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無形的手

紀若晴拿着紀若餘送給她的夜明珠, 才大概明白了紀若餘是什麽意思。

就是讓她拿人手短, 再也不準出門,就乖乖待在院子裏。

如果她敢再出去, 不僅連夜明珠要收回去,還要狠狠的懲罰她。

雖然紀若餘的原話很委婉, 但是紀若晴所領會的意思就是這樣。

紀若晴不知道外頭到底有什麽洪水猛獸, 讓紀若餘這般擔心, 甚至還遣了兩個護院打扮的人守在院子外頭,十分嚴肅的守着大門。

紀若晴曾嘗試着與他們套近乎,可無論她說什麽,他們都好像聽不到似的,臉上的表情始終一動不動, 實在無趣得很。

紀若晴不知道,紀若餘是擔心她出門後容易被有心人發現她的身份, 而且, 他也不想她出門接觸任何新鮮的事物或者人……

只有當她滿心滿眼都只有他這位哥哥的時候,她才是他的乖晴晴。

……

紀若晴正百無聊賴的躺在床榻上, 高高舉着夜明珠, 透過夜明珠之中流轉着的乳白色光暈, 觀察着石青色帳頂的纏枝蓮花紋。

突然不知從哪刮來了一陣風, 吹得她屋子裏的窗牖突然大開, “吱呀”的聲音在靜谧的午後顯得格外響亮刺耳。

“哪裏來的妖風……”紀若晴起了身, 踩着軟底珍珠繡鞋走到窗牖邊, 左右看了眼, 除了院子裏那顆棗樹掉下來的葉子打着轉兒,其他什麽都沒有。

紀若晴嘆了口氣:“有妖風怎麽沒有妖怪出來玩玩……也好解解悶吶……”

寧靜的屋子裏突然響起了一聲悶悶的輕笑聲,仿佛平地一聲驚雷,吓得紀若晴往後一跳。

夏顯于從紫檀木雕嵌福字鏡心屏風後走出來,勾唇邪笑道:“怎麽樣,我這妖怪可還行?”

“……”紀若晴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妖怪吓不死人,你能。”

夏顯于輕笑聲更加明顯,他随意打量了這屋子一眼,徑直在紀若晴的床榻邊坐下,倒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

“夜明珠?”夏顯于眼尖的發現了靜靜躺在衾被之上散發着瑩瑩光輝的夜明珠,神情微變。

“我的!”紀若晴連忙沖過去,将夜明珠揣進懷裏,警惕的看着夏顯于。

夏顯于狹長的眸子一挑,神情倦懶的半倚在闌幹上:“這夜明珠,似乎有些眼熟。”

紀若晴捂住胸口,防備的看着他:“你看錯了,沒什麽眼熟的,倒是你,怎能擅闖姑娘家的閨房?!”

“……”夏顯于眉眼微挑,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你是姑娘家……?”

“哼。”紀若晴冷哼一聲,将臉別過去,根本不想搭理他。

“喂,我說紀若晴,本殿下費盡千辛萬苦潛進來看看你,你就是這般待我?”夏顯于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紀若晴。

“你你你……你怎會猜到我的身份?!”紀若晴突然結巴了起來,神色莫名慌張。

夏顯于勾唇輕笑,自得的說道:“實在太過好猜,主要是……”

夏顯于站起身,湊到紀若晴耳邊說道:“你雖然換了一張臉,但動作表情都和以前太像了。”

“……”紀若晴沒想到自己的演技居然爛到了這個地步,也終于明白為何紀若餘費盡心思都不想她出門了。

她咬唇思忖了片刻,朝夏顯于露出一個威脅的笑容:“你要是敢說出去,我會讓我哥哥殺人滅口。”

“……”夏顯于雖然不懼紀若餘,但是時時刻刻防備着有人投.毒實在也是件頭疼的事。

夏顯于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說道:“放心,我本來就不打算說出去,我對你的事沒興趣。你忘了麽,你之前還哭着鬧着要嫁給我,當時……”

“打住!”紀若晴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狠狠瞪了他一眼,“人瞎一次就夠了,不會再瞎第二次!”

“……”夏顯于神色憋屈的看着紀若晴,“原來以前是你眼瞎……”

“對,而且腦子還進了水。”紀若晴毫不猶豫的補充道。

“……”夏顯于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頗有些打趣的說道,“我倒也覺得我當時腦子也進了些水,其實當時娶了你,倒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

夏顯于的目光肆無忌憚的将紀若晴從頭到腳的掃了一遍,露出更顯意味深長的笑容。

紀若晴警惕的看着他,後退幾步抱住自己:“你想得美,我還要多謝當年你的不娶之恩呢!”

“……”夏顯于放松的神情漸漸變得有些凝重,他盯着紀若晴半晌,才說道,“其實,我還欠你一聲抱歉。”

“???”紀若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如果當年……不是因為你一心一意想要嫁給我,你父皇也不會因為想要和我們昊國聯姻而中了我父皇的計,也就不會……”夏顯于嗓音低沉的将這段往事娓娓道來,語氣裏滿是愧疚。

紀若晴這才明白,原來當年紀國覆滅的導.火.索就是因為原身紀若晴要死要活的吵着嫁給夏顯于,而紀國當時的君王也就是原身紀若晴的父皇實在沒轍,本身又十分寵紀若晴,就只要答應了她這個要求,和昊國聯姻。

但這場聯姻,其實只是個幌子,昊國的君王已經盯上紀國好久了,早就設好了一個圈套,只等着紀國來鑽。

紀若晴越聽,越覺得醍醐灌頂。

難怪當時紀若餘逼着她去給夜千辰侍寝,說是讓她好好贖罪呢。

原來在紀若餘看來,紀國被滅,都是她害的,所以最開始對她的态度很不好也實屬正常。

紀若晴長嘆一口氣:“也沒什麽好說的,這都是命吶……你似乎挺在乎你妹妹的,但是她和我關系水火不容,你應當知道吧……?”

“我知道,這事是櫻蘭做得不對。雖然她替你擋了一劫,可你始終對此一無所知,讓她替你擋劫也并不是你的本意,其實說起來,你也是無辜的,她該恨的人不應當是你……”

紀若晴有點感動,終于碰到個和她三觀相似的人了……

“唉,這都怪我。”夏顯于也跟着嘆了一口氣,“那是更久之前的事了,比你吵着嫁給我的時候還要早……咳咳,當時正巧紀若餘帶着你在邊疆犒賞戍邊的士兵,父皇得知消息後,逼着我去歷練,非要我帶人去紀國将你綁了殺掉,我實在沒轍,只好帶了些父皇的手下過去。”

“可是那群畜生……雖說名義上是我帶着他們過去,實則他們并不聽我的指令,反倒早已接到了我父皇的命令,知道你的眉尾有一顆朱砂痣,正巧櫻蘭也在那附近,他們就綁錯了人,将櫻蘭綁了去。”

“那群畜生以為櫻蘭就是你……我父皇下的旨意只是讓他們将你殺了,可是我趕到的時候,那群畜生已經将櫻蘭……”

夏顯于的聲音越來越小,帶着一絲與他平日裏漫不經心的懶散相悖的痛心和凝重:“若我再晚一炷香的功夫,櫻蘭就被他們先.奸.後.殺了……”

紀若晴也緊緊皺着眉,她知道,若不是他們誤以為白櫻蘭是她,那恐怕被侮.辱的就是原身紀若晴了……

紀若晴忍不住問道:“那白櫻蘭和夜千辰之間的事……”

夏顯于的神情變得愈發複雜起來,有些一言難盡的味道:“其實當年我們收到的消息時,夜千辰或許也在那個小鎮上,所以我父皇不僅給他們下了殺你的命令,還有若是發現了夜千辰的行跡,也直接将他殺了的命令……”

“當年夜千辰正好和櫻蘭相識,兩人皆在一處山洞中,那群畜生發現了櫻蘭便将她拖走了,并未再細細搜查那山洞,夜千辰躲在山洞的碎石中逃過一劫……”

那時候夜千辰尚是少年,武藝也并不精進,只能眼睜睜看着櫻蘭被拖走,所以對她不止心懷感激和愧疚,還有因為當時自己那麽無能的痛苦和無奈。

後來夏顯于的父皇知道錯過了這麽一個殺夜千辰的絕佳時機,氣得整整一天沒吃飯。

紀若晴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驚嘆道:“我們這麽多人都湊到了一塊,倒也真是緣分吶……”

夏顯于神情愈發複雜,欲言又止,良久,他才說道:“有時候,你會不會有明明不想做,卻還是做了的事,仿佛你命中注定就該做這些。”

“比如我明明不喜歡紅色,可我又覺得冥冥之中注定了我就該穿紅色,每回讓人做衣裳,都情不自禁的選了紅色的布料……”

“我想,夜千辰和櫻蘭都不約而同的出現在那邊陲小鎮,也是同樣的道理。”

紀若晴聽得毛骨悚然,這時候她大概已經明白,她的猜測隐隐都有了印證。

在這本原著小說構成的世界裏,只能按着大致的劇情線往前推進,每一個人物都只能活在作者設定的框架裏。

比如夏顯于不喜歡紅色,但作者設定他每回出場都是穿的紅衣,他就只能穿紅衣。

再比如夜千辰明明知道白櫻蘭在說謊,但作者設定他相信,他就只能相信。

每個人都沒有絕對的自由,劇情進展到了哪裏,該發生什麽事,該做些什麽,都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操縱着,按部就班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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