第2章 (2)

!”

“前日裏不是說已經咽氣兒了嗎!”

“耍我是不是!”

原本悠然自得的斜躺在羅漢床上,聚精會神的研究着新得來的一冊……豔/情話本的少年方昕遠聽罷小厮的禀告,即刻丢了手中的冊子,臉色驚恐不可名狀。

那小厮也有些搞不明白,支支吾吾的道:“原本聽說是咽氣兒了的,上吊肯定是活不成了……可不知後來怎地,又莫名其妙的醒了過來。”

方昕遠痛心疾首的跌坐回羅漢床上。

“老天爺!我方昕遠究竟是造了什麽孽啊!”

怎麽就惹上這麽一個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他方昕遠是個登徒子沒錯兒,是喜歡貌美的小娘子也沒錯兒,可他偏生喜歡外面的野花,不喜家養的,像是江櫻這種,他是避之不及的。

而且他一直懷揣着一個夢想——那就是有朝一日他可以遇見一個走進他的內心,而不是只一味貪圖他美色的女子。

可是……方昕遠臉色扭曲的抓了抓頭發——頂着這張帥氣的臉,要實現這個夢想簡直太難了!

江少爺認為(一廂情願的認為),像江櫻這樣貪圖他美色的人數也數不清,他原本不打算去理會,可是,這外表看似柔弱的小姑娘,騷擾起人來可比他想象中的要可怕的太多!

被江櫻喜歡的這三年裏,誰都不知道他遭受了怎樣的精神折磨。

好似去哪裏都能看到那江家小娘子,以至于做噩夢的時候都是夢見江櫻在羞怯的對着他笑!

所以在聽聞江櫻自缢的那一刻,他既有愧疚,也有些松了口氣。

可誰知,那厮去鬼門關饒了一圈兒竟又活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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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四十五度仰望着房梁,強忍着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

“你先退下吧,我想一個人冷靜冷靜。”

“少爺,可我還沒說完呢!”小厮阿福見自家少爺已經放棄了希望,連忙地道:“小的還聽說,那江家小娘子跑了!”

“跑了?”方少年眼睛微微一亮,立馬兒問道:“跑去哪兒了,跑的……夠不夠遠!”

“應當……挺遠的吧。”阿福推敲着道:“說是江家那老三張羅着要将她賣入醉春樓,她同莊婆子夜裏偷偷跑了。”

“賣入醉春樓?這江世佑怎麽想的!竟然要将她賣入醉春樓?簡直喪盡天良!”方昕遠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還好人是跑了,若是真被他賣入了醉春樓,小爺我跟他江世佑沒完!”

阿福略有些激動,問道:“少爺……看來您對江家二姑娘還是有些情分在的!”

方昕遠愣了愣。

“是也不枉江家姑娘對您癡心一片吶!”阿福覺得人間還是有真情的。

方昕遠又愣了愣,随即不解的道:“我只是在想,醉春樓是我最常去的地方,她若是被賣了進去,那我以後豈不是要同醉春樓無緣了?”

阿福:“……”

“要賣,也該賣的遠些才對。”

所以少爺,您之所以如此憤怒的緣故,實則是嫌棄江世佑将人賣的太近?!

阿福只覺得再也不會愛了。

輾轉三月,跋山涉水,江櫻總算在莊氏的帶領之下,活着踏入了肅州的地界。

江櫻如今灰頭土臉的模樣,與離開連城前的形象實在是大相徑庭。

這也不能怪她,實在是身上剩的銀子不多了,二人一路過來省吃儉用,住的一般是客棧的柴房,啃得是窩窩頭,就連租個驢車都要軟磨硬泡,軟硬皆施的跟人砍價半天。

如若不然,根本挨不過這三個月,更別提來到肅州了。

是以,江櫻覺得沒落到乞讨的地步,已經十分的滿足了。

“奶娘,我怎麽隐隐記得連城離肅州沒有那麽遠的路程啊?”江櫻邊跟着莊氏往前走,邊疑惑的問道。

三個月實在太長了些。

“事到如今,既然咱們已經來到肅州,那麽有件事情,奶娘也就不想再繼續瞞你了。”莊氏表情有些沉重,而後猶豫地道:“可是櫻姐兒,我實在怕你承受不住。”

江櫻被她的話驚的一個激靈。

再三思慮,她認為既然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麽還是縮頭吧!

于是江櫻堅毅的搖了頭。

然而她不想知道,莊氏卻覺得被挑起了話頭兒,這要是不說吧,總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櫻姐兒,你真的不打算聽嗎?”

江櫻無奈望天,心知自己若是不聽,況氏定要一直絮叨下去。

她最怕的就是況氏的唠叨神功。

“那奶娘你說吧,我承受得住的。”

然而事實證明,她真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因為接下來莊氏的一句話,輕而易舉的,便令她吐血絕倒。

006:藍眼睛

更新時間2014-11-15 13:56:19 字數:2055

“其實剛開始那一個月,咱們……走錯路了……”莊氏有些吞吐。

但話說出來,還是覺得好受的多了,比壓在心裏舒服。

她是舒服了,江櫻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所以……我們白白多走了兩個多月的路程?”江櫻已經無法準确的找到自己音調的定位。

莊氏萬分心虛的點着頭。

江櫻清楚的記着,那一日莊氏同趕車的老伯争得面紅耳赤青筋暴起,老伯說往東才對,莊氏偏說往西,一副理直氣壯不容置喙的表情讓江櫻天真的選擇了相信她。

雖然那位老伯足夠倔強,一直堅定的認為該往東,但最後……莊氏亮出了一把菜刀來,問:想不想做生意了?

老伯就此屈服。

現在回想,江櫻只覺得這一路遭的罪,越發的錐心刺骨起來……

是以,江櫻帶着一張比死了娘還難看的臉,跟着莊氏來到了肅州城外的一座小鎮子上。

這鎮子名叫桃花鎮。

是個有意境的好名字。

江櫻暗自點頭,想到日後能在這個植滿了桃樹恍若世外桃源的地方生活,勉強驅散了些內心的陰霾。

可是一路穿行,直至來到莊氏已故的父母留下來的那座破舊的宅院前,江櫻愣是也沒能看到一朵桃花。

說好的世外桃源呢!

既然沒有桃花,為何要任性妄為的取名為桃花鎮?

人與人之間,真的沒有了信任可言嗎?

一種名為被欺騙的感覺從江櫻內心最深處升騰而起。

将東西放在早就掉了漆的大門前,莊氏同江櫻說道:“櫻姐兒你先在這兒等着,我去隔壁李大嫂家拿鑰匙!”

父母亡故後,莊氏跟随江櫻的母親去了連城,這宅子便交由了隔壁人家幫忙看着。

江櫻點頭,看着莊氏興高采烈地去了右舍。

肅州城不是個窮地方,江櫻這一路上看出來了。

可桃花鎮絕對是個窮地方,江櫻也看出來了。

這一點,從居住的條件便能瞧得出來,肅州主城裏是清一色的青瓦白牆大朱門,整齊又氣派。而此處,家家戶戶多是茅草頂做的房子,院子也多是泥巴糊的牆圍起來,而且多已經出現了年久失修的裂痕。

與其說是個鎮,倒更像個大些的村落。

方才從前街過來,鋪子也僅是零零落落的幾家,或許因為今日不是開集市的日子,街上行人寥寥,顯得格外冷清。

莊氏顯然是在隔壁犯了唠叨的病,明明只是去拿個鑰匙,卻好半天也沒見回來。

久別重見,是該好好說說話的。

江櫻很理解的坐在門前的大樹下,老老實實守着行李。

閑來無事,便左看右顧了一番。

右舍是李大嫂家,左鄰卻還不知道是哪一位大嫂的家,端見大門從外面被穩穩的鎖住,想來主人家該是出了門去。

再往前瞧去,只見隔着十多戶的人家,似乎有着一棟有別于其它的宅子,稍大一些的四合院模樣,上了白石灰的圍牆高聳,整齊的瓦片齊齊的排在屋頂,在桃花鎮上算是頂好兒的宅子了。

此刻已值黃昏,正西方霞光漫天,被染上了顏色的雲彩堆砌變幻着各種形狀。

江櫻默默欣賞了一會兒,聽着隐隐從隔壁傳來的爽朗笑聲,覺得自己好比這些行李一般,已被莊氏遺忘在此。

站起身來,她覺得是時候去喊莊氏回來了。

不然待會天都黑了,進去不好收拾下榻之處且還好說,怕就怕不夠時間将廚房給收拾出來,耽誤了晚飯,卻是頭等的大事。

她在現代就是名徹頭徹尾的吃貨,再加上是被困在沙漠裏迷了路,給活活餓死的,所以重活一次,再也不敢讓自己餓着肚子,對于現在的江櫻來說,安全感和飽腹感之間是該妥妥的畫上等于號。

然而這邊剛一從樹下站起身來,就聽到了有靠近的腳步聲。

江櫻下意識的舉目望去。

只見暮色中,行來了一位身着灰色布衣的少年人,一手提着柴刀,肩上扛着一捆看起來十分有分量的柴,然而脊背卻挺得筆直,夕陽下,将他的影子拉的愈發欣長。

似乎感覺到江櫻的視線,少年人邊往此處走來,邊擡起了眼睛。

江櫻對上他的眸子,頓時傻住了。

少年竟然有着一雙深藍色的眼睛!

這在現代極常見,但在古時就容不得江櫻不驚異了。

而且見他墨黑色的頭發和在暮色下呈現出好看的麥色皮膚,分明又是一活脫脫的中土人。

混血?

江櫻腦海裏跳出這兩個字來。

這一走神的間隙,江櫻便錯失了少年人眼中的驚詫之色。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少年人已經來到了左戶的院門前,并将大門打開了來。

江櫻反應了過來,這正是自己未來的左鄰。

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第一次見面,好歹該打個招呼不是?

想到此處,江櫻遲緩的扯出了一個甜甜的笑來,伸出手來揮了揮,“小……”

嘭!

隔壁院門被關上的聲音,讓江櫻嘴邊的笑意凝固住。

“小哥還挺高冷的啊……”江櫻讪讪自語,将高高舉起的手放了下來。

“櫻姐兒你一個人在說什麽呢?”莊氏的聲音忽然傳來。

江櫻長籲了一口氣,奶娘大人可算是回來了。

“沒什麽,就說去隔壁嬸子家找你呢——”

“等急了是不是?”莊氏嘿嘿笑了笑,道:“看看這是什麽?李大嫂硬塞給我的——”

江櫻朝着她舉起的右手看去,頓時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和色彩——豬肉!

要知道她自打從來到這個時空裏三個多月,可是一口肉也沒能吃到啊……

江櫻摩拳擦掌,晚飯有着落了!

007:哪門子的傳家寶

更新時間2014-11-20 19:39:13 字數:2132

在江吃貨的領導下,進了院兒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廚房打掃了個幹淨。

好在房子雖然破舊,鍋碗瓢盆竈都還是齊全的,髒是髒了些,但洗一洗刷一刷都是能用的。

是以,将廚房打掃出來之後,江櫻便着手将肉洗了一遍,莊氏則是打掃卧房去了。

江櫻歡快的洗着肉,便想着做成什麽好。

一些簡單的鹽巴和油之類的調味品她們是有的,可面粉和大米卻暫時沒有,只有幾個紅薯窩窩頭。

江櫻翻了翻,從行李裏翻出了一些磨的紅薯粉。

那就做成湯吧……江櫻看着隔壁李嬸給的些鮮蘑菇,心裏拿定了主意。

操起刀來将肉切成了薄薄的肉片兒,放入盆中加了鹽和油再有一些紅薯面粉,攪拌勻了放在一旁,就去洗了蘑菇。

食材都收拾好了之後,才又去點了竈火,竈肚太久沒有使用過,裏面有些陰潮,江櫻費了好大功夫,又是吹又是撥的,才将火給點起來。

放了些柴禾進去,暫時不用她管,便又忙的去洗了手,往鍋裏放油。

油熱之後,先将蘑菇放了進去翻炒了一遍,而後加入适量的水和鹽粒,快煮開的時候将肉片放進去,拿勺子攪了攪,為防止肉片黏連在一起。

将蒸籠架了上去,畢竟幾個幹硬的窩窩頭需要遛上一遍才行。

不多時,伴随着陣陣白汽兒冒出來的還有濃濃的蘑菇肉香。

江櫻掀開一半鍋蓋,見窩窩頭剛好也都軟了下來,便不再添柴。

“櫻姐兒你弄什麽呢,真香!”莊氏鋪好了床走了進來。

“蘑菇肉片湯!”江櫻脆脆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這些日子趕路,路上莊氏沒少嘗到江櫻的手藝,很普通的一些材料經過她的手總能變得格外的美味。

現在光聞着這股味兒就覺得口水要冒出來了!

二人一個擦桌子,一個舀湯。

開飯前,江櫻盛了一盆子湯說要去給隔壁李嬸子送去,莊氏又是一陣拍額,說自己的心思還不如一個孩子來的缜密。

江櫻捧着一盆鮮美的湯敲開了隔壁的門,來開門的是一位高挑的少女。

少女約莫十四五歲,瘦瘦的臉頰下巴微尖,一雙眼睛清澈見底,但眉間隐隐有些英氣,看起來飒爽的很。

一開口,果然是了——“你誰啊?”

江櫻笑眯眯的,“我是隔壁今日剛搬來的,這是我做的湯,給你們送來些,謝謝李嬸的肉……”

“哦……是你呀。”少女顯然今日從莊氏那裏聽來了消息,知道莊氏帶了個小姑娘回來的,便放下了戒備心,側身請江櫻進來。

“你還送什麽湯呀,我和我娘都吃罷晚飯了。”少女說話走路見都透着股爽快勁兒,在空氣中嗅了兩鼻子,又道:“還別說,你這湯聞着還挺香的。這盆子燙不燙,要不我來幫你端吧?”

“不燙不燙,謝謝姐姐。”江櫻是個典型的‘見風使舵’,剛看出來對方對她有一丁點的好,立馬兒就改口喊了姐姐。

少女樂了,笑道:“喊什麽姐姐呀,我叫宋春月,比你大不了兩歲,以後咱們一起玩兒,你就喊我春月就行!”

江櫻邊随着她踏出正屋中,邊點頭答應下來,又自我介紹道:“我叫江櫻。”

宋春月點頭表示記下了,一把撩起內間的簾子,“娘,隔壁的阿櫻給咱們送湯來了!”

內間挂着青灰色帶着補丁的床帳下,躺着一位年約四十的婦人,看起來身子似乎有些不大好,聽說有人來了便坐了起來靠在牀頭。

“這肉就是給你們補一補的,趕了那麽多天的路,還送回來幹什麽……”李氏搖頭笑笑,表情和藹,“你就是櫻姐兒吧?今個兒聽莊妹子說起你來着——”

江櫻笑着點頭,看着眼前親切的李嬸,暗想着日後過上了好日子,定得好好報答人家,俗話說的好,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更遑論是受下了人家一塊肉這樣的大恩,更得要好好相報才行。

從隔壁回來之後,江櫻喝了一碗熱乎乎的肉湯,又就着湯啃了個窩窩頭,湯足飯飽之後,又洗了個熱水澡,便舒舒服服的撲到了牀上去。

“頭發還沒絞幹了,可別又頭疼!”莊氏跟了進來,手中拿了塊幹毛巾,來替江櫻絞着頭發。

這丫頭一路上吃盡了苦頭還沒半句埋怨,一副樂觀的性子時常感染着莊氏,可能吃苦歸是能吃苦,可從小養尊處優的一些習慣卻是不能改,比如不管多冷的天兒,多惡劣的環境,必須要燒水沐浴洗頭發才能睡得着。

通身上下的大小姐的習慣,唯獨愛幹淨這一點,被保留了下來。

江櫻老老實實的坐在牀上,讓莊氏給她絞着頭發,享受的勾着嘴角,道:“奶娘,你照顧了我這麽多年,以後我一定要讓你過上好日子……”

小姑娘的聲音又軟又糯,說的又是這樣暖心的話,莊氏聽得一愣一愣,險些忍不住紅了眼睛。

“傻孩子,你今年才十三歲,該是被人護在懷裏的才是……倒是奶娘,沒有什麽本事,讓我的櫻姐兒受罪了。”

“哪兒有,跟奶娘在一起,我不曉得有多開心。”

莊氏被她逗笑,見頭發也絞的差不多了,便放下了毛巾。

這樣的櫻姐兒,是以前從來沒有的,自打從老爺去了,櫻姐兒為方家大公子鬧了場自盡之後,便變了許多,變得愛說愛笑,變得格外的暖人,跟個軟乎乎的小兔子似得——莊氏只能想到這個比喻了。

莊氏嘴角帶笑拍了拍江櫻的背,忽然想起了什麽似得,乍道:“哎呀!老爺留下的傳家寶我還沒給你呢!你瞧我這記性……”

江櫻看着她匆匆忙忙地跑去了外間翻找着,一時間有些迷惑。

江世筠還給她留了傳家寶?

傳家寶這樣的好東西,江世品和江世佑竟然沒有來搶奪,倒是奇了。

而當莊氏一臉興高采烈地捧着那傳家寶,送到她面前的時候,江櫻忽然就明白為什麽了……

“奶娘,你确定……這是我爹留給我的傳家寶?”江櫻目瞪口呆的問道。

這究竟是哪門子的傳家寶啊喂!

008:刀在人在

更新時間2014-11-21 18:10:04 字數:2194

“這可是櫻姐兒你的祖奶奶留下來的好東西,傳承了好幾代呢!”

江櫻望着莊氏捧到自己眼前的一把菜刀,神色有些複雜。

莊氏口中江櫻的祖奶奶,江櫻是知曉的,正是江家廚藝的創始人,雖是一介女流,但卻曾是皇宮裏唯一的一位女禦廚,然而後來不知因何觸犯了聖怒,被逐出了宮去,而後,京都民間才有了“一江春”的金字招牌。

說到廚藝冠絕一時的祖奶奶為何會觸犯聖怒,江家人隐晦的流傳了這麽一個說法——守寡的祖奶奶當年被皇帝看上,皇帝意欲強占民婦,但祖奶奶不為權勢折腰,寧死不從,皇帝無可奈何,心灰意冷,幾經反複,最終決定放手。

這個說法極好,一來撇清了祖奶奶是因為在禦膳上出了岔子的可能,二來又塑造了一個貞潔的節婦形象。

可是一次偶然,江櫻看到了被供在祠堂中的祖奶奶年輕時的肖像。那方臉小眼睛,闊嘴龅牙再加上過分福氣的身材——讓江櫻覺得這個傳說……可信度不免有些過低。

江櫻這邊的神思正停留在祖奶奶這兒,莊氏已然将這把菜刀吹捧上了天去。

一番明顯言過其實的誇捧罷,莊氏換上一副幾近莊重的表情,鄭重說道:“櫻姐兒,現在我就代替老爺,将這把世間絕無僅有的玄鐵菜刀交到你的手上,你且要記得,這菜刀在,你在——”

江櫻頓時瞪大了眼睛,惶恐不已。

下一句莫不是……

“菜刀亡——”莊氏說到此處,臉色幾經猶豫,而後咬咬牙道:“若這菜刀丢了,江家百年基業便也丢了……所以櫻姐兒,你莫怪奶娘我說話毒了,這菜刀若真不在了,咱們也……甭活了!”

江櫻的眼睛瞪的更大更圓了……

這不是玩命兒,是什麽?

她臉色幾近蒼白的望着面前顏色深黑中隐隐透着紅光的玄鐵菜刀,想接,卻不敢接。

莊氏仿佛看穿了這貨退縮的心思,當即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态強行将菜刀塞到了江櫻手中。

江櫻雙手一同握着沉甸甸的玄鐵菜刀,可恥的……顫抖了。

“這菜刀……”見小姑娘根本不打算掩飾起來的惶恐不安,莊氏出言安慰道:“這菜刀,切菜很好使的。”

江櫻聽着這突兀的安慰,只得強迫自己點頭。

不管怎麽說,菜刀的确是一把罕見的好菜刀……

為了保險起見,江櫻睡前,将菜刀穩穩的放在了枕邊的位置。

躺下後,又覺着太晃眼,便又起身扯了條毯子,蓋在了上頭。

做完了這一切,江櫻方安心的吹熄了豆燈,将打了兩處補丁的舊藍色床帳子給放了下來,躺在略硬實的牀上,閉上眼睛入了夢。

隔壁院中立在月光下的少年瞧見這廂燈火被熄,眸中疑色愈重。

那婦人會在這一年搬來,他是知道的。

可是……那位小姑娘,卻是從不曾見過!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少年人百思不得其解,深藍色的雙眸猶如夜色中的汪洋,浩瀚而幽深。

**

次日,江櫻照例起了個大早。

接連幾月,小姑娘終于是睡了回好覺。

洗漱後,對着盆中的水望了望,自個兒都覺得自個兒氣色好了太多。

走進院裏,江櫻這才發現莊氏起的更早,此刻正揮着把鋤頭,開挖着院中石子路旁的空地。

剛下過雨,土地宣軟,挖起來不費力。

見江櫻出來,莊氏擡頭咧開嘴笑道:“我打算将兩旁的地趁着天兒好都給開出來種菜,也好自給自足!”

江櫻重重點頭,無比贊同。

這個想法她昨日也在想了,沒想到莊氏動作更快些。

關乎吃飯大事,自然要早做打算的好。

江櫻鑽進廚房做了頓簡單的早飯,用罷便帶着她們僅有的一百文錢,跟着莊氏上街采買菜種和日需去了。

正巧逢了桃花鎮上三天一次的開集市,想買的東西一應都買到了手。

不外乎是些簡單的調味品和糙米粗面之類。

倒不是沒有賣細面白米的,只是……錢袋不允許。

連帶着幾樣兒菜種買下來,江櫻掂了掂錢袋,只覺囊中羞澀。

于是,便絕了買豬肉的奢侈想法。

待二人返程回家,已是日上中天的時辰。

路過宋家門口,江櫻瞧了眼緊閉着的木門,便随口問道:“都晌午了,李嬸和春月怎麽還沒回來?”

走在前頭的莊氏來到了自家門前,邊摸出銅鑰匙開門,邊道:“昨個兒聽李大嫂說,她和春月在刺史府的廚房裏做工,府裏管中午一頓飯,晚上才能回來呢——”

江櫻聽出莊氏口中的豔羨。

畢竟那可是刺史府,韓家。

雖然只是在廚房當個打下手的,但在這個女子,尤其是不再年輕的女子們就業艱難的時代,已經是不能再好了。

莊氏邊推開門走了進去,邊嘆息道:“我原本想着能不能也在韓府裏謀個差事,可聽李大嫂說眼下那裏不缺粗使的下人……哎,咱們身上沒什麽銀子了,又沒田,今個兒買來的米面最多撐個十天半月,這樣下去總不是個法子,等明日我出去問問,有沒有我能做的活兒,做什麽都行……”

江櫻聽着莊氏一如既往的絮叨,此時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這具身體才十三歲,但內裏,她早已不是那個只知吟詩彈琴和怎麽再見方昕遠一面,不問人間疾苦的江家二姑娘了。

現在的她,得想着怎麽給莊氏分憂才行。

由于在思考着這個關乎生計的頭等問題,以至于跟着莊氏進了院子去的江櫻,臉上不自覺的挂上了認真的神色,認真固然是好事,只是在這張尚且稚嫩的臉上,顯得有些故作老成。

可沒過多大會兒,江二姑娘就再也淡定老成不起來了……

因為,進了廚房的莊氏覺得菜刀鈍了。

所以,喊了江櫻去将那把美名曰‘很好切菜’的祖傳玄鐵菜刀取來。

然後,江櫻從容的去了自己的卧房。

結果,發現枕邊的菜刀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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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恍惚入夢

更新時間2014-11-22 13:10:42 字數:2279

昨晚睡覺前,分明是好端端的放在這裏了!

今日清早雖然沒有檢查,但是出門時大門鎖的好好的……更何況,誰會來專程偷一把菜刀?

可是江櫻将整個床鋪都翻了一遍,情急之下甚至鑽進了床底細細的勘察了一番,卻也沒有瞧見菜刀的影子。

莊氏催促的聲音傳來,江櫻覺得額角汗如雨下。

要知道,莊氏昨晚可是放了話的,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俗話說的總是很好,比如‘人固有一死’,可她真的不想因為莫名其妙丢了一把菜刀就扔了這條剛到手兒,還沒捂熱的小命啊……

莊氏的催促已經有些不耐煩。

只怕江櫻再不将菜刀送去,她就要提着菜刀進來了……

江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疾步出了卧房。

來到廚房中,莊氏手下正按着一根洗的幹幹淨淨的白胖蘿蔔,一手伸手要來接刀。

江櫻搓了搓空空如也的雙手,假笑道:“奶娘,這蘿蔔我來給你切吧,我尋思着那菜刀既然是傳家寶,便不好随意拿出來用,這樣的好東西自然要用在更值當的菜肴上。”

這貨顯然是沒有說實話——在她這個吃貨的眼中,不管是什麽食材和菜肴,只要是吃的東西,就沒有不值當的說法兒。

可現在,人命關天。

莊氏聽在耳中,卻覺得有些道理。

可這菜刀,确實太鈍了些。

“我來切吧。”江櫻見莊氏望着菜刀犯難,上前殷勤的接過,唯恐莊氏多問,忙又轉移話題道:“是切絲還是切片兒?”

“切絲吧。”莊氏說罷有些不大确定,這些日子來她已經看出來江櫻在廚藝上有些造詣,只當是跟着江世筠耳濡目染的,再加上些江家人在這方面獨有的‘天資’,所以她不确定的是——她這五大三粗的人都覺得太鈍的菜刀,櫻姐兒這小胳膊細手腕的,真的使得動嗎?

可這個想法剛在莊氏腦海裏落定,她就見大白蘿蔔在那只原本不沾陽春水的稚弱雪白的小手下面,已經去了大半截,一排白白細細的蘿蔔絲整齊的排列在刀後,水淩淩的。

莊氏愣住了。

這又一個失神的間隙,小姑娘已經将一只白蘿蔔全部切成了細絲,不費吹灰之力一般。

“這刀用着還行,若奶娘覺得不好使,等我找塊磨刀石給磨一磨。”總之現在江櫻的想法就是,能不讓莊氏再打那玄鐵菜刀的想法,就是再好不過的。

莊氏回過神,卻依舊吃驚不已,她來到案板前,捏起幾條蘿蔔絲來,啧啧道:“櫻姐兒啊,你這刀怎麽使得這樣好?”

她竟是從來都不知道的。

可轉念一想,從前在江家,江櫻是個完事不用操心的主兒,從不下廚,自然沒有這個‘展示’的機會。

由于這邊莊氏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工作,所以當江櫻說她是跟在江世筠後面學到的一些皮毛的時候,莊氏很釋然的點頭了。

但眼瞅着切得這樣好的蘿蔔絲,還是覺得太難得了。

其實在江櫻眼裏,這蘿蔔絲切得真的算不得太細,因為白蘿蔔炒起來不适宜切的過細。

一頓午飯吃下來,江二姑娘平靜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顆草木皆兵的心。

生怕莊氏提起那把菜刀的事情。

飯後,幫着莊氏将廚房收拾幹淨,江櫻便借口午困,回了自己那間小卧房去。

一鑽進房中,便再次開展了地毯式的搜尋工作。

床上床下,桌後椅旁,能找的地方統統找過了,就差沒有掘地三尺。

但菜刀,依舊沒有出現。

江櫻有些絕望的癱坐在床沿上。

怎麽辦?

是跟莊氏坦白告罪,還是能瞞一天是一天?

這是個問題。

前者固然是成全了一個大義凜然剛做敢當,可後者卻又适用于‘好死不如賴活着’這句警世名言。

江櫻在活命和大義之間搖擺不定,幹脆朝後倒下,仰躺在牀上。

望着床頂,她眉頭越皺越深。

菜刀怎麽就會突然不見了呢……

不可能憑空消失,四處又找不到,那便只有一個可能——被偷了。

雖然入室偷菜刀這一說法顯得有些滑稽與牽強,但除此之外,好似沒有其它的可能了。

江櫻眨了眨眼,壓根想不出可疑的人來。

苦于認命接受現實之餘,只能在心裏悔恨——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把這把菜刀帶在身上不離身。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菜刀丢了,不僅她的生命安全遭受到重大威脅,其外,良心上也開始過意不去。

畢竟是江家祖傳的寶貝,這麽多年傳承下來,偏生到她這裏丢了,她就等同是個罪人,難辭其咎。

江櫻在一頭悶進被褥裏,既擔憂又內疚,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莊氏走進來看了看,見她就趴在牀上,被子也不知道蓋,打春的天氣還那麽寒,頓時就擰了眉。

剛想開口責備兩句,但心想江櫻約莫是睡着了,不忍吵醒她,便放輕了腳步走了過來,将人給塞進了被子裏。

江櫻自然是沒睡着的。

但是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跟莊氏說這件事,所以幹脆就閉着眼睛裝睡了起來。

一開始,的确是在裝睡的。

只是後來,就弄假成真了……

江櫻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處身于一片……菜園之中。

江櫻望着滿目的蔬菜株,有茄子,辣椒等這個時代已經出現的大部分蔬菜,甚至還有纏在架上的黃瓜、豆角,包括在這個時空裏十分珍稀的一些品種,加在一起幾乎林林總總竟是有數十種,許多都并非是這個季節該有的,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只有枝葉和藤秧,沒有開花結果。

江櫻沒有察覺到自己是在夢中,大腦混沌,卻也喪氣非常。

不能吃的蔬果,長勢再好,也沒有用處。

不得不說,有時候吃貨的世界,判斷一件事物的好壞,總是這麽簡單明了——只分為能吃,與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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