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再相見【加更】

夜千辰到纖雲殿的時候, 纖雲殿還處于一片靜谧安詳的氣氛中。

只有灑掃的小宮女在庭院中掃着寥寥無幾的幾片落葉, 倚在棗樹下偷偷打着呵欠。

看到夜千辰, 這小宮女吓得連忙跪了下來, 正準備高呼行禮,卻被夜千辰的手勢制止了。

夜千辰不帶一點兒腳步聲,走到了紀若晴的寝殿。

天還未明,他知道紀若晴慣是個憊懶的性子, 此時大概是還未起的, 所以刻意想看看,都快要離開王宮了,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守在簾子外的葡萄看到夜千辰來了, 連忙跪下,正準備出聲, 卻被夜千辰踢了一腳,比了個“閉嘴”的手勢。

葡萄也只好回望了殿內的紀若晴一眼, 神色複雜的退下了。

夜千辰在紗繡綠竹枝簾子前站了半晌,才沉着臉色, 将簾子挑開來走進去。

看到羅漢床上睡得正酣的紀若晴後,他的臉色越發沉了。

夜千辰自問活了二十載,從未見過這等毫無睡相的女人!

他徑直走過去,垂下眸子盯着床榻上呼吸清淺又香甜的紀若晴。

她正側趴在床上, 一只腿蓋着錦被, 另一只腿卻從錦被中打橫伸了出來, 瑩潤盈白, 甚是打眼。

再往上瞧,她嫩生生的小臉側壓在玉枕上,仿佛攤成了一張小餅,竟然還有晶瑩剔透的口水從她的櫻桃小嘴中流出來,在玉枕邊的褥子上氤氲出一團水跡。

“……”夜千辰眼中漸漸醞釀出愈盛的嫌棄,睡成這樣,真是成何體統!

夜千辰臉上的不悅之色越來越濃,不料床榻上的紀若晴直接翻了個身,将錦被徹底掀了開來,只餘一個被角半掩着身上僅剩的紅色竹梅紋暗花绉綢兜兜。

潋滟的紅色襯着耀目的玉膚,實在晃人得很,活色生香,又勾.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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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這攪亂了一處春水的小人兒還不自知,砸吧着小嘴,似乎嘟囔着說道:“好熱……”

嗯,很熱。

夜千辰也覺得熱,一股郁躁的熱意瞬時蔓延了全身,五髒六腑都恍若燒了起來,燒得眸子裏燎起了點點的火苗。

這個女人,一定是故意裝睡在勾.引他!

夜千辰上前一步,想撕了她的兜兜,讓她再也裝不下去。

可只是踏出一步,他又頓了下來,腦海裏不自覺的閃過那一晚,她眼角滑過的那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

那淚珠子在燈火搖曳下,似乎還閃着微弱的光,一下便蓋過了眼前這令人心蕩神怡的場面,如當頭潑下一盆冷水,澆遍了全身,有涼意漸漸從骨子裏生出來。

夜千辰一點也不再覺得熱了,即便這初夏确實帶了股子燥熱,悶在這屋子裏。

就連昨兒折騰了許久都沒有動靜此時又突然有了反應的某處,也漸漸消了下去。

夜千辰站在原處,俯視着盯了紀若晴半晌,直到她又翻了個身子,露出更撩.得人面紅心赤的弧線,他再也站不住,急急向殿外走去。

只是臉色,比來時更沉,更難看了。

眸中幽幽而動的暗光,任誰也看不透其中的意味。

……

夜千辰臉黑得像鍋底,自顧自往外沖,蘇全不敢多問怎的了,只好急急跟在夜千辰身後往回走。

只是剛到庭院中,就碰到了紀若餘。

紀若餘仍舊穿着一身月白色錦袍,負手而立站在棗樹下,綠葉間熹微的曙光疏疏密密灑到他的臉上和肩頭,仿佛他整個人都在發着光。

兩人皆臉色不善的對視了一眼,紀若餘上前一步,警惕地看着夜千辰出來的方向:“你怎麽來了?你對我妹妹做了什麽?”

夜千辰輕蔑的笑了笑,眸中也盡是不悅的敵意:“這是孤的王宮,孤有何處去不得?放心,孤對你的妹妹沒興趣,若不是你下藥,孤怎會碰她第二次?”

紀若餘目澤微深,悠悠說道:“如此最好。”

夜千辰望着庭院裏已漸漸多起來的宮人,正在忙前忙後聽着紀若餘的指揮搬着各式各樣的小箱子,忙得有些不可開交。

夜千辰臉色微愠,冷聲說道:“你們何時離開?”

紀若餘淡淡瞥他一眼,又吩咐着一個小宮女仔細些千萬別摔了東西之後,才淡聲回道:“放心,今日就能收拾好,明日天亮我便會帶着晴晴離開。”

“……”夜千辰聽得此話,良久并未作聲,只幽幽看着紀若餘井井有條的指點着宮人們收拾東西。

紀若餘忙完一陣,才注意到夜千辰還站在這兒,身姿峻拔又修長,杵在這兒還挺礙事的。

紀若餘清隽的眉眼微微挑了挑,凝聲問道:“還有事?”

“……”夜千辰沉吟片刻,才沉聲問道,“你給孤的解藥,是不是還動了什麽旁的手腳?”

紀若餘輕笑一聲,滿臉不屑的說道:“放心,我如今只想帶着晴晴離開這片讓她傷心的地方,根本沒什麽心思動手腳,你若不信,将那解藥給張神醫或是禦醫去看,他們雖然醫術沒我精湛,但動沒動手腳他們肯定能看出來的。”

夜千辰其實早就知道了。

那解藥他早就給張神醫還有各位禦醫都看過,都說安全無虞,這裏頭,紀若餘肯定不可能再下旁的毒。

而他剛剛看過紀若晴之後,他就更确定了……

其實只不過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

可是,若是與藥無關,他的身體又為何會這樣呢……

……

紀若餘看到夜千辰在原處發呆,心裏也起了一些擔憂。

其實,他給夜千辰下的藥并沒有那等奇效,不可能讓他朝思暮想某一個特定的人。

若是他有這樣的藥,早就給夜千辰下了,讓夜千辰對紀若晴死心塌地,言聽計從,他早就成功複國了。

他下的藥,只是類似于更強一點的春.藥,會讓夜千辰沉溺于雲雨之事,但是召誰侍寝,和誰做這些,卻完全是夜千辰自己決定的,和那藥并無半點影響。

所以紀若餘早就明白,夜千辰已經喜歡上他妹妹了。

若是以前,紀若餘會很高興,會以此為要挾向夜千辰提各種要求。

可是如今,紀若餘一點也不高興,甚至非常擔憂,只盼着能在夜千辰開竅發現之前,趕緊帶着紀若晴離開,免得被夜千辰惦記上他的晴晴。

說來也好笑,紀若餘譏笑的瞥了還處于沉思中的夜千辰,這人竟連自己的心意都弄不明白,在男女之情上都還未開竅?還治理國家?他也配?

兩人正心思各異的想着,紀若晴從寝殿內走了出來。

她看到兩人皆站在棗樹下,雖臉色都不大好,但樹影疏落,日光打在他們身上,皆是眉目如畫,倒也算一副好看的畫。

只是畫中人……有些讨厭。

紀若晴笑盈盈地走過去,眼裏只有紀若餘的影子:“哥哥,這麽早便開始收拾東西,你辛苦了。”

“不辛苦,晴晴還有什麽想帶的?”紀若餘輕笑着擡手将紀若晴鬓邊的一抹碎發掠到耳後,黑眸中浮着寵溺的笑。

兄妹情深,笑語晏晏,仿佛與身側的夜千辰是兩個世界。

夜千辰默默看着紀若晴傾國傾城的側顏,那杏眸裏如含着日月星辰,美得不可方物,可偏偏,一點半點都沒有他的影子。

她甚至在過來的這十幾步裏,一眼都未瞧他,仿佛當他整個人都不存在一般。

紀若晴……你就這般讨厭孤?

讨厭到迫不及待的離開便罷了,甚至都不屑看孤一眼?

夜千辰在一旁握緊了拳頭,想說話,卻發現根本插不進他們兄妹二人的話題。

罷了,原就不是一路人,他們是他遲早要殺的人。

就放他們出去快活快活,待他一統山河,再取紀國餘孽的性命。

“……”夜千辰緩步走出了庭院,往回看的最後一眼,是紀若晴明亮又開懷的笑容。

她從來都不會對着他這樣笑。

也再不會看他一眼。

不知為何,夜千辰突然覺得紀若晴靥笑春桃,太過耀眼,他一刻也不想再多看,轉身快步往外走去。

這一回,夜千辰的心裏完全沒有滔天的怒意,也沒有濃濃的郁躁。

只是覺得心裏似乎空落落的。

很空很空,卻又說不上來缺了什麽。

眼前朱紅宮牆也仿佛失了顏色,只有腳下這條狹長的羊腸宮道,筆直曲折,他恍恍惚惚的走着,不知自個兒要去哪裏。

只知道就這麽一條路走到黑吧,反正不去纖雲殿。

反正……她也不想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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