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眨眼就是除夕了,年二十九時蕭翊時大宴了群臣,除夕夜便是皇家家宴,皇親國戚把大華殿坐得滿滿當當的。

喬梓第一次看到了那個蕭秉,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生得唇紅齒白的,眉眼和蕭翊時有那麽一兩分相似,跟在蕭翊川身旁寸步不離。

到蕭翊時面前觐見時,蕭秉低眉順目,看起來很是乖巧,可到底還是年紀小,僞裝的功夫不夠,到了無人之處便不住地四下打量,看向蕭翊時的眼神中也帶着幾分掩飾不住的兇狠。

這看起來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喬梓深深地為蕭翊川擔憂了起來。

至于蕭翊時,她應該不用擔心,這個手段強硬的帝王,只怕只有別人在他面前俯首稱臣的份兒,一個十歲的小孩子,撼動不了他分毫。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朝着蕭翊時看了過去,只見那男子坐在上首,眉目深邃,氣息冷厲,那是從沙場征殺中帶來的一種令人臣服的霸氣。

她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嘴唇,那日的觸感在腦中一掠而過,心尖那股莫名的酥麻又泛了上來。

鎮定。

喬梓在心裏叫了一聲。

只不過親了一個男人一下而已,春心蕩漾個什麽!

那只不過是一個意外,要是被蕭翊時看出什麽來,脖子上的腦袋有幾顆夠他砍的?

不過,親到了才知道,那男人的皮膚真是不錯,居然光滑細膩得很,幸好他當時半醉了,一點反應都沒有,更察覺到她趁機小小地揩了一點油,在那臉頰上多停留了幾秒鐘……

她的心裏冒出來好幾個小人,一會兒威逼恐吓,一會兒嘲諷譏笑,足足把自己告誡了十來遍,這才重新回過神來。

“小喬子,打起精神來,陛下看你呢。”旁邊的小路子不動聲色地踹了她一腳。

喬梓立刻挺直了後背,束手而立,目不斜視,昨兒個蕭翊時剛剛給她提了一個品級,現在她可是從五品的公公,月例都高了一成,今晚更是蕭翊時發紅包的關鍵時刻,她不好好表現這一年就虧了。

除夕開始,蕭翊時便罷朝七日,時間一下子就變得空閑了起來,後宮諸人也多有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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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喬梓有些萎靡,輪休那日賴在床上好半天都沒起來,整顆心都拔涼拔涼的。

除夕夜蕭翊時果然給四通殿裏的人手封了一個大紅包,別人都是實打實的銀子,只有她是薄薄的一張紙,上面寫了一首詩,大意就是勉勵她好好幹,別偷懶。

喬梓盯着那張紙心疼了一個晚上,那字倒是鐵劃銀鈎、蒼勁有力,和容昱墨的幾乎不相上下,旁人都眼紅她受寵,可她要這字有什麽用,這是禦賜之物,又不能拿去賣銀子。

翌日木槿也輪休,探頭探腦地來看她,她這才高興了起來,把那張禦筆拿出來吹噓了片刻,又領着木槿一一和四通殿裏的公公們混了個臉熟,說這是她的妹妹,以後有事請大家多多關照。

其實木槿的五官長得挺漂亮的,就是平常總是縮手縮腳的,不夠大氣,虞太妃脾氣好,底下的一些宮女也沒了争勝好強的心思,她的手巧,經常替大夥兒做些女紅,也漸漸相處和睦,從前那卑微膽小的模樣少了些許,看起來也是一個甜美大方的女子。

蕭翊時一入後殿便看到了這些人嘻嘻哈哈歡樂的模樣,忍不住便皺起了眉頭。

喬梓身前的小茶幾上放了一盤蜜餞,她眉飛色舞地不知道說着什麽,一手搭在了木槿的肩上,而木槿剝着蜜餞往她嘴裏塞。

旁邊還有兩個小太監起哄:“小喬子,這是你妹妹嗎?我們也想要一個。”

跟在蕭翊時身後的馬德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幾個人回頭一看,魂飛魄散,立刻跪倒請罪。

“你叫什麽?”蕭翊時緩步走到那宮女身旁。

“木……槿。”木槿顫聲回答,她本來就膽小,這下更是渾身發顫。

“擡起頭來。”蕭翊時頗有些不耐煩。

木槿的脖子都僵住了,一旁的喬梓戳了戳她,小聲道:“陛下叫你擡頭。”

木槿這才活了過來,仰起臉來看着蕭翊時。

臉有點圓,五官還算清秀,只可惜眼神太過呆滞。

蕭翊時略帶嫌棄地想,只是看着旁邊喬梓緊張的表情,心頭有些發悶。

“好了起來吧,今兒過年,随意些也就算了,以後你不可随意出入四通殿。”

幾個人齊聲應了一聲“是”,喬梓心裏有些納悶,他們這些下人從後門出入,并不會驚擾到正殿,怎麽就犯了蕭翊時的忌諱了?

“朕今日想出去走走,馬德,咱門跟前是不是還缺個書童?”蕭翊時漫不經心地道。

喬梓一下子蹦了起來:“陛下,奴才在,奴才願為陛下牽馬墜蹬!”

這是喬梓入宮将近一年來第一次出宮,走出那厚重的朱漆大門時,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蕭翊時一身便服,身旁帶着蕭锴、馬德和喬梓,一路輕車簡從,不一會兒就到了京城最繁華的朱巷口外。

下了車,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路上随處可見各種小攤,今兒個正月初六,破五剛過,諸事皆宜,還能瞧見好些女子抛頭露面,和攤主們讨價還價,甚是歡樂。

有手巧的攤主已經在賣元宵的花燈,五花八門,好些孩童手裏提了一個,卻還頻頻回頭,看着挂着的不肯回家。

喬梓只覺得眼睛都不夠使了,跟在蕭翊時的身後不停地左顧右盼,要不是顧着蕭翊時,她恨不得把街上所有好玩的物件都摸上一遍吃上一回。

蕭翊時瞧她那模樣,只好放緩了腳步,短短一段路,幾個人走了快一炷香的時間,這才到了鼎豐樓。

喬梓手上提了兩個兔子燈籠,嘴裏啃着雲片糕,肩上背着兩個布袋子,熱熱鬧鬧地跟着上了樓。

鼎豐樓裏有人把他們引到了樓上的包房,裏面已經有兩個人等着了,一個是容昱墨,另一個喬梓不認識,看着約莫二十出頭,身着青衣,容貌雖然不及蕭翊時和容昱墨,卻也氣質出塵。

一見蕭翊時,二人齊齊上來見禮,蕭翊時擺了擺手:“不必拘禮了,今日你我兄弟相稱。”

小二上了酒席,三個人邊吃邊聊,喬梓在旁邊聽了片刻,他們聊得都是在北地之事,看起來都曾一起在那裏共患難過。

她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指着那青衣人叫了起來:“顧青衣,你是顧青衣!”

那個以機關奇巧聞名大晉的顧青衣,鄰國大梁曾經以萬兩黃金重賞,請他到大梁傳授機關之術的顧青衣!

當年洛陽花會,蕭翊時的劍、容昱墨的筆、蕭承瀾的箭、顧青衣的簫,京城四傑一夕之間名動京師。

喬梓雖然也到過洛陽花會,不過那會兒她還小,只顧着到處找吃的,倒是田蘊秀曾和喬梓說起過當日盛況,顧青衣的簫聲其實并不算最為出挑,只是當日他一邊吹奏,旁邊有個人偶跟随他的簫聲舞動,最後還上前為大長公主斟了一杯酒,令滿場震驚,當之無愧成為一傑。

田蘊秀對他卻有些輕蔑,玩物喪志,并非大丈夫所為。

可能人人都想要出将入相,對這種奇巧之計并不看重,可沒想到顧青衣最後在北地也是一戰成名,配合蕭翊時用機關将強悍的伯納族最後收入大晉。最讓人佩服的是,他并沒有随之入朝為官,依然是一介布衣,不為名利所惑,自由自在。

顧青衣沖着她笑了笑:“小公公也聽說過我嗎?”

喬梓用力地點了點頭:“顧先生大名,如雷貫耳。”

容昱墨笑道:“青衣,她就是我和你提起的小公公,我們的恒河之治,說不定她也能派上些用處。”

“大人們能用得上小的,只管吩咐就好。”喬梓精神一振。

蕭翊時側身看了她一眼:“你什麽時候知道青衣的?怎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喬梓立刻拍馬屁:“當然是先聽到陛下的大名,然後才聽說顧先生、蕭大哥他們的事跡,對伯納族的一戰,說書先生都能說上一天一夜呢。”

席間的話題頓時熱鬧了起來,提起當年之事,大家不禁熱血沸騰,更何況伯納族的生活習性和大晉完全不同,說起來也很是有趣。

“他們最為崇拜的就是黑熊,每年的祭祀大典時,都會有人扮成一頭黑熊,族人圍着一起跳舞,我瞧過一回,甚是有趣……”容昱墨娓娓道來,他博覽群書,對大晉周邊幾個異族的習性都了若指掌,一一拿出來當成趣談。

喬梓聽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道:“這些舞都沒什麽稀奇的,我還看過一種拿着竹竿跳的舞呢,兩人一對拿着兩個竹竿對擊,跳舞的人在十來根竹竿中穿來穿去,一不留神就要把腳踝傷了……”

蕭翊時破帶興味地看着她:“你跳過嗎?”

“跳過,”喬梓不好意思地笑了,“被竹竿夾到腳踝了,疼了一天。”

容昱墨不動聲色地瞧着她:“這倒是有趣,還有其他稀奇的舞嗎?”

“有,還有人專門學猴子的,跟着旁邊的鼓手一起跳,可有趣……”喬梓一下子住了口,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怎麽不說了?”蕭翊時納悶地問。

“陛陛陛下……奴才忽然喉嚨有些痛。”喬梓咳嗽了幾聲,一臉的痛苦。

蕭翊時責備地看了她一眼,和馬德耳語了兩句,馬德出去了片刻,不一會兒小二便進來了,端上來一份銀耳雪梨湯。

喬梓心中有愧,謝過皇恩,退到後面慢慢喝着湯,再也不出聲了。

蕭翊時和好友用完膳,一起坐在窗邊品茗觀景,中間還聽了一會兒小曲,等要回宮時已經快戌時了。

趁着蕭翊時和顧青衣告別時,容昱墨走到喬梓身旁,嘴角含笑,語聲低柔:“小喬子,這竹竿舞是南疆一個小島中人所創的,猴子舞則是苗家所長,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泰安府在大晉腹地,不知道你是怎麽去南疆跳竹竿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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