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月苓縮在長袍裏, 眼前一片黑暗, 什麽都看不到。
轟隆一聲巨響, 雷聲在耳邊炸開, 那雷近到彷佛要劈到人一般。
她渾身一顫, 往男人懷中又鑽了鑽。
陸修涼面色凝重, 腳步飛快, 他察覺到懷中人的瑟縮, 手臂又收緊了些。
大雨滂沱,如煙如霧, 天地間被連成一片,隔着層層水霧,隐約看到不遠處有一間房屋,似是閑棄的寺廟。
如此偏僻,怕是無人在此, 沒辦法給她找些吃的。
陸修涼臉色難看, 他腳步匆匆行至屋前, 擡腿将門踹開。
空氣中滿是灰塵的味道, 果然是空無一人。
他将月苓輕輕放到地上, 長袍已經濕透, 小心翼翼将衣袍褪下。
輕嘆一聲, “還是濕了。”
月苓擡起頭, 看他自責又懊惱的樣子,不甚在意地笑笑,“只有外杉稍微濕了一些, 其實還好呀,你看,還挺幹的。”
說着她将胳膊伸到他面前,作勢讓他檢查自己的袖子。
陸修涼微楞,沒想到她突然的舉動,有些無措。
月苓疑惑地看着他,小聲嘟囔着:“真別扭。”低下頭去,見他右手背後,手中還拎着那件濕透的衣袍,也沒多想,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肩膀處。
手下的布料微微潮濕,少女身形纖細瘦弱,肩膀更是單薄,彷佛一用力就會碎掉。
“倒是你。”月苓眉頭緊蹙,語氣中多了幾分焦急,“沒有一處是幹的!”
陸修涼此刻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裏衣,因浸滿了雨水而變得濕噠噠的,布料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将男人完美的身材勾勒出來。領口因劇烈的運動而變得松垮,露出了健碩的胸膛。
許是剛剛跑得太快的緣故,他微微喘着氣,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竟讓月苓品出一□□惑的意味。
月苓從懷中掏出一條絲帕,帕子只有一點潮。她細白的手握着錦帕,認真地将他頭上的水滴擦掉。
她艱難地舉着手,心中暗自嘀咕,這人長這麽高做什麽。
陸修涼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無奈一笑,配合地彎下腰。
二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近,呼吸交纏,氣息相聞,暧昧糾纏。
月苓專注地替他擦着,視線掃過男人俊朗的面龐,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
陸修涼的視線癡迷地在她俏麗的容顏上流連,女孩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雙瞳剪水,顧盼流瑩。
他胸口像是被羽毛輕輕掃着,無形中有一根絲線拉扯着他的心,而線的另一端便握在她的手中。
她專注的樣子也是這麽可愛,一颦一笑,一個眼神,都能在他心中掀起巨大的波瀾。
男人眼神變得無比柔軟,眸黑似深潭,喉間幹澀,薄唇輕抿,像是被蠱惑一般慢慢湊近。
空氣突然變得燥熱難耐,頭頂的視線越來越炙熱滾燙,月苓害羞地垂下了眼眸,眼神閃爍,就是不去看他的眼睛。
她想,如果他要是吻下來,她一定不躲開。
男人的臉越來越近,她心中竟燃起一絲期待。
真是太不矜持了,月苓臉頰發燙,羞窘地咬着下唇。可是情難自抑,她兩輩子的初吻都還在呢。
不,上一世的應該是不在了吧。畢竟陰錯陽差的那一次,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她雖然不是清醒的,但初吻應是不在了。
她心不在焉地胡亂擦着,陸修涼突然直起身體,灼熱的視線從頭頂挪開,炙熱褪去,暧昧一掃而空。
???
月苓錯愕地看着他,眼中還帶着些不可置信。
他還是男人嗎??
常聽霍明辰說男子大多會屈從于本能,一般不太忍得住,怎的到他這裏統統不一樣了呢?
是她不美嗎……她沒有魅力嗎?月苓陷入了自我懷疑。
當初成婚兩年他都與自己分榻而眠,每夜見她衣衫不整的樣子也克制守禮從無半點逾越,偶爾才會輕吻她的額頭。她真的懷疑,死後聽到他說的那些話都是不是真的。
如今只是躲開了不吻她,當真算不得什麽大事。
月苓眉間輕蹙,臉上露出頗為困惑的神情,她的身體就這麽沒有誘惑力嗎……
男人耳根紅了個徹底,他艱難地挪開視線看着別處,嗓音沙啞,“抱歉。”
又是道歉!就知道道歉!氣死她了。
月苓氣不打一處來,心口被堵得難受,狠不得爬到他背上狠狠揪他的耳朵。
她把手中的絲帕塞到他懷裏,氣鼓鼓地瞪着他,沒好氣道:“你自己擦吧!”
陸修涼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眼中有些茫然,他接過半濕的手帕,指尖細細摩挲着,布料絲滑柔軟,忍不住浮想聯翩,不知她的皮膚是不是一樣的觸感。
氣氛變得有些尴尬,月苓覺得十分郁悶。
回想起剛剛的每一幕,她狠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越想越氣悶,臉頰又紅又燙,。
最後惱羞成怒道:“你會生火的吧?去看看有沒有能生火的物什,趕緊把你這一身烤一烤!”
餘光瞥到他藏在身後的右手,飛快道:“把你的衣服給我,你快去!”說罷便去奪他的衣服。
陸修涼臉色微變,迅速避開了她的動作。
月苓察覺到異常,狐疑地看着他,“你有事瞞着我。”
陸修涼抿着唇看着她。
月苓皺着眉,“右手伸出來。”
男人不動,只一瞬不瞬盯着她。
月苓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用力拽,可是她的力氣怎麽能和陸修涼相比。
他是打定主意不給她看。
月苓松開了他的手臂,手無力地滑了下去,眼圈有些紅,委屈地看着他,聲音也低了下去,“你是不是受傷了。”
他最看不得她的眼淚,她一哭,他的心就跟着疼。
輕嘆一聲,瞞不過了。
陸修涼将衣袍扔在地上,沉默地把手伸了出來。
手已被鮮血染紅,被雨水浸濕的墨色外袍上暗黑一片,月苓分不清那上面是水還是血。
月苓低垂着頭,死死盯着血肉模糊的右手,陸修涼只能看到她的發頂,見她久久不動,心中漸漸慌亂。
終于,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拉他的手臂,她不敢用力,生怕他會疼。
她将他的手掌輕輕托起,捧在自己掌心中,看了半晌,一滴淚直直地砸了下去。
陸修涼方寸大亂,左手反扣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結巴道:“我無事,不疼,真的。”
她一直不願将頭擡起來看他,淚水接連不斷滾落下來,那眼淚像一記記重錘砸在他的心口,鈍痛不已。
月苓擦了擦眼淚,卻怎麽擦也擦不完,索性不再理會,她擡頭望了望四周。
這間寺廟雖久未來人,有些塵土,但還算整齊,佛前有兩個蒲團,可以用來當坐墊。
月苓繞過他,徑自走到蒲團前,擡手撣了撣塵土,被嗆得直咳嗽。
陸修涼擔心她,忙不疊跟了上來,看她還在一直哭着,心中焦急卻又無計可施。
月苓沒理會他,将蒲團拿起來,走到遠處一片相對開闊的地方放下,陸修涼一直跟着,他想幫她拿,卻被她躲開。
正當他不知所措時,月苓悶悶的聲音傳來,“你坐下。”
還願意和他說話就好,只要不厭棄他,怎樣都可以。
陸修涼規規矩矩地坐在蒲團上,男人腿太長,坐在小小的墊子上顯得格外委屈。
月苓紅着眼眶,紅唇輕輕嘟着,皺着眉看着他的傷處。
見她還在看,他連忙解釋:“我真的沒事,以前在戰場上,受的傷不計其數,這點不算什麽。”
“你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月苓帶着哭腔吼他,這人真是氣死她了。
氣的她心肝發顫,真想沖上去打他一頓。
男人噤了聲,抿着唇看着她。
月苓垂眸思索片刻,開始解自己的衣裙。
陸修涼大驚失色,差點一躍而起,磕磕巴巴道:“你、你……做什麽……”
月苓沒理他。
她穿的多,解開了外袍,裏面還有件純棉的衣裙,她将上衣的衣擺拉出,手下用力,撕扯下一大段布料,又默不作聲将衣裳系了回去。
挽起外衣的袖子,露出了幹淨的裏衣,她捏着袖口,用手腕處的衣料小心翼翼地給他清理了手掌周圍的血跡。
潔白無暇的寝衣被鮮血染紅,她擦得認真,他看得溫柔。
男人喉結輕滾,沉聲道:“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他暗黑的眸子中滿是柔情,心中喟嘆,得此關懷,此生足矣。
月苓毫不在意,“嗯。”
擦拭幹淨,她将布料輕輕纏繞着他的傷口,動作輕得像是對待稀世珍寶,鼻音漸濃,“我包的不好,疼就告訴我。”
見她又落了淚,他擡起手溫柔地為她拭去。
淡淡笑了,笑得滿足,“不疼。”
只要不是傷在你身上的,便都不疼。
那年的黃昏,也是如今日一樣的場景。她專注地包紮,他靜靜地看着。
“謝謝。”這句謝,終是說出來了。
月苓輕哼了一聲,嬌态盡顯。
她把他的手包成了一只豬蹄,要多醜有多醜,翻來覆去看了看,嫌棄地撇了撇嘴。
陸修涼忍俊不禁,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寵溺道:“好看。”
月苓認真看着回望他,一字一頓:“若是你以後受傷了再想瞞我,我就永遠都不再理你了,永遠。”
雖是威脅的話,但他卻心情熨帖,“好。”
“你這樣,我心疼。”
陸修涼呼吸一滞,心中劃過一股暖流。
這間破廟的窗戶有一扇已經損毀,一陣狂風刮過,月苓渾身抖了抖。
男人臉色沉了下去,飛快地起身去找尋起火用的東西。
月苓覺得有些困倦,抱着膝看着他忙來忙去。
雙臂安分地放在膝蓋上,頭漸漸變重,不多時便睡着了。
意識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隐約看到他挨着自己坐着。
火燒的很旺,很暖和。
迷迷糊糊睜開眼,偏頭就對上了他充滿愛意的眸子,不自覺就看入了神。
他的臉可真好看,身材也好。
她頭枕着胳膊,偏着腦袋盯了他許久,就這麽呆呆地看着他。
“将軍。”突然輕聲喚他。
陸修涼覺得呼吸更艱難了些,“何事?”
她眨了眨眼,“我喜歡你。”
手猛地攥緊,咔嚓一聲,手中的木柴被他單手折斷,手臂僵住,渾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陸修涼有一瞬間的耳鳴。
沒聽到回音,月苓繼續道:“你聽到了嗎?”
聲音愈發沙啞,“什麽。”
甜甜道:“我喜歡你。”
“……”
她锲而不舍,“好喜歡你呀。”
男人氣息不穩,胸膛劇烈地起伏着,渾身的血都沸騰起來,他紅着眼,牢牢盯着她,樣子有些吓人,“再說一遍。”
月苓粲然一笑,主動湊了上去,頭靠着他的肩膀,手圈住他緊實的腰腹,輕聲道:“我喜歡你啊。”
少女清亮甜美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朵,他聽清了,每個字都清清楚楚。
作者有話要說: 月苓:将軍,我喜歡你啊~~
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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