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梁子

鄭佳媛臉色陡然一變,急忙閉上了嘴。

寧婉婉看了一眼鄭佳媛,鄭佳媛暗暗朝她使了個‘不要進去’的眼色。

韶音卻十分親昵地挽着寧婉婉的胳膊,故意用身體擋住了寧婉婉的視線,熱情地說道:“今日牡丹臺上的牡丹開的可好看了,走吧,我帶你進去賞花去。”

韶音何時變得與她之間如此親密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然而寧婉婉已經來不及反悔了,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她倒要看看韶音準備使什麽幺蛾子。

轉身之時,韶音狠狠瞪了鄭佳媛一眼,然後春風滿面地挽着寧婉婉進去了。

牡丹臺就在金明池的一座小島上,以十九孔長橋相連,橋上兩側的石柱子上,擺滿了各色牡丹花盆,不少穿粉着綠的貴女們和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們,正三三兩兩的站在橋上有說有笑。

寧婉婉稍顯意外,原以為韶音只請了各家貴女們前來賞花,沒想到還有汴都裏的世家公子哥們。

韶音挽着寧婉婉,脖子擡的跟個傲嬌的孔雀似的,在衆人的矚目中一起上了橋。

很快,關于寧婉婉的議論明目張膽地響起來。

“這不是芸香郡主嗎?她怎麽來了?”

“不對,現在應該叫她逸王妃才對。”

“呵呵,逸王妃?估計再過兩年,這逸王妃都快叫不上了。”

“誰說不是呢,人啊,就得學會認命,有的人啊命中注定做不了鳳凰,她就只能是個大雁的命,保不準還是個孤雁的命……”

聽着大家對她的冷嘲熱諷,寧婉婉忽然明白了鄭佳媛的暗示。

只是讓她不明白的是,用這種幼稚的方式折辱她這個逸王妃,對韶音又有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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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臉上挂着得意的淺笑,一只手緊緊的挽着寧婉婉的胳膊,好像生怕她會落荒而逃似的。

寧婉婉面不改色地走着,就這樣的風言風語以為她寧婉婉會在意?這也太小瞧她了。

二人很快在衆人的議論紛紛中來到了牡丹臺,牡丹臺是一個大型牡丹花雕刻出的水泥平臺,上下錯落有致,幾乎放滿了各色各樣的牡丹花。

“芸香妹妹,你覺得這裏的牡丹花好看嗎?”韶音指着眼前萬紫千紅的花海問寧婉婉。

寧婉婉覽過後,如實評價:“皇家珍品,自是好看的。”

韶音拉着寧婉婉來到一株正紅色荷蓮重瓣牡丹前,“那芸香妹妹覺得這株呢?”

寧婉婉一眼就認出了此牡丹的品種,“這株叫做天姿國色吧,乃稀世少有之絕品,堪稱牡丹之王。”

聽到寧婉婉的回答,韶音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芸香妹妹當真是好眼光,天姿國色在整個祁宋也就三株,這株還是太子哥哥送給我的。”說着,她扭頭深深地看了寧婉婉一眼,這一眼卻是明顯的五分敵意,五分警告。

随後,韶音意有所指道:“他說,只有我才配得起這天姿國色,當得起牡丹之王呢。”

至此,寧婉婉終于明白了韶音的用意,看來,韶音這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動做太子妃的心思。

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明明她都已經嫁做人婦了,韶音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地來敲打她?況且,就算她觊觎太子妃之位,跟韶音又有什麽關系,竟值得她這般緊張?

但不管怎麽樣,有些态度她必須表明,“恩,太子殿下說的甚是,韶音郡主的确配得上這天姿國色呢。”

她的回答明顯讓韶音愣了一下。

韶音有些意外地審視了她一番,見她一臉坦然自若,似乎并無任何虛僞之顏,這才道:“聽說芸香妹妹整日在逸王府裏閉門不出,恐怕還不知道吧。”

她定定地瞅着寧婉婉,繼續道:“太子哥哥已經與我訂婚了,婚期就在下月底。”

寧婉婉這回總算是徹底明白了韶音,為什麽要邀請她來這裏賞花了,她發自肺腑地沖韶音展顏一笑,“是嗎?那真是恭喜韶音郡主了。”

聞言,韶音秀眉蹙了起來,似乎覺得寧婉婉不應該是這個反應才對。

寧婉婉懶得跟韶音站在這裏勾心鬥角,做這些無謂之功,便直接領着拂衣轉身去賞花去了。

賞了一會兒花,楊芷茹和鄭佳媛很快走了過來,二人急急拉着寧婉婉躲到一邊。

“婉婉,你不是一向不參加這樣的聚會嗎?今兒個怎麽就來了?”楊芷茹問。

她的确不參加這樣的聚會,因為前世一向是她組織聚會。

寧婉婉道:“閑着無聊,就出來散散心而已。”

鄭佳媛懊悔道:“早知道你會來我就應該去你府上跟你說一聲的,韶音這回明顯是不懷好意,故意想拿她與太子訂婚的事情,來借機羞辱你。”

“羞辱?這從何談起?”

鄭佳媛與楊芷茹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後看着寧婉婉小心翼翼地說:“大家說你被太子退婚了,成了棄婦,沒人要了,是逸王用免死金牌救了你父親,才換了你嫁給他,其實就是為了……為了臨死之前好好快活一把,所以大家都在等着看你當寡婦後悔的那一天。”

寧婉婉皺眉沒說話。

楊芷茹以為寧婉婉被她們戳中了心事,忙嘆道:“哎,自你自嫁入逸王府後,我們姐妹就少了許多聯系,我們也不敢貿然去府裏拜訪,婉婉,你要是真的過得苦悶,以後就經常出來找我們姐妹聚聚。”

寧婉婉卻笑了笑,道:“嫁給逸王是我心甘情願的,而且逸王對我很好,我從來沒有後悔嫁給他,反而,因為嫁給他我過得很幸福,所以,你們無需擔心。”

二人見寧婉婉一臉的風輕雲淡,這才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于是三人很快敞開了懷有說有笑了起來。

“芸香郡主。”有人忽然從背後打斷了三姐妹之間的談話。

三人聞聲扭頭一看,不知何時,她們身後站了一個錦衣男子,手上拿着兩個小白瓷細頸酒瓶子,滿臉輕浮地望着寧婉婉。

寧婉婉皺眉,正色道:“請叫我逸王妃。”

那人卻笑着自我介紹道:“我乃樞密院左使之子,狄歡。”

寧婉婉不悅地挑起眉問:“有事?”

狄歡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子,“也無甚大事,就是愛慕郡主絕世姿容,想請郡主賞個臉,喝一杯。”這話就說得極其赤/裸又猥瑣了。

而且這裏是賞花會,又不是宴會,哪裏還有人出來賞花時還帶着酒的,寧婉婉不用細想也知道此人是來找茬的。

只是對方是手握軍權的樞密院左使狄燼之子,她也不好當着衆人面發作,而且司湛如今的處境很是艱難,自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她只隐忍着怒意道:“狄公子慎言,我乃已嫁人婦,擔不起你這聲愛慕,告辭!”說完,拉着拂衣就要走。

“哎——”狄歡張開雙手虛虛一攔,逼得寧婉婉和拂衣不得不後退了一步。

本來在賞花的貴女和公子哥們見狀,紛紛跑過來準備看好戲。

狄歡見人多了,越發一臉嚣張狂傲道:“芸香郡主,我狄歡給你敬酒那是看得上你,今日,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寧婉婉眯眼不說話了。

狄歡如此明目張膽地為難她想必是早就計劃好的,今天這賞花會恐怕就是一場鴻門宴。

眼下,她勢單力薄,怕是一會兒要吃虧了,早知道今天出門時她應該把元珠給帶上。

正思忖着,拂衣兩步繞到寧婉婉身前,張開手護住寧婉婉怒視狄歡顫聲喝道:“大膽!竟敢冒犯我們王妃娘娘。”

“哪兒來的死丫——”狄歡擡手就要用酒瓶子去砸拂衣,寧婉婉驚地面色驟變,正要拉着拂衣後退。

突然,狄歡“啊啊啊”的鬼叫了起來。

寧婉婉定睛一看,元壁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狄歡的身後,單手反擰着狄歡的手腕向後壓了下去。

拂衣見狀,驚喜地喊了聲:“元護衛。”

狄歡一扭頭,看見了元壁冷若冰霜的黑臉,便罵罵咧咧地威脅道:“你他娘的是誰啊?你可知道小爺我是誰?小爺我可是樞密院左使狄燼之子,識相的話趕緊給小爺放手,不然有你好看!”

元壁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不說話。

衆人靜靜地看着元壁不說話。

就在這時,人群後突然傳來一道低醇的聲音,冷冷淡淡吐了一個字,“折!”

衆人還未來得及扭身看來者是誰,就聽見“咔嚓——”一聲脆響,狄歡的手腕竟生生地被元壁折斷了。

狄歡看着自己耷拉在手腕上的手掌,反應慢了半拍後,突然爆發出一陣慘烈地嚎叫:“啊!啊!啊——”

衆人被狄歡的鬼哭狼嚎吓到了,同時也被元壁的心狠手辣給驚到了。

這時,衆人身後又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本王要見血的。”

元壁二話不說,抓住狄歡已經被折斷的手掌就是用力一扯——

還帶着溫度的血花頓時飛濺到附近圍觀者的臉上,然後,全體吓懵逼。

狄歡的慘叫猛地打住,他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血淋漓的斷腕,下一瞬,白眼一翻,直接暈倒在地上了。

拂衣吓得雙手急忙捂住了嘴巴,楊芷茹和鄭佳媛吓得早已抱在一起擋住了眼睛。

寧婉婉卻是緊擰了一下眉頭,她覺得元壁這麽做有點太狠毒了些。

她只好擡頭看着人群後方的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平靜地喊道:“你怎麽來了?”

衆人這才想起身後的神秘人,轉身齊刷刷地讓出一條道兒來。

司湛今日穿着一身石青色撒花暗紋圓領窄袖長袍,長袍的領口袖口都鑲繡着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着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腳上等着雲錦厚底長靴,不穿廣袖,不披大氅的司湛,身材似乎一下子變得極其欣長。

他頭頂上的烏發被一頂嵌玉小銀冠束着,白玉銀冠襯得他發絲越發的黑亮順滑,如同綢緞一般,再加上他那張皓月玉面,無端地生出幾分近乎招蜂引蝶的俊美來,竟完全不同他于往日的清絕脫俗,身上反而多了一種賞心悅目的煙火氣。

司湛在衆人矚目下,風度翩翩地走向寧婉婉,那一刻,縱使四周萬紫千紅百花齊放,在司湛面前,也都全然失了色。

“半日不見你,甚是想念,下了課我便直接來尋你了。”司湛停到寧婉婉面前,擡手替她攏了攏鬓發,一臉溫柔的說。

這時,衆人突然齊刷刷地行禮高喊道:“參見太子殿下。”

寧婉婉這才發現原來司湛和司易竟是一塊前來的,不過司易的臉色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又黑又臭,從一出現,他目光就一沒離開過她。

司湛似有感應似的,挪了挪身子,将司易的實現擋了個結實。

地上的狄歡這時也被人給搖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本來準備嚎叫的,一見司易來了,他噌地一下跳起來,抱着被斷腕沖到司易跟前大喊道:“太子殿下,你要替我做主啊,逸王的護衛竟然扯斷我的手啊。”

司湛轉眸,卻是充滿警告地瞥向忐忑不安的韶音,不疾不徐地說,“一只手算什麽?膽敢動我逸王府的人,要他一只手那是客氣,不然,本王要折得可不就是某人的手了。”言下之意,惹毛了他那折的就是脖子。

韶音明顯被吓得一抖,只覺得脖子那裏涼飕飕的。

狄歡卻惡人先告狀地指着寧婉婉道:“是她!她先勾引的我。”

司湛鳳目一沉,轉臉盯着狄歡,漆黑的眸底滲了濃濃的殺氣。

寧婉婉忙拉住司湛的胳膊道:“湛哥哥,別理他,我們走。”

司湛卻陰測測地盯着狄歡一動不動。

狄歡被司湛身上的殺氣吓得往司易身邊一縮,司易轉身擡起腳往狄歡的肚皮上踢了一腳。

狄歡一個不防,被踢的在地上翻了一個跟頭,然後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司易。

“滾!”司易瞅着他喝道。

狄歡這才如夢初醒似的,立即跳起來就跑了。

寧婉婉看着司湛道:“我想回家了。”

“好。”司湛身上的殺氣這才消退,他轉身摟着她往外走。

拂衣她們也趕緊跟在元壁身後一起跟着他們離開了。

司易盯着湛和寧婉婉遠去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後扭頭問韶音。

“狄歡是你串通好的吧?”

韶音看着司易,不滿地撇了撇嘴道:“太子哥哥,你難道還在對寧婉婉念念不忘?她現在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了。”

司易瞅着韶音冷冰冰地警告道:“孤奉勸你一句,如果你還想坐上太子妃之位,那麽最好……不要再試圖招惹她。”

馬車上,寧婉婉瞅着司湛,皺眉道:“你今天下手也是太狠了些,狄歡可是樞密院左使狄燼的兒子,狄燼手裏控制祁宋的大半軍權,你方才廢了狄歡的手就算是和狄燼徹底結上了梁子,狄燼以後肯定會為難你的。”

司湛臉色驟然一沉,惡聲惡氣地說:“管他是誰,只要敢對你不敬的,就是司易的手我也敢廢!”

寧婉婉怔了下,她沒想到司湛竟這般護短,護得有些偏執,似乎他所有的理智在觸犯了她這件事情面前,都變得不可理喻。

她知道再說下去司湛也不會聽的,便轉移了話題道:“你今日看起來有些不同。”

司湛臉色頓時舒展了起來,鳳目一亮道:“哪裏不同?”說完,他正襟危坐,擺出一副任人品評的高雅姿态。

寧婉婉看着他,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捏下巴,一會兒歪着頭,喃喃道:“我也說不上來。”

“是不是覺得眼前一亮?”司湛循循善誘道。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寧婉婉仔細端詳了一下司湛,然後十分贊同地點點頭,末了,突然似有所悟道,“今日,可是有什麽喜事?”

司湛卻目光炯炯地凝視着她,道:“有你在身邊,每天都是喜事。”

寧婉婉忍笑道:“沒想到湛哥哥竟長了一張貫會哄人開心的嘴。”

“其實是為了給你。”

“為了我?”寧婉婉越聽越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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