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擔心
唐清鳶剛離開，唐頃墨便說道：“我這個妹妹說話沒遮攔。”
“嗯，沒事，看起來很天真友好。”商九月有那麽一瞬間想到了大學時候的自己。她的大學生活并不像唐清鳶這般無憂無慮，埋頭苦讀之外，還天天要去打工賺外快。大四那一年，公司成立，她更是忙得連化個妝都覺得浪費時間。
商九月又一次聯想到了宋淩晔。
唐頃墨見她出神，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但是聰明地一句話也沒有提，“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找主任問問你的複原情況。”
商九月道了一句：“謝謝。”
唐頃墨嘴角的笑意頗冷。
他從主任辦公室回來之後，也沒有直接進去病房，反是站在了走廊那裏發信息，讓手下的人去查一下那天商九月出事的原因，他聽了商九月關于那天事故輕描淡寫的幾句描述後，就知道是有人蓄意傷害。
唐頃墨心裏已經有了底，是她吧？那麽她做這樣的一件事情，那個人知道嗎？
是不知還是故意縱容？
唐頃墨不了解他，只能查證。他本以為跟着一起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女人到底會是不同的，結果結婚這麽久以來，他都沒有來找過商九月。
是棋子還是因為愛得太深？
唐頃墨捏着手機的力道不由得緊了緊，直到盛宥恒的信息進來，他問了句：“商九月在a市出事了？”
“嗯。”唐頃墨似乎對他消息如此靈通并不驚訝，回複道：“撤了對她的調查。”
盛宥恒回了個笑臉，“不是為了你，我需要這麽大費幹戈地找人跟着？”
唐頃墨手指飛快地打了一串字：“謝絕你的好意。”
盛宥恒問：“你在a市醫院？”
“有事？”
盛宥恒并沒有立即回複，過了幾分鐘才寫信息道：“沒事，有事給我信息。”
“好。”
盛宥恒坐在辦公桌前，看着暗淡下去的手機屏幕思索，唐頃墨自從出事後最讨厭的地方就是醫院，哪怕後來生病他都死扛着不去醫院，如今為了商九月他不僅令人大跌眼鏡地就從美國趕回來，還在醫院呆了這麽久？！
盛宥恒想，他需要重新開始審視一下商九月對他的重要性了。
唐頃墨在醫院裏過了三天，商九月日益發現了他臉色的憔悴。他一定要留下來照顧她，她說了幾次不需要他這麽費心，他充耳不聞。
唐頃墨已經幾個晚上沒有閉眼了，正值中午，兩人吃過飯後，商九月見他眼裏的血絲分明，有些不忍，“我只是有些腿腳不便而已，你不用時時刻刻都守在我身邊。”
“沒事。”
“唐頃墨，這幾個晚上你都沒睡吧？”
唐頃墨聽她突然這麽問，一絲詫異閃過，卻是沒有矜持，如實說：“這裏睡着不舒服，而且怕自己睡過去了，你半夜醒來我不知道。”
商九月心裏有些動容，“唐頃墨，你不用這樣子守着我。”
“不這樣，就算睡着了，夢裏也不安穩。”
商九月轉過了視線，沒敢繼續這樣的敏感話題。
唐頃墨很理解她的心情，說道：“你休息一下吧，我出去走走，買些水果回來。”
“好。”不這樣子避開，商九月也不知該如何。
唐頃墨離開後，病房裏一片寂靜。
她睜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除了宋家的人，再也沒有人這樣子對她過。她不想為難唐頃墨，可是她怕只要自己一接受了，那麽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她知道她跟宋淩晔已經成為了過去，她勢必需要找一個新的伴侶過一輩子。
唐頃墨太好，所有的好都超出了她的預料。她不反感他，甚至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動了容。
她想，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二個宋淩晔。自然，也不會再有第二個唐頃墨。
商九月閉上了眼睛，輕輕地籲出了一口氣，就這樣子決定吧。
才剛平靜了一會兒，房門就被打開了。
商九月下意識地就問出了口：“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話音剛落，側過頭才發現門口站着的灰色西裝的男人不是唐頃墨。
“你是？”
盛宥恒颔首自我介紹：“你好，商小姐，我叫盛宥恒，是唐頃墨的兄弟。”
商九月立即反應過來，坐起身回道：“你好。”
盛宥恒打量了一下她，問道：“頃墨不在？”
“嗯，他下去買水果了。”
“是嗎？”盛宥恒也沒有往前邁步，就那樣子站在門口，“知道他在醫院的時候我很驚訝，因為醫院留給他的印象很不好，這五年來，他都極少跨進醫院，有時候身體熬不住了，他也硬撐着。”
商九月聽着，沒有接話。五年前？大概就是因為那一場車禍吧。
盛宥恒點到為止，“商小姐好好休息，我等他在的時候再過來。”
“好，謝謝。”
欲轉身的盛宥恒又回頭問道：“你謝我什麽？”
商九月默了會，微笑：“謝謝你告訴我他不喜歡醫院。”
“呵。”盛宥恒一笑，貌似，兩人有情況。
他說了句：“不客氣。”後便離開了，出了醫院大門，給唐頃墨發了信息。
唐頃墨回病房的時候，發現她還在睡，他坐在一旁，看着她的睡顏，許久未動。
商九月隐約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睜眼的時候，恰好對上了他的幽深瞳眸。
唐頃墨不知這樣的局面該說什麽好，思忖了下用詞，說道：“我只是剛好回來看到你……”
“唐頃墨。”商九月坐起了身子。
“嗯？不舒服嗎？”
“你很喜歡我？”她問得絲毫沒有鋪墊。
唐頃墨沒有料到她剛醒來就問這個問題，反應過來後笑了笑，語氣偏無奈：“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執迷不悟，但是心底的那種感覺太過于強烈，我把握不住，九月，如果……”
“哪怕我不能那麽快愛上你，你也要跟我在一起？”商九月擡頭，目光灼灼地看進他的瞳孔深處。
唐頃墨沒有絲毫躲避，就那樣回視：“沒關系，我有一輩子的時間讓你愛上我。”
商九月忍不住笑出了聲，“唐頃墨，我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傻的。”
“這又有什麽關系，兩個人在一起，一個人聰明就可以了。”
“好，那下午你辦一下出院手續，我們回安市吧。”
“嗯？”
商九月義正言辭：“住院太久，我有點煩。”
“好。”唐頃墨雖然知道是什麽原因，可是也不點破。
接到盛宥恒的信息說他在醫院門口，他也很意外，拎着水果剛走到門口，盛宥恒就迎面上來，取笑他：“你還真是二十四小時好男人。”
唐頃墨一笑：“過來做什麽？”
“看看未來嫂子。”
“見到了？”
盛宥恒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果然長得不錯。”
“謝謝。”他絲毫不謙遜。
“如果你知道我跟她說了你很不喜歡進醫院的事實，你會更感激我。”
“嗯？”唐頃墨眼睫微動。
“唐頃墨，追女人需要手段，偶爾用一下苦肉計，她們才會心疼，才會發覺你千般萬般好。”
唐頃墨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還真是多謝你的千苦用心了。”
“好說好說！”盛宥恒得意洋洋。
果然，追女人也需要戰術。
唐頃墨不動神色地微微揚起眉梢，她同意回安市，就代表着兩人的關系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商九月的東西不多，唐頃墨替她收拾了一些必要物品，随後便辦好了出院手續，攙着她上了原本就在醫院門口待命的黑色車子。
司機在唐頃墨到a市的第一天就過來了，他在唐家工作了好幾年，第一次見唐頃墨跟異性一起。所以在唐頃墨扶着商九月上車的時候，他難免有些詫異，暗地裏多瞧了她幾眼。
唐頃墨知道他好奇，大方介紹道：“這是商九月，你未來老板娘。”
司機一時沒能緩過來，不一會立馬脫口而出：“老板娘好！”
“……呃。”商九月無奈。
車子啓動後，唐頃墨看了眼她受傷的腳，問道：“右腳疼嗎？”
“不會。”
唐頃墨默了默，又接着說道：“回安市後我先帶你去醫院全面檢查下……”話還沒說完，商九月便接話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不需要那麽興師動衆。”
唐頃墨也不跟她争論，只是說道：“我擔心。”簡短的三個字，讓商九月不由地沒了聲音。
曾經，宋淩晔也這樣子說過。
臨高考的那時候，她發高燒到神志不清，宋淩晔去學校看她那會，她端着一張慘白的臉，毫無生氣地接見了他。
宋淩晔見到她的第一眼，眉梢一擰，立刻說道：“我送你去醫院！”
商九月不同意，“我沒事，沒必要去醫院花那個錢。”
“九月！”
“我說了我沒事。”
那個時候，宋淩晔不顧她意願地将她拉去了醫院，輸了四個小時的點滴，她的體溫才降了下來。
護士拔了針後，宋淩晔替她按住了手背上的針口，那個時候，她聽見他低聲說了一句話，內容跟如今這句一模一樣。
他說：“我擔心。”
商九月眼眶有些酸澀，她眨了眨眼睛，硬生生地将眼淚給逼了回去。
唐頃墨坐在她身旁，察覺到了她情緒的微妙變化，沒問原因，也沒有說什麽。
車廂裏靜谧無聲，窗外的建築一幢幢閃過，夜幕降臨，華燈漸漸亮起。
商九月看着窗外，回頭看了眼唐頃墨，斟酌了會，問道：“你的過去裏有忘不掉的人嗎？”
寂靜的空間裏突然傳來她的聲音，很細很柔，司機借着鏡子掃了兩人一眼，随後又默默開車。
唐頃墨的目光自從上車後就一直沒有在她身上離開過，看着翕動着嘴唇說了那幾個字，他淡淡一笑，回道：“過去裏嗎？你是想指什麽人？可能就我爸爸吧，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可惜他已經過世了，就在五年前。”
商九月想，所以他才不喜歡醫院吧。
她停頓了會，才接話道：“我是個孤兒，我不知道我親生父母是誰，現在在哪裏。也許已經過世了也說不定。我沒有想過去找他們，因為我覺得當初他們把我留在了孤兒院，那麽過了這麽多年，還是彼此各安天涯就好。收養我的家人姓宋，我跟我媽媽姓，後來他們都死了，我跟着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相依為命，再到後來，他也結婚了。”商九月側眼看着窗外，很平淡地講述完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
“唐頃墨，我有忘不了的人，但是我已經在很努力地忘記了，我希望你能幫我忘掉。”
唐頃墨凝視着她，久久都沒有接話，直到她轉過頭看他，他才微笑着應了一個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