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捉蟲)
六月初五, 京城腳下。
“姑娘……”
小丫鬟抱緊了手中的包裹, 惶惶不安地看了看城門口來來往往的百姓。
京城之氣派, 遠不是清河能比的。
又轉頭看了看身旁的女子。
這女子十六七的年紀, 膚白似雪, 眉目如畫, 顧盼流轉之間, 自有一種輕靈秀雅之氣。
她凝望着城中的方向, 秀拳緊握,緩緩吐出一口氣。
既已來到京城, 便會奮力一搏,決不退縮。
眼神堅定邁進了城門。
“妾攜族女崔楚雲,給皇後娘娘請安。”
崔貴妃滿臉笑意,眉梢眼角的風情盡顯。
嚴皇後淡淡地看了眼跪在殿中的女子,“擡起頭來。”
崔楚雲垂着眼, 微微擡起頭。
嚴皇後神情微滞, 心慢慢沉了下去。
容貌不是最佳, 但此女通身的清雅才氣才是最吸引人的。
“聽聞你是清河崔氏一族中最有才貌的女子。”
崔貴妃連忙應道:“正是正是, 楚雲自小便受教于族中最有才學的族長門下, 才情品德都是極佳, 娘娘定會喜歡!”
崔氏一族今年選出來的女孩是近五年乃至十年都難得一見的極品, 族長把重任教到了她的手上, 她一定得讓太子把崔楚雲留下。
吳蔓在一旁逗六公主,聞言心底暗暗翻了個白眼。
崔氏這是把自己族中的姑娘當貨品來賣啊,這麽上趕着把姑娘往宮裏送, 好像女兒天生就是要作為工具用以鞏固家族的地位和財富的。崔貴妃迫不及待的樣子,當真叫人不喜。
吳蔓知曉自己出身世家,沒有經歷過那些矛盾,沒有設身處地體會那些艱辛,不該如此鄙夷一般豪門大族的做法。
但她依舊無法感同身受,無法認同這種做法。
不可否認,這世間的大家族都是這樣維護自己的榮耀的,但如此便是對的嗎。
男子可以參加科考入朝為官,女子便只能用一生的幸福去換一個家族的錦繡前程。
倘若她來做皇帝,第一件事便是讓女子也可以入仕。當她們有了能實現自己價值的機會時,就不用再遭受這樣不公正的待遇了。
吳蔓側臉看過去,那女子雅致脫俗,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瞧見,撇開她的出身,吳蔓十分喜歡。
這樣的女子,不該以色示人。
崔楚雲不卑不亢,向主位叩首,“民女拜見皇後娘娘,願娘娘風體康健,福澤萬年。”
“賜座。”
兩人落座,皇後上下打量着崔楚雲,心中大概有了數。
看上去是個沒有壞心眼的孩子。
“家中可還有什麽人?”
“回娘娘,父母離世,家中已無親人。”
原來也是個命苦的孩子……
嚴皇後點點頭,又随意聊了聊,問了問學問。
吳蔓在一旁聽的頭昏腦脹,崔楚雲談吐得體,進退有度,出口成章。
她對崔楚雲很有好感,但一想到她來京城的目的,吳蔓心中的好感便消失殆盡。
實在無趣,領着六公主偷偷溜出了正陽宮。
“表姐……表姐……”六公主的發飾歪了,頭墜的難受,她的小胖手拉了拉吳蔓的衣擺,奶聲奶氣地叫着。
吳蔓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這崔楚雲來勢洶洶,不知樂瑤能不能招架得住。
六公主見吳蔓不理她,小嘴一噘,松開手,邁着小短腿跑向了奶娘。
吳蔓心事重重往前走着,眉頭緊蹙,毫無察覺地走到了禦花園。
一名男子坐在遠處的秋千上,眉目幽深,看着少女慢慢走近。
崔楚雲看上去純良無害,但人都是一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絕無可能不知曉此行的目的,既願意來,便是有野心的。
吳蔓想不通,為何連崔楚雲這樣才情出衆的女子都甘願臣服于命運。
她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面前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有趣。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男靴,吳蔓順着看上去,對上了那人的眼睛。
片刻的怔忡。
那雙眼睛深邃似海,裏面仿佛有萬千的故事要訴說,她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眼睛。
一聲輕咳,才恍然回神。
吳蔓悄悄打量着他的穿着,當是皇親貴戚,可面生的很,從未見過。
男子看上去十八、九歲,很年輕,腦子飛速轉着,沒有對上的人物。
兩個人一直沉默地對望着,旁邊的太監小聲提醒,“吳姑娘?”
眼神懵懂又迷茫,仿佛一直在狀況外,“嗯?”
男子輕輕笑了,那笑容純粹又耀眼,像冬日裏的陽光,寒夜中的燭火,數日籠罩在她心中的陰霾竟消散了些。
“不知閣下,是哪位貴人?”
太監瞧了瞧男子的臉色,見他心情不錯,松了口氣,輕聲答道:“吳姑娘,這位是康王世子。”
康王?
康王……不是在封地康城嗎?
吳蔓歪着頭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這幅樣子又把男子逗笑了。
終于開口,“我奉旨回京,要在京城待段時間。”
哦,對。
回到封地的王爺們會定期讓自己的孩子回京住一段時間,一是為了鞏固關系,二是防止各王離京太久,心生異念。
這聲音竟也如此好聽。
低沉有磁性,很迷人,聽的人耳朵發癢。
吳蔓福了福身子,“世子安好。”頓了頓,有些窘迫,垂着眼睛,“抱歉擾了您的清淨。”
吳蔓行了禮,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康王世子從始至終一直坐在秋千上,沒有站起來。
這是一個很沒有禮貌的行為,但吳蔓并未察覺到這位世子的狂妄。
她不着痕跡地打量着他的腿,心生疑惑。
蕭琸的笑漸漸淡了,垂下眼眸,輕聲道:“姑娘見諒,我這腿……不太好,站不起來。”
吳蔓心下一驚,眼睛瞪得老大,很快察覺到自己的失禮,連忙擺手,一臉抱歉地看着他。
她這才瞥見旁邊有輛輪椅,眼裏的歉意愈發濃重。
“無礙的,姑娘不用抱歉。”
蕭琸強忍着眼底受傷的神色,對着她笑地溫暖。
吳蔓心中湧出一絲心疼,年紀輕輕的,如此好看的人,當真可惜了……
寒暄了兩句,吳蔓離開。
蕭琸收了那純真的笑容,眼中閃着興味。
他淡淡地看了眼正在擦汗的太監,徑自站起身,撣了撣落在身上的花瓣,邁步離開。
“當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他走得四平八穩,步履如飛,身後的小太監忙推上輪椅,小跑地跟在後面。
……
“公子,阿念姑娘來了。”
陸七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小聲禀報。
“何事。”
門外兩人對視一眼,陸七将門推開。
“公子,這是姑娘托我交給您的東西。”
阿念将東西遞了過去,轉身與陸七一同退了出去。
房門關閉,陸修涼拆開了荷包。
是一封書信。
字跡秀美,但內容更加動人心魂。
是一首情詩,月苓摘抄的一首詩。
他拿着信的手微微顫抖,心中久難平靜。
呼吸發顫,喉結艱難地滾動着。
他的眼眶微熱,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直到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區區一張薄紙,分量卻重如千金,一字一句都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長舒一口氣,将信放到桌子上,手背抵在眼睛處,笑了。
她的心意,總是這麽誠摯又熱烈,一次次撩撥着他的心。
無法抑制,令人發狂。
他們又有幾日未見,她這是……想他了。
思念的滋味竟比刀劍穿胸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萬千情愫哽在心頭,無處釋放。火熱的情感日複一日壓抑着,亟待噴湧而出。
他向來順從自己的心意,更何況他與她都彼此想念,思之如狂。
将情書妥帖地放回荷包,塞到了衣衫中,将它放在離心口最近的地方。
胸前彷佛放了一粒火種,燙得人就要失去理智。
陸修涼一襲黑袍,一路疾行,輕車熟路又跳到了月苓的院子裏。
“我就知道你會來。”
少女背着手,站在月色下,沖他笑。
她給他寫了那樣的情話,他一定忍不了。
“可你來得有些晚了,我空等了你好幾個時辰。”
原來不是幻覺,不是做夢。
信是真的,念是真的,她也是真的。
他上輩子一定做了天大的好事,今生有幸得她相伴。
陸修涼定在原地,艱難地平複着呼吸,緩緩張開雙臂。
少女飛快撲了過來,男人抱了個滿懷。
熟悉的清香鑽入肺管,陸修涼一點一點收緊手臂。
戀人緊緊相擁在一起,嚴絲合縫,仿佛懷抱整個世界。
月苓帶着哭腔,“想你了。”
幾日未見,每夜輾轉反側,腦海裏都是他的身影。
男人的心微微抽痛着,他用力把她揉進懷裏,貼着她的耳朵,耳鬓厮磨,“那我天天都來看你,好不好。”
他顧念她的閨譽,定親後很少會再無所顧忌地翻她的院牆。可今晚她的委屈明明白白告訴他,不需要,她也在等他。
這個念頭讓他體內的血液瞬間沸騰,這快、感從未有過,這種興奮感比殺人還要痛快。
他向來能忍,此刻卻要忍到極限了。
真恨不得現在就要了她。
“你要說話算話,每天都要來,我等着你。”
月苓一無所察,她笑地滿足,玉蔥般的手指輕輕撓了撓他的後腰。
男人渾身僵硬,再也忍耐不住,将人打橫抱起。
月苓毫無防備,差點尖叫出聲,陸修涼低頭狠狠堵住她的紅唇,只餘些許破碎的聲響從口中溢了出來。
他急不可耐地沖進她的閨房,一邊走一邊吻得急切。
阿念躲在角落,看着猛然關上的房門,搖頭嘆了口氣。
轉身将手中茶壺裏的水盡數倒掉。
還好她提前給流月和崔媽媽下了藥,此刻她們正睡得香甜,不然這動靜,怕是要把人都驚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
今晚9點,繼續掉落二更~~~愛你們!!!
感謝在2019-11-28 20:20:27~2019-11-29 16:05: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nni、懶懶鳥鳥糯米團、CiCi 10瓶;天使 3瓶;一只小貓 2瓶;一襲緋衣、40824593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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