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幕降臨，宿舍樓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女生寝室，總是有說不完的八卦，而今天晚上，407宿舍的女孩子将話題矛頭指向了唐妍。
剛剛洗完的頭發正半幹，肆意垂在腦袋一邊，唐妍趴在床上寫着日記，剛好記錄到紀阿姨。
“這山竹好好吃，嘤，唐妍，你阿姨對你也太好了吧！”室友陸婉卸完妝洗完頭用幹發巾包着腦袋，手裏剝着山竹吃，一臉滿足。
另一位室友韓爽也轉過椅子來，仰頭看向斜對面床鋪上的唐妍，“唐妍，你阿姨多大年紀了啊？”
唐妍停下筆來，不太确定得說，“好像是……35？？”
“35了嗎？”對面桌旁坐着的夏梓涵驚訝不已，“看着和25一樣，保養得可真好。”
“像她這樣長得好看打扮得時髦應該是個闊太太吧，她老公一定很有錢。”韓爽猜測。
“是啊，唐妍，你叔叔是在哪家企業工作的，都沒聽你提起過呢。”夏梓涵也好奇問。
“不是，不是這樣的。”唐妍急于證明紀阿姨不是靠男人，情緒激動反倒一時理不清思緒，“紀阿姨她是靠自己打拼到今天的。”
“不可能吧，這裏可是華都欸，一套房子少說都價值千萬，還有她那車，我看到了估計也要一百多萬。”
“紀阿姨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她是個非常厲害的人，還有她根本就沒有老公。”唐妍很着急，有些面紅耳赤道。
“不會吧，你是說她35了還沒有結婚嗎，家裏人不催嗎？”室友各個不太相信。
唐妍不知道該怎麽作答，畢竟她也沒有見過紀阿姨的家人，“總之紀阿姨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夏梓涵來到她床鋪前，兩只手按在護欄上，看着她壞笑，“我們又沒有說你阿姨的壞話，你幹嘛這麽激動。”
“她是個非常好非常體貼的人，對我很好很好。”唐妍再次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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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言論引得宿舍哄堂大笑。
“好啦好啦，唐妍，我們都知道你阿姨對你很好啦。”
過了會，夏梓涵拍了下護欄，對她悄聲說，“我有個叔叔今年剛剛40，世界五百強的高管，年薪百萬，要不要介紹你阿姨認識認識？要是他倆能成，那我們豈不是親上加親了！”
“不會的。”唐妍矢口否認，幾乎不加以考慮，“紀阿姨她…沒有結婚的打算。”
“啊……那好可惜啊，一個女人奮鬥一輩子，沒個伴什麽的還是挺孤單的。”夏梓涵撇撇嘴，離開了她的床鋪。
唐妍重新拿起筆來，心想，有時候不見得一定要找個男人啊，男人也不見得全部靠譜，她自己出生到現在都沒見過爸爸長什麽模樣呢。
紀阿姨不結婚，她心裏其實挺贊同的欸…
第二天，唐妍重新回歸軍訓大軍中，頂着烈日訓練，從早到晚，一日三餐她都會好好在食堂吃，葷素搭配，幾乎不怎麽吃零食，倒是紀阿姨買來的水果每天都有在吃，畢竟買了這麽多不吃會放壞，那樣會辜負紀阿姨的心意，還很浪費錢。
周六這天，紀瑜清不上班，但她依舊像往常那樣早起，疊好被褥收拾好房間，拉開窗簾，讓早晨的陽光照射進來，化了個淡淡的妝，挑了身淺色的休閑裝換上，頭發随意披散在腦後，有些微微的自然卷，因為幾乎不曾燙染，發質極好毫無分叉，又黑又亮如墨色的瀑布。
一切收拾好後，拎包出門，開車路過一家生活超市，将車停在路旁的車位上，進去購買了一些新鮮的水果，老年用補品，以及适合牙口不好的人吃的零食。
她幾乎每周最少都會來這裏一趟，目的地是位于二十公裏外的一家療養院，紀瑜清每周末都會來這裏待上兩天，只不過因為唐妍住進家裏的緣故，她改成了每周六過來。
還是老樣子，依山傍水，療養院門前種着當季的花，打掃得極為幹淨，這裏的環境美得沒話說，算得上整個華都數一數二的療養院，每個月費用不少。
是坐落于山林間的一家療養院，春季鳥語花香，夏季因為樹木的遮擋，也不會太熱，可以算得上春暖夏涼的好地方。
泊好車後，紀瑜清拎着一大堆東西下車，徒步往裏走去，院裏有不少老人在散步，喝茶聊天的也有，一片其樂融融。
她今天要去拜訪的，是住在二樓一間三室一廳套房裏的老人，她的母親何夢儀。
三室一廳是這裏最高規格的配置，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紀瑜清的母親和其他住在這裏的老人情況不大一樣，平時還需要聘請兩位護工照顧她，兩位護工住一間，她母親住一間房，另一間剩下的房，紀瑜清偶來過來有地方住。
她母親今年六十多，患的是阿爾茲海默症，已經三年多了。
頭一年病情還不算嚴重，紀瑜清一邊工作一邊照顧母親，後來才漸漸感到力不從心，頻繁的走失讓她心力交瘁，大鬧，以及受傷，最後無奈之下為她挑選了一家還算不錯的療養院，送了過來。
至此後，紀瑜清每周有空都會過來看望她，給她買些愛吃的東西，補身體的東西，老人骨質疏松也要補補鈣之類，療養院也有配備的醫療團隊，醫生護士都有，平日裏的夥食也都是營養師調配均衡的餐食，紀瑜清想，讓母親住在這裏，比她一人照顧要生活的更好。
心裏還是會有虧欠，盡管她已經盡她所能把最好的都給她。
她只能好好工作，拼命工作，從小到大的經歷告訴她，女人只有經濟獨立才有話語權，如此才能支付起母親在療養院每個月好幾萬的開支。
“小紀，過來啦。”路上碰見了療養院的副院長。
紀瑜清點點頭，“來看看她。”
“你啊是我們這最有孝心的啦，其他老人的家屬好幾個月都不來一次。”副院長說。
“老人活一天少一天，我們做子女的盡心才能無愧吧。”
“快去吧，你母親最近情況還不錯。”
紀瑜清點點頭，和副院長揮手作別，獨自乘坐電梯上去。
走廊盡頭的那間就是，紀瑜清先是敲了敲門，有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人出來開門，見她迎面笑，“你過來啦，今天這麽早，阿姨吃了藥剛睡下。”
紀瑜清拎着東西進來，例行發問，“她最近都還好吧？”
“都挺好的，晚上也不怎麽鬧，有時候還和樓下的老爺子聊天呢。”
紀瑜清笑了笑，心裏放心，接着又說，“買的這些水果，你們也都吃點，秦姐不在嗎？”
“她今天是晚班，白天去市裏接兒子玩了，晚上應該會過來。”
對方頓了頓又說，“我去把阿姨換下的衣服拿去洗洗。”說着開門出去，把空間留給紀瑜清和她的母親。
床上的老人正在酣睡，面容安詳，紀瑜清走近過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擡起手來輕輕地幫老人撥好鬓前的碎發別到耳後，“媽，我來看你了。”
她一直覺得母親是個可憐的女人，遇人不淑，把三從四德奉為天理，操心操持，賢良淑德，到年老色衰時不及別人一個年輕，好不容易脫離苦海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便又患了病。
“最近家裏來了一個小孩。”紀瑜清說着笑了起來，手裏輕輕摩梭着母親有些粗糙的手，就像是在和她聊天一般，“她是我一位學姐的孩子，就是我很久之前和你說過的那個學姐，當年如若不是她幫我，我或許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接下來的人生，現在就是我報恩的時候，我亦會照看好她的女兒。”
床上的老人依舊在熟睡中，發出輕微有規律的鼾聲。
紀瑜清坐了會起身來，從房裏出來走到客廳裏，打開西邊的窗戶，眼前是一片山林，樹葉已經開始泛黃，地下是滿地的凋零。
她拿出手機來拍了一張照片，發到了微信朋友圈裏，什麽話也沒說，就只是一張寡寡的圖片，接着收起手機來，幫忙簡單做了下衛生，洗了一些水果放在果籃中，又幫母親疊了疊衣服。
這便要準備離開，洗好衣服回來的魏姐見她要走，連忙挽留，“阿姨她中飯前就會醒，不多待會嗎？”
紀瑜清搖搖頭，雙手拎着包垂于腿中間，“不了，下午還有事，要去接一位朋友的小孩放學。”
“吃了中飯再走吧，最近阿姨可會記事了，說不定見到你會想起些什麽。”魏姐趕緊說。
說起來也是蠻心酸的一件事，紀瑜清的母親已經不認得她了。
一陣鼻酸，她吸吸鼻子調整情緒，平靜道，“下次吧，還是多麻煩你們了，好好照顧我母親。”
“不麻煩不麻煩，你給我們開的工資也不少，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午飯時間，唐妍刷着朋友圈，意外看見一條是紀阿姨發的，要知道她翻過紀阿姨的朋友圈，好幾個月沒有一條，她點開那張圖片，秋風落葉，滿地蕭瑟，給人一種不太開心的感覺。
即使沒有一個文字，唐妍似乎也能夠體會到紀阿姨的心情。
紀阿姨現在又在做什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