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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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瑤拗不過夏知時,她最後還是去參加那個花展了。
那個花展,對于付瑤來說沒什麽特別的,但是能看到很多隐居在這個城市裏的富人。她有時真覺得奇怪,這麽一個小小的十幾萬人口的小地方,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有錢人?有人說,霧峰私營企業一天的總資産能抵得上十個一線城市一年的消費總額。
而這一天,她又有幸見到孟西沉。隔着人海,他被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包圍着,身邊有個女伴,這是她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個女人。
徐羨姿站在他們不遠處。
這個女人又開始嫉妒別人了。付瑤覺得可笑,喝自己杯裏的酒,徐羨姿看到她卻走了過去,和她碰杯:“你也來參加這個酒會?”
“您也是?”
徐羨姿點點頭,報以友好的微笑。她回頭朝孟西沉和那個女郎望去,幽幽地說:“你輸了。”
“嗯。”
“沒有不甘心?”
“必然的結局。”
徐羨姿再端着臉上也有詫異,她回頭看她,挑眉:“為什麽?”
“有什麽為什麽的。”付瑤放下杯子說,“難道你覺得他會永遠屬于你一個人嗎?适當的時候就放手吧,再糾纏有什麽意義呢。難道沒了他你就不能活了嗎?”
徐羨姿仿佛是今天才真正認識她,看着她許久,摘下手套和她握手:“我會考慮你的建議,不過,我不打算那麽放棄。他心裏是有我的。而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我會找到更好的,沒必要酸。”
“那我拭目以待。”徐羨姿顯然是不相信,雖然對她有所改觀,目光中仍有輕蔑和敵意。
付瑤覺得好生無趣,點點頭離開。
付瑤去了夏知時的展廳,她展示的是金劍郁金香,看的人并不多。夏知時有些氣餒,搖了搖投簽桶說:“早知道選知名度高一點的花了。這才一只呢,肯定墊底了。”
付瑤把那唯一的那只簽拿出來看了——居然沒有署名,只是角落裏镌刻着一個小小的銀色郁金香的圖案,看着很精致。
“一定是個帥哥,有眼光。”夏知時拿起來放唇邊“吧唧”一聲親了一口。
付瑤抖掉一身雞皮疙瘩:“你在這看着還沒看到人啊?”
“我去上廁所了啊。”
“估計人是看你這一支簽都沒有,可憐可憐你罷了。”
“付瑤!”夏知時氣得要扭她,付瑤嘻嘻哈哈朝旁邊跑去,沒想到撞上了從後邊過來的客人。她像是磕上了什麽金屬機械,被碰到在地,手心一陣灼痛。
她揉着手臂擡起頭,發現是個坐在輪椅中的男人。那輪椅被她的暴力撞擊往後滑了一點,不過顯然那是有良好防滑功能的高檔輪椅,很快就停住了。
她在看他的時候,那人也在看她。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人,穿着一件淺灰色和白色漸變的高領毛衣,肩上披着保暖用的羊絨短坎肩。毛衣很長,遮住了他的手,不露關節,只有細細長長的指尖露在外面,端端正正地疊在膝蓋上,看着有些蒼白。
“對不起,您沒傷着吧。”她連忙爬起來,過去道歉。
他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淡,像是習慣了拒人于千裏之外,雙手按在扶手上驅動車輪離開。
連背影也是清清冷冷的。
付瑤不由彎起嘴角,雖然被無視了,但是這個年輕人并不令人感到讨厭,反而有種讓人非常舒服的感覺。
“正點哪。”夏知時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在她耳邊啧啧有聲,卻又惋惜地說,“可惜是個殘廢。”
“你怎麽這樣說人家?”付瑤瞪她一眼。
夏知時意識到失言,忙捂住嘴,做賊心虛地朝那年輕人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情不自禁地舒一口氣。
孟佳穎布置好了展廳,遠遠就看到了驅着輪椅過來的孟雲沛,放下花就跑了過去,甜甜地喊了聲“二哥”。
管家也走過來,因為擔憂而有些責怪的語氣:“下次二少要出去的時候,應該和我們只會一聲,三小姐也很擔心您。”
雲沛閉了閉眼睛,似乎有些疲憊,微微擡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了。
管家嘆一口氣,退到了一邊。
對于這個容色出衆卻性格孤僻的哥哥,孟佳穎是打心底裏喜歡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她依然沒有辦法走進他的內心。
也許,也只有婠姐姐才能和他那麽親近吧。
她有些洩氣,但還是蹲下裏趴在輪椅上和他介紹自己這一天的所見所聞,和自己收到的各式各樣霧峰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的投簽。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孟雲沛的手裏:“咦,二哥,你的簽呢?該不是扔了吧?”
他閉上眼睛,似乎是不想說話。
孟佳穎洩氣。
花展到了中後期,來投簽的人越老越少,而附近這一片區域中,就只有夏知時和付瑤的這展廳只有一支簽。
夏知時抱怨:“早讓你和我分開了,不然好歹有兩支。”
付瑤都笑了:“您別逗了。”
“我從來不開玩笑,付瑤,我和你說,我這個人在這方面特別認真。”夏知時認認真真地看着她說。
付瑤愈加覺得可樂,正要補上兩句,旁邊的投簽桶裏發出空曠而清晰的“咚”的一聲。
付瑤怔了怔,回頭一看。
低頭投簽的孟西沉站直了,對她優雅地欠身。她身邊美豔的女伴挽住他的手臂,幾乎是貼着他:“你居然喜歡金劍郁金香?”
“這是好花,可是懂得欣賞的人并不多。”孟西沉沒有在看付瑤,而是低頭對他的女伴笑道。
她說:“不過總有人的,而且不止你一個。”
孟西沉這才回頭又看向那投簽桶,抽出另一支之前不知是何人投下的簽。當他的目光落在末尾那銀色的郁金香圖案的時候,一直有些平淡戲谑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用一種甚至可以用震驚來形容的眼神看着付瑤。
付瑤不懂,不過對于這個人此刻的行為并沒有好感。
她冷淡地伸出手:“先生,投定離手。”
孟西沉無奈地将那投簽桶還給她:“對不起。”
付瑤說:“慢走。”
這就是趕人了。孟西沉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和他的女伴走了。等人走了,夏知時才恨恨地說:“人渣啊,枉我當初還覺得他不錯來着。瑤瑤,聽我的,別傷心,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根蔥。”她老道地将手按在付瑤的肩上。
付瑤白她一眼:“豬蹄拿開。”
“卧槽!你什麽态度?”
離開以後,那女伴才佯裝生氣地對孟西沉說:“您怎麽把簽投給那倆小姑娘了,不是說要投給我的嗎?”
“沒看到她們桶裏還有一支嗎?”
“什麽?”她不是很特別。
“這樣說吧,倩倩,今天展會來了很多人,有很多很多的簽,但是,能起決定性作用的就只有兩支,一支在我這裏,還有一支就是你剛才看到的。”
“……”
“那是我的侄子,讓讓晚輩吧,你總不能讓我為難,是嗎?”他的目光很深沉,意有所指地說。
楊倩才笑了:“那我就原諒你了。”
拿到花魁,付瑤和夏知時像是做夢一樣。這到底什麽鬼?兩支簽就奪冠,這特麽的也太黑暗了。絕對有黑幕啊!
出門的時候天上下雨,付瑤在門口的臺階上看着雨幕裏匆匆離開的行人良久良久。很久以前的很久以前,這個時候總有人出來為她打傘,現在她一個人。她站在這裏都幾分鐘了,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有人從後面按住她肩膀,她回頭,是夏知時。
付瑤擠出一個笑容:“淋回去?”
“好啊。”
二人肩膀搭着肩膀,真的要沖到外面去了,一輛賓利房車從右邊車道緩緩馳來,停在左邊的主幹道上。門童把後車門打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過來,遞給她們一把傘。
“謝謝……請問……”
付瑤話沒說完,管家就微微躬身,離開了。
付瑤看看手裏的傘,微微蹙着眉,朝遠處望去。那房車已經在雨霧中遠去,她隐隐看到車後座有人,卻看不真切。
“誰啊?”夏知時問她。
付瑤搖搖頭,說她不清楚。
暮色四合,付瑤撐開了傘,和夏知時互相依偎着離開這個地方。
在她離開以後,孟西沉和林書涯從裏面出來,他手裏還捏着一把傘。林書涯遲疑着,還是回頭說:“為什麽不送過去呢?”
孟西沉失笑一聲,低頭摩挲着傘柄:“書涯,難道你沒有看到嗎?她已經有傘了。”
“……”林書涯回過視線,站直了,二人相對無語。直到有一會兒,會場裏的人基本都散盡了,他才慢慢地說:“那是二少的車。他不是在米蘭?怎麽忽然回來了?”
孟西沉沒有說話,撐傘步下臺階。
林書涯忙接過傘,在他身側說:“您要事事小心,我聽說二少在海外已經掌控了不少子公司。他這次回來,沒有安好心。”
“……”
“他是大爺唯一的兒子,老爺子又對他非常看重,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場車禍,恐怕……”
“我知道該怎麽做。”
林書涯适時說:“聽說菲利普斯醫生正為他治療,他的腿有些起色,已經能短時間站立了。”
孟西沉猝然停下腳步。
林書涯從旁邊看他的臉色,只覺得他陰影裏的面孔和這陰沉的天氣一樣讓人難以捉摸。但是他的聲音卻還帶着笑意:“那是好事啊。”
“關于付小姐……”
“給她一點教訓,她需要磨練,而且,她最近越來越不乖了。”孟西沉笑着,大步走進風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