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柳二郎的目光一直追随小桃紅,卻發現小桃紅轉頭看着自己……的下擺,而且一直看着,毫不掩飾的直視,半晌不移開目光。柳二郎覺得小桃紅的目光都帶着熱度,然後……柳二郎不自在的叫了小桃紅一聲。
小桃紅被打斷思緒,一種做壞事被當場抓包的尴尬油然而生,說話都口吃了起來,“柳,柳大哥,時間不早了,你,你就先回去罷!改日咱們寫個庚書,拿去請人翻翻黃歷,挑個日子……”
柳二郎呼啦站起來,“行,那我走了。”說着同手同腳走了出去。
小桃紅目送柳二郎離開,心中長舒了一口氣,自覺臉頰燒的慌。
次日小桃紅就去找了劉姓的老村長,得知搬到縣上不用什麽程序,不出本縣也用不着路引,在縣上定居一年便可獲得當地戶籍。
小桃紅咋舌,這時代的城市戶口也太容易了,讓現代那些在城市漂許多年還沒有當地戶口的人們情何以堪?不過這樣省去了許多麻煩,倒是挺好的。
決定了要在小河溝成親,小桃紅便請人給她與柳二郎寫了庚書,柳二郎拿着去找人翻了翻黃歷。不過翻黃歷的人說今年已經到了年尾,沒有适宜婚喪嫁娶的日子,得等到來年開春正月裏。
左右小桃紅也不急,便把成親的日子定在了來年的正月十六。
眼看到了冬月裏,一轉眼快要過年,家裏喂着的那頭豬已經可以殺了。那頭豬是去年這個時候買回來的,那時候瘦瘦巴巴的,無精打采跟生病了似的,經過一年的喂養,已經變得白白胖胖,快要到三百斤了呢。
小河溝的豬因為沒有糧食,可都是百多斤的樣子,還有七八十斤就殺了的,所以小桃紅她們家的豬算得上挺大的。
對于這殺豬,小河溝的人們也有講究,不能随便挑一天就殺,得請人瞧瞧,選合适的日子,還得避開家裏人的屬相。
這個年年幫小河溝人們瞧日子的人,就是他們村兒裏的草藥先生。
小桃紅一家自然也是請了他幫忙瞧過,定在了冬月二十九殺豬。
殺豬得請人,摁不住豬的人家,就需要請人來摁住豬,還需要一個殺豬匠。摁豬的人是人情工,鄰裏鄰居的,一塊堆吃個飯就成,不過殺豬匠是一種職業,需要給錢的。聽聞這種職業得特殊的人才能做,一般人會被折壽。
小河溝就一個殺豬匠,姓李,做了三十多年了,是個年近五十的壯漢。
而小桃紅家因為豬是與大伯家共有,殺豬自然也是兩家張羅。光是大伯家就有三個男子,小桃紅家這邊柳二郎會來幫忙,還有大郎,一共就是五個大男子漢,摁那個兩百多斤的豬,想來是綽綽有餘的,就差請一個殺豬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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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豬需要開水把皮毛燙落,容易清理幹淨,于是小桃紅一家子提前好幾天就去門口挖鍋洞,用來燒水燙豬的。
一轉眼到了冬月二十九,大清早一家人就忙碌開了,虎子負責蹲在鍋洞旁邊燒水,小桃紅與大伯母就負責做飯給大夥吃,各司其職。
殺豬匠到場之後,幾個男丁就去豬圈裏拖那個胖豬。
胖豬驚恐的往後縮,尖銳的叫聲響徹雲霄,小桃紅心裏莫名有些不舍,好歹是她喂了一年多的豬,如今卻要眼睜睜看着它被拖上條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爺爺說沒成親的女孩子不能看別人殺豬,把小桃紅與小花兒幾人推進院子裏,把門關了起來。
小桃紅忍不住從門縫裏往外瞅了瞅,殺豬匠的工具都是自帶的,一把尖刀,用來殺豬,一把砍刀,用來過會兒砍肉砍骨頭,還有一把锃亮的菜刀,大約是用來開膛破肚。
不過豬已經被捅了一刀,小桃紅沒看到怎麽捅的,豬叫在剛剛歇了下來,小桃紅看着豬脖子上有一個鮮紅的孔洞,血從裏面潺潺流出,豬的腹部抽氣了幾下,最終歸于平靜,沒了任何動靜。
它已經死了,死了之後就處理後面的事情。一行人把豬擡到鍋洞旁邊,鍋洞上大鍋裏的水已經燒滾了,滾燙的水從豬身上澆下,脫落了一片片皮毛,而豬毫無反應,這就是傳說中的死豬不怕開水燙……把豬白白淨淨洗刷個幹淨,幾人又把豬擡到了條桌上。殺豬匠看準了地方,砍刀一下,把豬頭整個兒卸了下來,随後又卸了一圈兒豬脖子。
殺豬匠做了許多年這個事情,已經是輕車熟路,手腳麻利的把豬開膛破肚,內髒處理幹淨。
應小桃紅與大伯的要求,殺豬匠把豬身上所有的東西都分做兩半兒,大堂哥二堂哥與柳二郎大郎就開始往各自家裏拎肉。
體力活都有男子去做,小桃紅也就樂得清閑,與大伯母在竈屋洗菜燒飯。不一會兒錢曉雪從耳間出來,她被大伯母勒令在耳間躲着,錢曉雪懷有身孕,不宜看到殺豬這麽血腥的事情,大伯母還怕凄厲的豬叫吓到錢曉雪。
小桃紅偏頭掃了錢曉雪一眼,發現錢曉雪清瘦了許多,腹部已經高高隆起,算算日子錢曉雪身孕已經七個多月了,看樣子孩子有可能年初就出生。
只不過錢曉雪只有近十五歲,人個子不高,又瘦了些,看上去與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有些不成正比。
小桃紅看着覺得又心酸又可恨,小小年紀硬是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
而錢曉雪那矯揉造作的性子也好似被磋磨了許多,不再一副看上去就招人厭的模樣,顯得沉寂了許多。看到小桃紅蹲在竈門口,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大堂姐,你來幫忙做飯啊?”
終究是小孩子,小桃紅自然不會與錢曉雪計較,“對啊,你身子不便,快找個凳子坐一下。”
錢曉雪好似也找不着什麽話說,就在一旁拖個凳子坐了下來,望着竈裏閃動的火苗發呆。
時間差不多,小桃紅就在竈上支鍋炒菜。今日許多菜是将就今日殺的豬做的,有清炖排骨,還有蒜苗炒瘦肉,爆炒豬肝,豆腐幹煮白菜……
因為是在大伯家做飯吃,割來炒菜的肉和排骨都是從大伯家的豬肉上割下來的,而素菜是小桃紅菜園子裏的。
飯菜做好,一衆人就圍着當初小桃紅撿回來的樹墩開始吃飯。
殺豬匠是個豪邁幽默的漢子,飯桌上引得衆人哈哈大笑。小桃紅雖然不提倡吃飯的時候說太多話,容易嗆到,但是也覺得很好笑,又不能直接制止別人,小桃紅好擔心自己會被嗆到啊!
吃完飯大夥兒在火塘邊坐在烤火,小桃紅幾人收拾碗筷,待小桃紅她們把碗筷洗幹淨放到壁櫥裏,殺豬匠卻還沒有離開。
小桃紅正奇怪呢,卻發現大伯老是朝自己瞟,小桃紅反應過來,殺豬匠是要給錢的,但是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殺豬匠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要,但是又不能直接起身走,萬一走了以後別人不拿給你錢怎麽辦?
但是大伯一家呢,又不想出錢,就想着指望小桃紅把錢給了,大伯不吱聲,殺豬匠只能一直坐着,跟一衆人天南地北扯一些,還時不時暗示一下。
但是人說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而如今大伯就是那個裝睡的人,任你明示暗示,他都裝作聽不懂,當殺豬匠試圖把話題轉移到這件事情上面,大伯立刻把話題繞開,旁人自然以大伯為主。
小桃紅咋舌,着實看不出來大伯這麽會聊天,機智得沒邊了都。
到後來殺豬匠的笑容都有些尴尬了,他摸不清這一家人是真的忘記了,還是故意這樣讓他難堪的。
小桃紅左右看了看,彎起嘴角笑了笑,“大伯,咱是不是該把錢給李伯伯了?”明示暗示都裝看不懂,那就直接說好了,殺豬匠不好說,自己卻是很好說的。
殺豬匠簡直要感激涕零了,終于把話題繞到自己的錢上面了。
而大伯則是笑容頓了頓,複又笑得更加燦爛,“對對對,是該把錢給李哥了,瞧我這爛記性,整個兒給忘了。”而殺豬匠老李見錢有到手,自然也是很客套的,“不着急不着急,我老李信得過你,早晚拿都是一樣的。”
大伯笑着看向大伯母,“裏秀,去屋裏給李哥拿二十文錢。”殺豬匠雖然沒有明碼标價,但是大家心裏都有數,這麽些年就是這個價。
只是大伯母聞言卻沒有去屋裏拿錢,而是一臉為難看着小桃紅。小桃紅心裏咯噔一下,難道都這樣了,大伯一家還能讓自己拿錢不成?
正想着,大伯母就道:“小桃紅,大伯母知道你手裏有錢,能不能你先墊上?我們家事情多,近期曉雪又要生娃,手裏本就沒有幾文錢了,實在是……”
聞言殺豬匠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小桃紅,對他來說,只要有錢拿,誰拿出來都一樣。
“……”小桃紅無語,怪不得別人說人不要臉鬼都害怕,小桃紅頓了頓,“大伯母,我手裏也沒個什麽錢,過一段兒我還得成親,花銷也是不得了的,要不這樣吧,咱們一家湊十文,先把李伯伯的錢給了再說。”
大伯母看向大伯征求意見,大伯微不可查點了點頭道:“那只能這樣了,裏秀你去數數,看有沒有十文,拿出來湊給李哥。”
小桃紅也不啰嗦,直接回屋拿了十文錢遞給殺豬匠,這本來就是兩家人的事情,一家付一半的錢也在情理之中。大伯想讓她一個人全付,那是不可能的,這錢可不是樹木葉,就算是樹葉也得去撿才會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