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所以我們真的還有個女兒?”顧晰深此時坐在副駕駛座上,雖然他已經變成鬼了,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系着安全帶。
駕駛座上季淺稚開着車,這車是季淺稚當初自己賺的第一筆錢貸款買的,放在南城老房子裏,若不是大半夜的沒有司機想開到郊外去,季淺稚也沒想起來這車,這車倒是被顧晰深保養得很好,一點都看不出來是一個有些年頭的老車了,車上的挂件都幹幹淨淨的,沒有一點灰塵。
季淺稚心情飛揚了幾分,炫耀起女兒來更是順手,她極其敗家得把拟人符用在了手機上,就為了讓相冊自動翻頁,誰讓顧晰深此刻翻不了相冊呢。
“我手機裏差不多都是景寶的照片,景寶和你一樣不愛拍照,但是抓拍總是好看得不得了,穿什麽衣服都好看,你絕對不知道景寶第一次開口叫我媽媽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季淺稚說着眼神就又柔和了下來,那是顧晰深都沒有見過的柔和:“是在有一次做晚飯的時候,我把景寶放在要搖籃車裏,為了照顧到景寶,就把搖籃車推進了廚房裏,當時我正在切洋蔥,你是知道的,我切洋蔥的時候眼淚根本止不住……”
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生後幾乎都不哭鬧的小家夥,突然叫了一聲,季淺稚聽到動靜,放下刀跑過去,小家夥就要伸手抱她,小肉手就往她臉上抹,她不明所以,就聽到小家夥,咿咿呀呀地喊着:“媽……媽……媽媽……不哭……”
那會兒景寶已經比同齡人說話要晚了,因着景寶的特殊體質,她甚至已經在心底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或許景寶這輩子都不會開口說話了,可那個時候,景寶卻開口說話了,第一句話就是磕磕絆絆的“媽媽不哭”。
“我一開始是被洋蔥辣得一直哭,後來景寶那一聲出來,我卻真的很想哭,她真的很乖。”
季淺稚一邊說着,眼神愈發柔和,顧晰深看着眼前自動翻頁的手機,相機上是一個長得格外漂亮的小姑娘,卻十分得白,白得不像常人,眼睛卻特別得黑,顧晰深想到剛剛電話裏小家夥游刃有餘對鬼怪之事的游刃有餘,心裏有了隐隐的猜測,他沒說,只是看着手機裏的小姑娘,笑了一聲:“她的鼻子像你的,沒有我的這麽塌……”
“那是!”季淺稚聞言又得意了起來,“景寶簡直把我倆的優點全長齊了,那麽大的眼睛,那長長的睫毛是不是和你的賊像,還有那尖尖的下巴,就和我一樣一樣的瓜子臉,耳垂和你的一樣一樣大,景寶以後一定是個有福氣的,我和你說哈,景寶可聰明了,教她拼音,一遍就都記住了……”
說起自己的寶貝女兒,季淺稚就完全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話痨,她的精神氣都一直是足的,手機相片裏格外漂亮的小姑娘立體清晰起來了,顧晰深能夠想象出那是一個多麽乖巧可愛的小姑娘,那是他的女兒,是他和他的阿稚的女兒,想着想着,顧晰深又多了幾分緊張,他的女兒會不會不喜歡他這個爸爸啊,他一開口自稱什麽呀……
車子慢慢駛向遠方,烏雲漸漸散去,圓月慢慢爬上了正當空,天帶着淡淡的紅色,車上的一人一鬼談論了很多,像是把這些年沒有互相陪伴對方的點點滴滴都要說出來,好像這樣就可以彌補掉那些錯過的歲月。
顧晰深在聽完了季淺稚吹寶貝女兒景寶後,又開始聽季淺稚吹她的師傅,說吹也不盡然,語氣裏有着親昵與嫌棄,有崇敬又有無可奈何,聽起來就像是個老頑童,他聽着季淺稚嘴裏冒出的孩子氣的話,不由笑問道:“你師傅打哪裏來的啊?聽起來年紀不小了,好像懂很多的樣子。”
季淺稚搖了搖頭,笑着說:“我師傅她自己說她是昆侖山裏那個有名的昆侖派來的,姓林,我說不清她到底幾歲,但應該挺年輕的,說不定比我們倆都還要小好幾歲呢。”
顧晰深聞言點了點頭,不經意地接茬道:“昆侖山有點耳熟……林……對了,小暖的男朋友也姓林,叫林以雲,也是昆侖山來的,長了一張娃娃臉,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比小暖小來着呢……”
“剎——”猛地一聲急剎車,顧晰深看着猛然停下的車,看着前面空無一人,空無一車的道路微微一愣:“阿稚,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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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淺稚轉過了頭,看向顧晰深,聲音微微顫抖:“我師傅也叫林以雲,也是個娃娃臉。”
……
而別墅裏,景寶看着地下室的實況轉播,有點愣,她一直覺得婆婆不是個壞人,可是爸爸的身體的确就是被婆婆帶到了這裏,看到地下室裏還有另外一具身體的時候,她就聽到婆婆開口了,開口的卻是一個男聲:“暖暖,我們馬上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景寶聞聲就睜大了眼睛,然後就聽到劇情系統說那另外一具身體應該是已經意外逝世的季辭暖,旋即,季辭暖那具身體的冰櫃下,出現了紅色的符文,密密麻麻,可是景寶卻看懂了。
她體質特殊,天賦高,季淺稚怕她無聊給她搜羅了不少書,系統見她感興趣,也給她用積分買了系統裏的玄學課上着,那冰櫃下的符文是個陣法,一個通過以人身體作為媒介留下,從而讓人的魂魄可以不入輪回繼續留在世間的陣法。
下一刻,景寶就看到随着那個陣法的點亮,婆婆身上開始冒着紅光,緊接着婆婆身上一團白氣冒了出來,婆婆的身形也發生了改變,從身材嬌小的少女身材,變成了一個身高一米八的清瘦男子,黑色的長發落在肩頭,眉眼清淡卻臉色慘白。
景寶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團白氣是一個魂魄,而且是已經在陽世拖了很久的魂魄,幾乎沒有什麽記憶的魂魄。
婆婆,不,男子看到那魂魄後,嘴角微微一揚,清淡的眉眼奪目了幾分,他眼神柔和,手上迅速地結着手印,是送魂術,往往在魂魄離體後,玄學大師們經常會用到的一種術法,但男子手上做的手印又更加複雜一些,還融入了自己的陽氣……
陽氣?
景寶眼睛驀地睜大,怪不得那團幾乎沒有什麽記憶仿佛一張白紙一樣的魂魄那麽凝實!
是因為男子之前把那魂魄養在自己的體內,用自己的生氣和陽氣去滋養那魂魄,怪不得會用女子的形态,雖然魂魄并無性別之分,但魂魄也有陰陽之分,這樣會更有利于魂魄的滋養。
這個方法是景寶在系統的玄學課考試通過後獎勵的典籍裏看到的,名為逆天養魂術,之所以稱為逆天,是因為這完全是禁術,幾乎就相當于是一命換一命的方法,用了這樣術法的人,相當于是用自己剩餘的壽命在養鬼,還有很大的可能會再也沒有輪回,只有一生一世,而這樣被養好的魂魄卻不會受到任何的反噬,仍然可以入輪回。
因此這術法又在典籍裏被稱為養魂換命術。
但這術法不會需要第三個人,景寶直覺不好,她想到剛剛婆婆那句一直在一起,想到用了禁術的壽命所剩無幾,景寶看了咬破了自己指尖,用血擦在自己的眼角,默念了一句口訣,開了魂眼,能夠看清身體與魂魄之間相契的關系。
每個人的靈魂與身體都會有相應的契合度,契合度低的就容易出現靈魂離體的情況,契合度的高的,放在幾千年前可修.真的日子裏,那麽就可以奪舍……
當景寶開了天眼後,她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身體與魂魄之間纏繞得絲絲線線,而現在她看到不僅那團白氣與冰櫃裏季辭暖的身體有着密密麻麻的絲線,男子與她爸爸之間也有着明顯的絲線!
顯然,男子的目的昭然若揭,他要用的是爸爸的身體,瘋了麽?居然要嘗試奪舍!怎麽可能!
“我們要去救爸爸!”景寶抿了抿唇,翻着她幾乎沒有怎麽用的系統商城,企圖從裏面找點合适的道具出來,腦海裏也不斷地回想着有沒有什麽可以隔空使用的方法,如果她爸爸在的話,那麽直接讓她爸爸把身體多回去,自然就沒事了。
就在這個時候,男子已經開始把季辭暖的魂魄送回到季辭暖的身體裏,一點一點的,仿佛起死回生,就是在起死回生。
陣法一點一點地被點亮。
冒着冷氣的冰棺裏,冰冷了多年的身體,鼻息裏冒出了熱氣,像是一個訊號,男子微微蹲下身,他趴在冰棺裏,伸出了手動作輕柔地撫摸着那眉眼,眼裏滿是缱绻和眷戀,還有着濃濃的期待。
林以雲看着那眉眼,仿佛怎麽都看不夠似的,他在期待着,期待着那長長的眼睫毛能夠微微一顫,他目光專注地看着,期待那雙曾經滿眼都是他的雙眸再次睜開,必然是清澈又明亮,能夠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一如他們第一次相遇那樣的對視。
他們馬上,馬上又能再次相見了……
這個時候,景寶從系統商城裏翻出了一個木偶,木偶可以被代替攻擊一次,她就可以趁着那個間隙逃出去,然後神行到地下室,就可以完美阻止婆婆的動作了,簡直是個完美機智的計劃呢!
她這樣想着,轉瞬間沖出門的時候一抛木偶,木偶“轟”得一聲被炸開,她就出現在了地下室。
卻發現,林以雲根本不在意她的出現,他只是地專注地盯着冰櫃裏的季辭暖,他輕聲喃喃:“暖暖,你快點醒來呀……”
景寶一怔,此時她的天眼還可以用,她能夠看到本來可以順利進入季辭暖身體的白氣又慢慢飄了出來,這種現象在玄學典籍裏被稱作散魂……
“暖暖,”林以雲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站起了身,不停地伸手向着虛空撈着那些飄散出來的白氣,聲音溫柔,卻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聲一般,“暖暖,別淘氣,快回去好不好……”
景寶甚至能看到本來養着白氣的那些瑩瑩生氣都被白氣送回到了林以雲身上,景寶突然想起典籍上關于養魂換命術描述的一句話,被養魂者亦隐隐有所覺。
所以,季辭暖哪怕成了鬼,哪怕忘記了記憶,離開林以雲身體後,第一件事卻不是遵循本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而是把林以雲的生氣和陽氣還給林以雲麽?
景寶這樣猜測着,而她的猜測顯然是對的,林以雲本來慘白的臉色多了幾分紅潤,季辭暖那團白氣卻越來越淡,漸漸不再凝實。
景寶皺了皺眉,開口道:“婆婆,送她去輪回吧,如果再不送她去輪回,她就要煙消雲散了……”
“她不肯,”林以雲看向景寶,眼神有些空洞,“就算她入了輪回,也再也見不到我了,所以她的唯一執念就是煙消雲散,這樣就可以一直一直地陪着我。”
“因為我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我的世界沒有屬于她的輪回。”
……
南城季家是個有名的世家,家風良好,家境殷實,季家小公主季辭暖更是別家名媛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從小言行舉止都是标準的大家閨秀。
除了季辭暖的表弟和與季辭暖青梅竹馬長大顧晰深直到季辭暖大家閨秀僞裝下毒舌中二病。
表弟是個智商缺根弦兒的笨蛋,青梅竹馬的顧晰深是個沒腦子的傻白甜,她睥睨天下地看了周圍一圈,啧,都是愚蠢的人類啊。
直到有一天,她跟着信佛的媽媽去寺廟的時候,溜到後山躲清閑。
在那裏她遇見了一個人,四月天,桃花天,風一揚,就滿樹的桃瓣飄然而下,一個眉眼清淡的少年,從天而降,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身後別着一把桃木劍,長發及肩,出現得突兀又自然。
她眨了眨眼,清澈見底的雙眸裏寫着明晃晃的“你是誰”,旁人遇到這樣的事,第一反應應該是或許哪個劇組在附近拍戲,或許是哪個cosplay愛好者,但季辭暖不是正常人,她是個滿腦子人類都是愚蠢家夥的中二病。
她把少年撿了回去,放在了她爸送給她的成年禮小公寓裏,然後從房間裏拿出了一根精致短小的防狼棍,十分嚴肅地說:“為了判斷一下你是不是人類,我需要電一下你,人類可導電。”
林以雲:……
林以雲本來是個現代修□□的昆侖派嫡系弟子,他有一天正常練劍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在了一個全無靈氣的世界裏,他在那裏遇見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少女,少女十分沒有防備心地把他撿了回去,他皺了皺眉,為少女的智商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個世界雖然全無靈氣,但有些世俗界常用的術法卻可以用,看看面相,捉捉鬼那種,這類人在這個世界被稱作玄學大師,林以雲雖然見不到鬼,但是哄哄人還是可以的,他全然把這次突變當作是一次歷練,他師傅說過他人生必遭一劫,遇事當臨危不亂,方可渡劫。
他深以為然,反正大家一閉關就是幾百年,慢慢找回去的契機他來得及。
他這樣想着,季辭暖卻對他産生了巨大的興趣。
季辭暖從來沒有遇到過林以雲這樣的人,對什麽事都十分淡然,不會過分好奇,冷淡的表情從來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更重要的是林以雲是個和她截然相反的人。
季辭暖從小就作為大家閨秀培養,她有着自己都摘不下來的面具,面對再讨厭的人都能維持着最标準的禮儀,帶着最标準的微笑,她的生活精确得像是尺子量出來得一樣,其實沒有人要求她必須這樣做,可是她卻下意識地戴上了完美的面具,明明很累,卻怎麽都摘不下來。
而林以雲就仿佛真的山裏出來的一樣,社交本領再季辭暖看來就是情商為零,語不驚人死不休,話不多但總是極為精準地插刀。
比如有一次,季辭暖撞見有個妹子向林以雲表白,估計是一見鐘情,妹子開口就是很青澀的自我介紹,然後紅着臉緊張地說:“我喜歡你,我可以追你麽?”
下一刻,季辭暖就看到林以雲冷淡着臉,面無表情地說:“不可以,因為我不喜歡你。”
妹子哭着就跑走了,諸如此類的事情層出不窮,簡直成為了季辭暖生活的快樂源泉,每天看林以雲怎麽插刀別人簡直成為了季辭暖的最大樂趣,還有林以雲就是個廚房黑洞,卻每每栽了跟頭,還要繼續嘗試,每天都會研究出新的黑暗料理……
對了對了,林以雲還有很多幸運E的故事,坐公交車坐反了最後迷路了呀,點外賣填錯住址了啊,開機電腦的時候一不小心把電腦弄死機了啊,住民宿把房東家門不小心拆了啊等等……
這些都是季辭暖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事,常言道把快樂建立到別人的痛苦上是最大的快樂,季辭暖深以為然,她一邊瘋狂嘲諷着季辭暖,一邊男友力爆棚地照顧着林以雲,看着林以雲面對各種狀況都保持着面無表情,被她照顧一下卻會紅耳朵根,也是季辭暖日常的愛好了。
“啧啧啧,林先生,沒有我,你簡直就是個生活白癡啊。”
面對季辭暖的嘲諷,林以雲坦然接受,他修真天賦高,一切能用術法解決的問題對曾經的他來說都不是問題,直到無意中來到了這個世界,修真之人大多過目不忘,他第一次知道季辭暖名字的時候,就覺得有些耳熟。
但是他想或許只是重名,畢竟季辭暖這個嘲諷全開的大小姐和書裏寫的一點都不一樣,他會看命數,卻從不主動幫人看,畢竟看命數也折壽,可當他又一次被季辭暖照顧着的時候。
他一低頭,就能看見季辭暖拿着毛巾,細長白皙的手指認真地掰開他的手,擦拭着他手上的污漬,季辭暖的睫毛長長的,眨着眨着的時候,眨進了他的心尖。
他知道自己遲早會離開這裏的,所以他一直都冷淡地和這個世界減少交集,除了季辭暖這個一定要湊上來的大小姐。
他破了例,看了季辭暖的命數,他看到了季辭暖必死的命數,他向來平淡無波的心升起了怒氣。
他開始越發留意着季辭暖,開始主動關注季辭暖,他看到了一個和在他面前完全不同的季辭暖,溫柔大方,做事禮節齊全,完美無缺,是标準的大家閨秀,和他曾經一掃而過小師妹遞來的狗血小說裏寫的形象一模一樣。
他又一次燒焦了鍋,季辭暖笑得在沙發上打滾,然後靠在廚房門上,語氣得意:“我就知道是這個标準結局,我在冰箱裏多做了一份晚飯,就賞你了。”
毒舌又傲嬌,毫無禮節可言,他看着這樣的季辭暖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酸酸的,有些疼,他的大小姐啊,為什麽注定要被框在那樣的劇情裏呢?
“你說對了,”他舉着燒焦的鍋,仍然是面無表情,卻上前慢慢靠近了季辭暖,“沒有你的我就是個生活白癡。”
季辭暖心頭一跳,臉頰微微發熱:“哼,你知道就好……”
“所以,我們在一起吧。”他放下了鍋,長臂籠住的季辭暖。
季辭暖被他的突然靠近弄得渾身僵硬:“喂!誰允許你靠這麽近的?!”
然後他将頭放在季辭暖的肩頭,輕笑着說:“你養我吧,我的大小姐。”
那帶笑的聲音就在季辭暖的耳邊,她整個人都冒着熱氣,卻仍然嘴硬地說:“真是拿你沒辦法呢,那我就只能大發善心了,勉強養着你了……”
他們開始同進同出,他的大小姐一邊嫌棄他是個小廢物,一邊又樂此不疲地罩着他,就像他一邊在大小姐面前裝着小白兔,一邊私下裏不知道冷臉真人PK了多少觊觎着大小姐的笨蛋,連大小姐的傻白甜顧晰深,他都特別“關照”了幾次,要不是真看出來傻白甜和大小姐只是單純兄妹情,他絕對會給傻白甜套麻袋。
他想一切,都會改變的,如果他就是大小姐那個變數的話,他心甘情願。
但是他帶着大小姐躲過了一次,躲過了兩次,卻最終沒有躲過第三次,大小姐過馬路時不小心闖了紅燈出了車禍。
真是可笑,他的大小姐怎麽可能會犯這種錯誤呢?
……
在季辭暖死後,林以雲把季辭暖的屍.體藏了起來,他不想他的大小姐被火葬,他的大小姐怎麽能就裝進那麽小一個盒子裏呢?
這個世界有玄學之說,他又是修.□□來的,他想或許他能夠複活他的大小姐呢?為什麽不可以呢?
他這樣想着,卻隐隐感覺到他地大小姐在他身邊。
當他一個人走在馬路上的時候,手心裏常常有清風拂過,好像他的大小姐想握住他的手,又氣急敗壞地嫌棄握不到甩開了。
當他一個人坐在高鐵上,窗外下着雨,他看着窗外一望無際的稻田,窗戶上水霧浮現了一個笑臉,像大小姐幼稚的畫。
當他一個人去咖啡館點黑咖啡的時候,仿佛能聽到大小姐叨叨他喝濃縮咖啡太傷胃,他揚揚唇,無可奈何地往咖啡裏加奶。
當他一個人沿着河岸走的時候,靠在護欄上,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裏影子乍看仿佛不止他一個人。
當他一個人又一次炸了廚房的時候,他一邊收拾着殘局,一邊打開冰箱,想看看他的大小姐留下了什麽,看着空空的冰箱,他揉了揉肚子,泡了碗泡面,耳邊仿佛有大小姐毫不客氣的嘲笑。
他的大小姐,還在他身邊的對麽?他的大小姐不是說好會一直陪着他的麽?騙子大小姐……
他好想他的大小姐啊,如果還能見見他的大小姐就好了,大小姐,能不能出來見見他啊,他已經會做好幾個菜了,公交車也很少坐錯了,都會用電腦寫代碼了……
……
自己死了麽?……看着地上的那灘血液,和倒在血泊裏的自己,圍着的人群,還有跪在地上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來的林以雲,季辭暖微微發愣。
她飄到了林以雲面前,想伸手扯一下林以雲的臉頰,卻扯了個空,她維持着扯臉頰的動作,輕聲說:“笨蛋林先生,我沒事啊,我在這裏啊!”
林以雲沒有聽見,怔怔地看着倒在血泊裏的那個自己,季辭暖輕嘆了口氣:“笨蛋,我那樣醜死了,有什麽好看的。”
她從小就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要說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清,遇到林以雲以後,她會覺得自己才是活着的,覺得林以雲會是和自己一樣活着的人,很奇怪的感覺,可她就是這樣覺得的。
林以雲似乎和她一樣很早就預感到了她的死亡,小廢物林先生就會一刻不停地念着她,仿佛離了她就真的不能活了一樣。
可當這一天終于來臨的時候,她才知道她會很難過,不是難過她的死亡,而是難過她的林先生再也沒有她陪在身邊了。
她想陪着她的林先生,雖然沒有辦法觸碰,雖然沒有辦法相見,但她還是想陪着她的林先生。
她看着她的林先生,死活不肯火葬她的屍體,輕聲說“我的大小姐,你怎麽可以待在那種小盒子裏,你肯定不喜歡的吧?”,她咬了咬唇,嘆口氣:“笨蛋。”
她看着她的林先生,失魂落魄地又一次乘錯了公交車,她坐在林先生邊上的空位上,把頭虛靠在林先生的肩膀上,小聲嘟囔着:“真笨啊,待會趕不上末班車了,你又該心疼打的錢了。”
她看着她的林先生,下樓倒垃圾的時候,對着幹垃圾濕垃圾一臉無措,一件一件地分,她在旁邊一邊嫌棄着林先生磨磨唧唧,一邊又絮絮叨叨“沒錯,吃幹淨的一次性飯盒是幹垃圾,還有水的礦泉水瓶要把礦泉水倒進濕垃圾啊!對的,就是要倒幹淨!林先生真棒!”。
她看着她的林先生,買了之前她喊了很久一定要去看的電影票,看着林先生買了情侶座,她一邊生氣,一邊看着林先生往一旁座位上放着只有她喜歡吃的巧克力味爆米花,揚了揚唇,理直氣壯地坐了下來,靠着林先生看完了電影,在散場時,在林先生邊上小嘴叭叭叭地說着觀後感。
她看着她的林先生,坐在陽臺上發呆,陽光很好,她想想被陽光曬到會很疼,卻在看到林先生眼底的落寞時沒有忍住,飄進了陽臺,從林先生背後虛抱住她的小廢物,“啧”了一聲:“你呀,還是面無表情的好,裝什麽憂郁啊。”
她看着她的林先生,在她生日的時候,買了個蛋糕,努力了一個下午才勉強燒出三個能看的菜,手心上還被燙出了三個水疱,在她的林先生點燃蠟燭的時候,她一邊喊着“點什麽二十二根蠟燭,我永遠十八啊”,一邊又做出了吹蠟燭的動作,許願她的林先生要開心啊。
她看着她的林先生,會在無聊的時候自己一個堆着積木,她使壞地對着積木一個勁兒地吹氣,假裝故意抽出其中一塊積木,積木始終巋然不動,她單手撐着下巴蹲坐在林先生對面,想她的林先生堆積木的時候真帥,笑得像個傻子。
她看着她的林先生,在大晴天裏窩在床上不出門,她就會念念不停:“出門啊笨蛋!不要浪費這麽好的天氣啊,連帶着我的份一起曬一下啊!”
……
她呀,大抵是真的死了,每天跟着她的林先生,能夠記住的事情卻越來越少了,她開始忘記她和林先生的紀念日到底是幾號,她開始忘記林先生的生日是什麽時候,她開始忘記林先生喜歡的是番茄炒蛋還是糖拌番茄……
她癟了癟嘴,有些委屈,她往林先生的懷裏蹭了蹭,假裝自己感受到了溫度,馬上就能開心起來。
能這樣,就這樣,一直待在林先生就很好。
“如果有來生的話,你會想當什麽?”
“我不想有來生,因為來生我遇不見你,你該怎麽辦呀?”
……
林以雲混進了玄學組織,他的目的只有兩個,看看他的大小姐和複活他的大小姐,他在玄學組織裏學了很多,不少知識和修真體系都是通用的,他漸漸成為了真正的大師,可是他能夠借用術法見到別的鬼,卻始終見不到他的大小姐,他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直到有一天,他聽到了傻白甜顧晰深要和季家認回來的女兒結婚的消息。
如果大小姐的世界真的只是一本書,如果大小姐的命數是已經決定好的劇情,那麽在有關大小姐的劇情裏,從頭至尾就沒有他的存在。
所以,他才沒有辦法見到他的大小姐麽?
如果……如果……他能用顧晰深的身體的話,是不是就能見到大小姐了?
然而這個可能還沒得到驗證,他就發現,随着所謂劇情的展開,他可能要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了,離開這個有大小姐存在過的世界,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可是,他還沒有再見到他的大小姐啊……
他絕對絕對絕對不能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他這樣想着,開始謀劃奪舍,第一步,從提高傻白甜身體和他靈魂的契合度開始,如果是所謂男主的身體的話,是絕對不可能離開這個世界的吧。
但是當他這麽開始實施的時候,當顧晰深暈倒後,他發現他感受到了大小姐的氣息,真真切切的氣息,一團白氣,融入他的身體……是大小姐!
所以大小姐還在,所以他真的有可能複活大小姐麽?他這樣想着,他瘋了一樣,開始研究禁術,開始滋養大小姐的魂魄。
但他又發現大小姐的魂魄會牽引着他遇到一些事,牽引着他遇到一些人,他随着大小姐的牽引遇到了懷着孕的季淺稚,他看出了季淺稚懷着的是一個鬼胎,他能夠感受到大小姐的魂魄很喜歡那個很有可能一出生就會死的孩子。
他抿了抿唇,翻着術法,到處問人問鬼,想盡了辦法幫季淺稚保住了那個孩子,如果是大小姐喜歡的話,那麽他也喜歡。
他不是個好人,自私得厲害,還惦記着用顧晰深的身體,就一個勁兒地慫恿季淺稚另尋新歡,季淺稚是個和傻白甜一樣的死心眼,他說得多了,就變成了例行公事。
他因為這事,對季淺稚母女有愧,能照顧到的地方都會盡力照顧,幾乎是有求必應。
他喜歡景寶那個孩子,很機靈,一語中的的毒舌有幾分大小姐的風範,景寶身上的煞氣和陰氣似乎也是大小姐喜歡的,每次和景寶多待會,大小姐的白氣就會凝實一點,他不自覺地用心照顧景寶,季淺稚忙的時候,他總擔心景寶一個人呆着不好,不是親自去陪景寶,就是捉兩個鬼送給景寶玩。
如果大小姐還在的話,他和大小姐的孩子也會如景寶這樣可愛吧?
他一直抱着執念活着,他知道這就是他的劫,已然心魔,荒唐又瘋狂。
一切都按照他計劃來,他應該開心的不是麽?可是當他看到景寶哄季淺稚開心的時候,當他看到季淺稚望着人群思念顧晰深的時候,當他看到鬼一個個消失執念步入輪回的時候。
他有想過,他要不要放棄,要不,就讓他的大小姐步入輪回吧,要不就算了吧……
可是當他嘗試這麽做的時候,他就發現他沒有辦法将大小姐步入輪回,大小姐似乎知道他并不屬于這裏,似乎知道一旦步入輪回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所以……
“我沒法放棄了……”林以雲輕聲說着,像喃喃,眼神中卻透露着絕望和迷茫,他不想大小姐煙消雲散,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婆婆,”景寶仍是這麽叫着,“你說感覺暖暖阿姨喜歡我是麽?”
景寶的話讓林以雲微微一愣,景寶接着說道:“說不定我能知道該怎麽辦,我能碰碰暖暖阿姨麽?”
林以雲頓了頓,看着景寶,點了點頭,劇情系統聞言卻不由時刻注意宿主的情況。
景寶上前,小短手輕輕地碰了碰那團白氣。
“景寶!你!”劇情系統發現景寶不停地把身上的陰氣轉給白氣的時候,看着宿主的身體數據面板,機械音都有發抖,一如每次季淺稚都會斥責景寶為了讓鬼好過偷偷渡氣一樣,景寶自帶的陰氣對鬼是有益處的,但是景寶本身身體不能失衡,失衡就容易生病或者疲憊。
這會兒景寶何止是渡氣,簡直就是瘋狂渡氣,劇情系統一點都不心疼積分,不停地給景寶砸身體修複液。
過了好一會兒,景寶輕咳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對着林以雲道:“暖暖阿姨鑽進你身體裏,是為了保護你,因為你不屬于這裏,硬留下的話,會死。”
“暖暖阿姨之所以沒有辦法回到自己的身體,是因為她已經有一魂一魄步入輪回了,只是因為你的陽氣滋補着才會看起來像全的魂魄一樣。”
“因為已經有部分步入輪回,只要你離開這裏,她自然就會步入輪回了。”
“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暖暖阿姨,雖然魂魄不全,但是也能給你輕微的回應。”
林以雲聞言看向了那團白氣,眼露疑惑迷茫:“所以一直以來是我會錯意了麽?我可以見她麽?”
景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