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梁研沒看旁人,徑自進了卧室。
“操.你媽,你以為你誰啊,老子怕你啊!”
胖子罵罵咧咧,其他人安撫,只有阿山沒講話,他看了眼卧室方向,梁研身影已經不見。
這一晚,梁研沒讓趙燕晰處理她的傷,也沒和趙燕晰講話,她回到卧室就裹着被單睡覺。
睡到半夜,翻了個身,被肩膀痛醒,胃也開始鬧,她晚上喝了半碗粥,饅頭一個沒吃,這會兒餓得有些難受了。
又躺了一會,橫豎睡不着,梁研決定去廚房摸個饅頭。
這時候其他人都睡得正沉。
梁研沒摸到鞋,索性光着腳走出去。
廚房設施比廁所好很多,只是窗戶一樣小,一小片月光摳摳搜搜照着竈臺,其他地方都暗着,梁研沒開燈,在竈臺找了一會,鍋碗瓢盆摸過一遍,別說饅頭,一根小蔥都沒瞧見。
梁研想找熱水瓶倒點水先灌個水飽,往後一退,後背撞上冰箱拐角。
來的那天梁研也奇怪那些小氣鬼居然舍得配這種大件,後來才發現只是個報廢的冰箱,用來做櫥櫃的。
梁研打開櫃門,總算在飯盆裏摸到兩個冷饅頭,她拿出來聞了下,沒馊味兒,便靠着冰箱蹲下啃饅頭。
她唇角還疼着,裏頭牙龈也脹痛,吃得很慢,啃完一個都不知過了多久。她往窗外看一眼,天黑着,月光還是那模樣,和南安的夜晚沒啥兩樣。
梁研又咬一口饅頭,剛咽下,聽到門口動靜,她頓了一下,下意識就躲。
冰箱離窗戶兩尺,和水池間形成個旮旯,梁研鑽進去,饅頭也不吃了,貼牆蹲着。
等她反應過來,就想抽自己,這條件反射的,真跟做賊一樣了。
有人推開門進了廚房,又将門扣上,聲音始終很輕,但夜晚寂靜,聽在梁研耳中格外清晰。
梁研捏捏手裏饅頭,驚奇:就這硬石頭,還有別人惦着?
那腳步聲停了,接着是一陣窸窣,像在翻紙張之類的東西。過了十幾秒,案板那邊廚臺亮起一縷光。
梁研屏息,探頭看,昏昧中一道高大身影。
而那亮光來自一只小手電,他一手翻紙張,一手拿手機對着拍。
那只手電咬在嘴裏。
他翻得極快,一分多鐘結束,他将手機裝進褲兜,收起案板上紙頁,關掉手電。
四周暗掉,只剩月光,他的輪廓模糊了。
梁研縮回頭,往後退,手肘擦到冰箱。
只是細微聲響,甚至比不上一只耗子的動靜,然而梁研卻在一瞬間被揪出去。
男人的手野蠻有力,恰好捏住她受傷的右肩。
梁研痛得發顫,幾乎無反擊之力,她整個人被摁到地上,一雙腿被男人的膝蓋緊緊壓住。
她右臂在抖,頭腦卻仍清醒,忍住沒叫出聲,誰知對方連氣都沒讓她出,另一只手迅速果斷捂上她的嘴。
男人掌心又粗又硬,溫度燙人,而梁研唇瓣柔軟細嫩,嘴角還有傷,受苦自然是她。
身體的痛苦滋生火氣,梁研忍無可忍,毫不客氣地用唯一能動的左手狠狠掐他胳膊。
然而掐第一下,她就知道錯了,這男人肉真硬。
他連哼一聲都不曾,只略微僵了一下,在黢黑中低頭細看她朦胧輪廓。
那一小片寡淡月光全被竈臺分走,這處地面是盲區,一片昏黑,壓根看不清面目。他卻突然松開她右肩,拿手往她腦殼摸一圈,換來梁研更粗暴的一頓掐,全被他無視。
摸完腦袋,他已确定她是誰,整套屋住五個姑娘,只她一個是短發。
他俯身,貼近梁研耳畔,“我松手,你閉嘴,嗯?”
男人的暖燙氣息裹着淡淡煙草味兒,幾個音入耳,梁研将他頭一推。
他立即捉住她靈活的左手,再次靠近,仍以沙啞氣音命令:“點頭。”
風水輪流轉,識時務者為俊傑,梁研聽話了。
她頭一點,對方果真松手,也放過她雙腿,梁研得以從壓制中脫身,人卻沒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她肩疼,腿疼,嘴角疼。
緩了兩秒,她扶着冰箱坐起,看到身邊男人站起身。
梁研揉了下嘴角,也站起來,黝暗中與他面對面。
他高她大半個頭,梁研擡起下巴借月光看了他一眼,面龐仍是不清不楚,但梁研早認出他是誰。
昨晚廁所驚魂,今夜廚房慘痛,哪件都值得寫進《三更鬼故事》,成為她夜半陰影。
所幸她也非一無所得。
“阿山?”梁研極輕地念了一遍這名字。
他是阿山麽?
不是,他是沈逢南。
但其實沒什麽區別,他已經很适應這名字,甚至下意識在心裏應了一聲。
而梁研并不需要回應,她身子一轉,往後跨一大步,手迅速從廚臺上摸到那只小手電。
對方追來,她已擰開手電,一束光正對他眼睛照。
“站住。”她學他,以氣音命令。
沈逢南偏頭躲開光,再一看,她手中竟多出一疊紙頁。
他一摸工裝褲口袋,只剩手機。
梁研迅速轉了下手電,亮光正對手中紙頁。
但梁研只來得及看一眼,他動作快,力氣大,一下捏住她手腕,奪回了手電。
沈逢南關了手電,再來取梁研手裏東西,梁研沒松手,他們各抓一半。
外頭突然有動靜,兩人同時一頓,誰也沒動。
過了會,聽到廁所沖水聲,沒多久,外面恢複寂靜。
這時,梁研先松了手。
“我看到了。”雖然只有一眼,但她認出那些是什麽,一疊全是流水單據。
她的聲音輕不可聞,沈逢南頓了一下,然後将紙單都揣進口袋。
“你是警察?”
“不是。”
“記者?”
“不是。”
昏暗中壓着嗓音的一問一答,看不見表情,聽不出語氣,辨不了真假。
梁研不問了。
她轉過身去冰箱旁摸找。
沈逢南看她蹲在那東摸西摸,背影黑乎乎,活像只耗子。他打開手電往那一照,那一片地方都清楚了。
梁研一眼看到角落裏的白饅頭。她撿起來拍拍灰,把外面的皮剝掉,咬了一口,蹲在垃圾桶旁慢慢咀嚼。
她身體瘦,一六七的個子蹲在那沒占多大地方,短發遮着耳,大t恤松松垮垮,一雙白腳丫子光溜溜踩瓷磚地上。
不看臉,哪裏像個女孩?
吃了兩口,她擡頭看他一眼,指指門,又低頭吃。
沈逢南看了一會,走過去,從膝側的大口袋摸出個東西。
梁研一看,居然是根火腿腸!
要知道,在這鬼地方磋磨過,火腿俨然成了高檔營養葷菜。
她驚嘆地看了一眼他的大口袋。
也許是梁研眼裏的貪婪太過明顯,沈逢南把火腿丢給她就關了手電走了。
梁研就着火腿把饅頭啃了個幹淨,又倒了碗隔夜開水灌進腹,算是飽了,溜回去換了件睡衣,又睡了。
第二天一早,梁研被趙燕晰叫醒,發現其他人都已經起床了。
“你好點了嗎?”趙燕晰看着她的嘴角,小心翼翼地說,“你洗完臉我給你抹點藥?
梁研沒理她,起身換衣服。
趙燕晰有點失落,也去包裏取衣服了。
梁研穿好褲子,轉身看見趙燕晰背着身在穿胸罩。
年輕女孩的身體都很漂亮,雪白頸項,光滑肩背,纖細手臂……
趙燕晰扣上搭扣,彎腰拿起席子上的長袖t恤,起身時右臂一片暗紅疤痕清晰醒目。
梁研別開眼。
昨天的打架事件梁研沒管後續,吃早飯時才發現那個胖子不在,到了中午,陳渠出現,她才知道組長做了安排,把陳渠換來了。
組內打架事件影響惡劣,大組長特地請了個主任來跟梁研談話。
梁研早就領教過他們的巧舌如簧,現在這種談話根本不算什麽,她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過腦子。
主任走後,輪到組內人跟她交流,輪流給她上小課。這是加課懲罰。
上午,禿頭講了一個小時,歇了幾分鐘,陳渠拿着書和筆記進卧室,其他人依舊在外面玩游戲。
趙燕晰心神不寧,擔心梁研又跟陳渠打起來。
果不其然,過了不到一刻鐘,裏頭就吵起來。
陳渠氣得摔了本子,指着梁研:“你這個人有病你知道嗎?燕晰是我女朋友,她又不是你的,你憑什麽管我們的事,你憑什麽這樣拽着她,你那些破事我知道,你自己命不好關別人什麽事兒,你那龌龊心思我早就該看出來了,你就看她傻看她心軟看她好騙哪,從小到大拿她當救命稻草綁着,你這是病态,她不是你家人,更不是你女人,你要去看看腦子,我特麽早就後悔讓她找了你來!我讓她跟你絕交才是!”
他吸口氣,青着臉反複罵,“你活該的,你就是有病!你特麽心理有病,你這種人——”
“陳渠!”
趙燕晰沖進來,兩眼通紅,将他往後一推,“你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