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婦女之友林教授

林呈衍把車停在脫離王焱視線的一處角落，撇頭看見一直望着後車鏡的陸南霜，眉頭緊蹙夾雜着些說不出的情緒。“舍不得？”

“沒有。”陸南霜望着後車鏡的眼神沒有收回，只是淡淡的回了林呈衍一句。

“陸醫生，下次說謊的時候，麻煩把你臉上不知是鼻涕還是眼淚的液體擦幹順便收回你那戀戀不舍的眼神。”

“你想知道什麽？”

“陸醫生的情商看起來要比我想象中的要高很多。”

陸南霜沒有接話，只是從後車鏡中收回眼神側頭白了眼林呈衍。

“我很好奇，你舍不得的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林呈衍輕聲問陸南霜，他向來不是個八卦的人，只是對這個能讓他明顯感到情緒波動的陸醫生有些在意，确切的說是充滿了好奇。

陸南霜發呆了很久，林呈衍側過身子繞過陸南霜替她系好安全帶，再次發動車。既然別人不願意多說，就一定不會再追問，這是林呈衍的原則。

陸南霜放下車窗，夏日夜裏悶熱的晚風刮在臉上，讓陸南霜清醒很多。人生就是這般狗血，你以為絕對不會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偏偏就那麽毫無預兆的發生。你以為你堅信了多年的東西，偏偏就能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愛情如此，友情亦如此。

“當我年邁老去，能陪我喝茶聊天的人又少了一個，我舍不得的只有這個。”

陸南霜并不恨吳萌，背叛也好決絕也罷，陸南霜都沒法恨她。吳萌說的對，她沒有錯，她只是愛上了一個人。抛去道德本身，愛便是愛了，哪有什麽對錯。只是若愛情和友情起了沖突，那這其中的任何一種感情，對陸南霜來說都是不純粹的，那麽無論再痛也只得舍棄。

至于王焱，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王焱只是在他愛的和愛他的人中，選擇了那個愛他的人，陸南霜尊重他的選擇，只是她再也沒辦法原諒他。

“我倒是不介意，年邁的時候多個能吵嘴的朋友。”

陸南霜側頭看着那個專注着開車的男人，林呈衍冷峻的側臉透過微弱的燈光折射出完美的曲線。陸南霜突然覺得多這麽一個能吵架鬥嘴，插科打诨的朋友好像也不錯。“要是我介意呢？”

“你确定我說什麽你都能忍住不接話？”林呈衍騰出一只手輕捏下陸南霜的臉頰，扯出一個邪魅的笑容，然後又迅速的抽回，專心開車。

陸南霜‘噗’的一聲笑出聲來，揉着被林呈衍捏過的臉，沒好氣的瞪着林呈衍，壞心情仿佛一掃而去。“林先生，想必你教的學生，一定都對你敢怒不敢言。”

“那也要我給他們怒的機會。”

“我就知道...林先生，我很好奇你對你太太也這樣麽？”只是順嘴多問了一句話出口後，陸南霜才想起剛剛問的問題有多失禮，跑跑住院這麽久都是林呈衍一個人在照顧，想必他一定是和太太出了什麽問題。陸南霜害怕林呈衍生氣，小心翼翼的側頭望着林呈衍。

反倒是林呈衍始終一臉淡然，“我沒結婚。”

“沒結婚？”沒結婚怎麽會有孩子？這句話陸南霜很孬種的沒敢問出口，只是詫異的瞪大眼睛。韓劇裏各種狗血的虐心情節瞬間充斥了陸南霜的大腦，女主難産而死，留下男主和一個體弱多病的兒子。要不就是女主未婚先孕，家人不同意，生下孩子後自殺。再不然就是女主生下兒子後本應和男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卻在結婚當天出車禍不治身亡。

無論林呈衍是哪種情況都注定是個悲劇，陸南霜同情的望着林呈衍，這個長相完美，有才又多金的男人，情路卻這般虐心坎坷，真是可憐。

“陸醫生，麻煩你收回你那同情的眼神，過分腦補有礙身心健康。你的醫學知識要是和你的腦補一樣豐富，也算是造福人類了。”林呈衍把車停在南江邊上，轉身下車，留下一臉憤怒的陸南霜。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顯然這句話林呈衍并沒有聽見，不過是陸南霜在車裏小聲嘟囔的。

涼風習習，陸南霜站在南江邊上讓晚風撲面吹來，微微的阖上眼，過往的種種一幕幕襲來，最後都消散在這習習的涼風中。

下車後就失去蹤跡的林呈衍出現在不遠處的斑馬線上，手中提着一大袋灌裝的啤酒。

“林先生如果有一天你的學生集體罷課，你在學校教書教不下去，你可以試着改改行，沖着你這善解人意的勁，當個婦女之友保證紅火。”明明是想謝謝林呈衍陪自己喝酒，可脫口而出的話竟是這樣，陸南霜覺得自己每次遇到林呈衍都不太正常。

“那陸醫生就當我改行的第一個服務對象，我會幫你解決一切疑難雜症、家庭糾紛。”林呈衍從一大袋啤酒中翻出一個小份的三明治遞給陸南霜，培根雞肉的，之前在醫院見陸南霜吃過幾次。

陸南霜并不喜歡吃三明治，可每次下夜班孟護士長幫忙買的早晨都是三明治。勉強接過林呈衍遞來的三明治，好在是培根雞肉，陸南霜松了口氣。并不是因為她喜歡吃，而是在三明治衆多的口味中她能接受的味道只有這個。

打開盒子陸南霜咬下一口，猛然想起些什麽，僵在嘴裏的三明治還沒嚼完，側頭含糊不清的沖着林呈衍大喊了一聲。“你才是婦女。”

林呈衍靠着江邊的護欄仰頭喝下一大口冰啤酒，回身看陸南霜，那人吃的滿面狼藉，嘴裏喊着什麽聽不清楚。“你說什麽？”

陸南霜拼命咽下滿口的面包和雞肉。“你才是婦女，你全家全小區都是婦女，你家一條街都是婦女。”

“陸醫生，傲嬌這個屬性實在不怎麽适合你，你呢比較适合天然呆。還有，陸醫生你大概不知道，我和你住一條街，我住你隔壁的小區。”

“林呈衍。”

陸南霜震耳欲聾的聲音在江邊回蕩，林呈衍的嘴角卻牽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陸醫生，噪音污染環境。”

陸南霜大口喘着粗氣，用以平複心情，索性不再理會林呈衍，反正不管鬥多少次，都是注定是她輸。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并排靠在護欄上，灌下一大口啤酒，冰涼的液體從喉嚨一路向下劃過。晚風吹散了陸南霜原本就很淩亂的頭發，心底的憂愁此刻被無限放大。

“婦女之友，到了你發揮特長的時候。”

“願聞其詳。”

陸南霜轉身背靠在護欄上，灌下一大口啤酒才緩緩開口。“我愛過一個人，愛了他整整十一年，從青蔥的歲月到現在快要成為大齡剩女。我的整個青春歲月裏除了報考夢寐以求的醫科大，就只剩下愛他。我是個很懶很懶的人，可我卻勤快的愛着他。為了他我曾一度想要放棄醫科大和他報考一樣的大學，為了他我暑假去他家附近打工，只為了每天都能見到他。為了救他爸爸，我冒着從此不能再握手術刀的風險，幫他爸爸做心髒搭橋手術，為了他我幾乎做了你能想到的所有傻事。可是他，從沒愛過我。”

陸南霜側過頭看林呈衍，淚眼婆娑。“很傻，對吧？”

看見林呈衍搖頭，陸南霜吸了吸鼻子，随手把臉上的淚水摸勻。“我也知道這樣很傻，可是人就是這樣矛盾，每一年生日我都告誡自己，今年的目标是放下那個人開始全新的生活，可當我面對蛋糕上插滿的蠟燭許願時，那些告誡，那些狠下心來的決定頃刻間土崩瓦解，到最後就變成了今年的願望是，蘇澤會愛上我。這樣一年一年的重複着，竟重複了十一年。”

“你還愛他？”

“不愛了，關于這一點我還要謝謝你，林先生。”陸南霜将手中的啤酒罐放在林呈衍的啤酒罐旁輕輕的碰了下，然後一口灌下。

盡管林呈衍很詫異，還是陪着陸南霜幹完了一整罐。“謝謝我？”

“謝謝你想辦法讓我重回手術臺，重新握住手術刀的那一刻，我後悔了，我大概遠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愛他，于是我放下了蘇澤，放下了那十一年裏始終抓不住的愛情。”

“你後悔愛過他麽？”

陸南霜淡笑着搖頭，那些仿佛已經塵封了整個世紀的過往，在腦海中一幕幕飛快的劃過。“那些因為他難過而難過，因為他開心而開心，陪着他笑，陪着他哭，陪着他鬧的日子，便是我的青春。我愛他，耗費了我整整一個青春。那是我的偏執，我的不甘，我的貪念，我無法将它們舍棄。我不後悔曾經那麽偏執的愛過他，只是如果再來一次，我不會再為了任何人放棄我手中緊握的手術刀，包括他。”

知道林呈衍在看她，陸南霜擡頭回了林呈衍一個欣慰的笑容。“謝謝你，婦女之友。”

陸南霜背過身子，不想讓眼底的脆弱流出。下一秒卻被林呈衍溫暖的體溫圈在懷裏。

夏日的午夜江邊，習習的涼風伴着空氣中絲絲的悶熱，林呈衍帶着磁性的聲音在陸南霜耳畔回蕩。

“不要逃避，把你的脆弱分一半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