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是我的了

日頭稍暖,謝聿一身紅衣,牽馬側立一旁。

侍衛隊他打發了去,遠遠地站在那裏,看着城前的那兩個人。

顧今朝一身白衣,有點單薄,她将手裏缰繩遞了穆二,示意他快些上馬:“回去吧,以後別再胡來了。”

少年伸手接過,情緒還低落:“嗯。”

嗯是嗯了一聲,卻未動。

他一身錦衣,還略弓着背,英姿全無。

她上前一步,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上面:“站直了!穆庭宇,你想想你哥哥,想想你爹,你真的要這樣嗎?”

少年頓時挺直了背脊,看着她目光當中,隐隐都是痛:“今朝,一旦我回去了,我對得起任何人,卻偏偏對不起你,什麽都給不了你,就連……”

今朝搖頭,往後退了一步,又站了他的對面:“穆二,我們之間,連個像樣的話都沒說一句,沒有在一起過,哪有什麽對不起。你把顧小朝送回來的那天,就該知道你要走什麽樣的路,既然做了,就別後悔,從前你送我的東西也給你送了回去,從今日起,就別再見了,你要是狠不下心,我來幫你收了最後這點念想,今日做個最後的了斷,祝好。”

說着,轉身就走。

穆庭宇透過她的肩膀,看見那一抹紅影,緊緊扯住手中缰繩。

寒風冷冽,顧今朝走了謝聿的面前,如釋重負:“走吧,回去了。”

謝聿未動,他能感受得到那少年的凝望,事實上,他滿腔的怒火正無處發洩,冷冷目光只是這麽瞥着他,內心深處久躁動不已。

今朝才要走過去,順着他的目光往遠處看了一眼,又大聲叫了他一次:“走了!”

謝聿這才回眸,不過他臉色不虞,一副淡漠模樣,真是拿他沒辦法,顧今朝倒退兩步,到他跟前微傾了身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這就握住了。

她直拽着他,拽了一下還沒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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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看着他,簡直哭笑不得:“你不走,我自己走了啊?”

謝聿嗯了聲:“走啊,你随意。”

可見心中惱意還未消散,哄人她還算擅長,兩手都握住了他手,用力:“走,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這般再三地拉了他了,他便跟着她走了。

她手很軟,她牽着他手,他也牽着馬。

二人一馬這就進了城門,謝聿身份在那,無人敢攔,他跟在今朝身後,走得不快。

街上人來人往,顧今朝放開他手,等他走上前來,與他并肩。

謝聿一身胭脂紅,連個大氅都未披:“今日做個了斷也好,省的再生事端。”

顧今朝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回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衣衫單薄,臉色略白。

不由就嘆了口氣:“雖然世子穿這衣服很好看,但是再怎麽說,你這身子不好,既然出來也得多穿點啊!”

他本是乘車去見她的,在巷口遇見了才騎馬追來的,自然沒有顧及到別的。

不過他關注點已經偏了:“我穿這顏色,也很好看?”

今朝一臉正色:“嗯,好看,你穿什麽顏色的衣衫都好看。”

此話一出,謝聿赫然失笑,心滿意足。

二人走不遠,來接的馬車就到了,先後上了車,将車簾好好放下,隔絕了外面的冷空氣,才覺得渾身暖了一些。車上有一個毯子,謝聿打開了來,讓她挨着自己坐了,蓋住了兩個人的腿。

挨靠了一起,謝聿偏身過來,尋了她兩手,都握了手心裏。

她天生畏寒,手腳極愛冰涼,他一手抓了一個,放了自己臉側,給她暖着手。

就這麽肌膚相近,今朝手抖:“呃……這樣不好的吧?”

她想抽回手來,可他卻按得更緊:“別動。”

有心想說阿娘和他爹的事,可他捂了片刻,她非但暖了手,還感受到了不對勁,手下肌膚已是滾燙了。顧今朝連忙傾身過去,抵住他額頭,果然已經熱了起來。

她頓時急了:“你這身子,不好好管自己,管我幹什麽!”

說着,大力抽出手來,将毯子拽了起來,直接披了他身上,給他裹得嚴嚴實實的了。

謝聿只說沒事,可今朝卻是按着不叫他動了:“別動,一會回去得喝點湯藥發發汗。”

他當然不想回,順勢故意靠了她的肩頭:“本來就有往來,說日後再不見的話,不大可能,其實我也不是特別在意,只不過下次有事見他,需先知會我一聲。”

今朝嗯了聲:“有什麽事都等你病好了再說,先送你回世子府。”

徐老太醫比對了藥膳的藥方,怒不可遏,徐貴妃不肯回宮,特意命人跟皇帝解釋了下,并且請了太醫院的幾位禦醫過來對質,世子府現在可謂熱鬧,可他并不想回去。

對于這些,他只字未提,只是擡眸:“去你府上。”

顧今朝只當他信不過別人,并未多想:“也行,讓我阿娘給你熬點藥,你好生歇着,應該很快就會好了。”

馬車行得快,些微颠簸,她偶爾摸一下他的額頭,心急如焚。

幸好他一直清醒,光是發燒,并未倒下,到了新宅門前,顧今朝趕緊給人扶了下來,進了家門問了小厮,說阿娘已經回來了,更是喜出外望,趕緊讓人去叫她。

客房沒有點火,直接給人送了自己的屋裏,顧今朝讓謝聿躺了她的床,沒等多一會兒,阿娘匆匆趕過來了,一看謝聿這模樣也不慌不忙。

屋裏的小丫鬟過來給謝聿擦拭,他不許近身,只好換了個小厮。景岚開了藥,特意叮囑了來寶去給熬藥,又讓人去世子府送信。

顧今朝給人帶到了,早就松了這口氣。

忙前忙後跟了阿娘的身後,見她臉色也不好,心生擔憂。

娘兩個都出了屋裏,景岚腳步匆匆,今朝連忙追了上去:“阿娘今個不是去花房了嗎?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景岚懶懶道:“心裏不痛快,就回來了。”

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這麽一會兒心裏就不痛快了,今朝仔細瞥着她的臉色,試圖從中窺探一二:“怎麽了?早上還好好的,不是說要考慮和謝呃那個誰的婚事了嗎?”

不提他還好點,一說起他來,景岚頓惱:“讓他有多遠給老娘滾多遠,成婚?成個屁!”

這變得也太快了點,顧今朝不明所以,亦步亦趨地跟着她:“怎麽?他做什麽了,阿娘這麽生氣,我看他也不是那般無情無義的人呢!”

他當然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就是因為他太有情有義了,所以憤怒。

憤怒的是,他不肯與徐家斷了往來。

她從來不屑與誰争搶男人,宮裏那個的存在她略知一二,謝晉元說是謝聿娘臨死之前托了人告訴他,要照顧好她姐姐的。

即使現在懷疑她,請了徐家老太醫來,也還在調查當中,并未斷了幹系。

今日讓人送了新單子去世子府,回來就跟她說了,說世子府有個女人在,正趕上謝晉元來花房接她,一問才知道,昨個晚上徐貴妃竟然擅自出宮,被他保下來了。

一開始遇見謝晉元的時候,他一度将她認錯,非說她是謝聿他娘,好吧,她長得可能是跟那個叫什麽徐家女有相像的地方,但是她不喜歡被人當做替身。

如今她能感受得到,他對自己的情意,不過她讨厭徐家,尤其宮裏那個,徐貴妃偶爾會在宮裏出點小事,然後叫他過去,女人的小心思,只有女人才懂。

謝晉元這樣的人是不會懂得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的,景岚也懶得說,但是不說不等于可以忍,他再次提及婚事,她只說簡單,讓他斷了與徐家的幹系。

他盯了她半晌,說怎麽斷,今生今世也斷不了了。

氣的她摔了他一身花花草草,自己坐車先回來了。

這些事怎麽能跟女兒說,景岚氣還未散盡,直推了今朝回去:“你趕緊回去看着些,謝聿他身子還沒調養好,本就比常人要弱些,可別出了大事,去去去,別跟着我。”

阿娘不讓跟,今朝只得回來了。

原本以為阿娘和謝晉元能成個□□,這會兒又沒個方向了。

謝聿的存在感太強,這樣的人孤傲如他,清貴如他,并不是她能掌控的人。

他的信物還挂在腰間,伸手撫過也是五味雜陳。

顧今朝飛快回到自己屋裏,來寶熬藥還未回來,世子府也未派人過來,屋裏只有她府上一個小厮在眼前看着。

謝聿這會已是燒起來了,躺在她床上渾身無力。

他半阖着眼,瞥見她的身影,眸光頓亮:“幹什麽去了?怎麽才回來?”

今朝上前摸了他的額頭,回身親自來擰了手巾,給他擦臉:“我才出去就回來了啊,怎麽了?難受啊,難受就忍忍,湯藥馬上就熬好了。”

擦了臉,卷起了手巾又放了他額頭上面。

回身坐下了,給他蓋上了薄被:“你這身子真得好好調養調養,你看看我,我小時候身子就不好,但是現在就不同了,一年到頭也不病一次的。”

謝聿勾着她手,抓着握住了。

今朝回頭看看,自家小厮貪閑,早躲了一邊去了,她怕被人看見,忙是掙脫了給他手放了被下。

謝聿才要動,她噓了一聲,起身拿了矮矮的馬紮過來,坐了一旁。

如此伸手到了被底,才又握住了他手。

掌心滾燙,阿娘說手上也有穴位的,使勁揉着能促進血液流動,緩解高燒。

用力揉着,她低着眼看他:“你說說你吧,今天這麽冷的天,幹什麽穿這麽少就過來了?受不得風的,得知道自己什麽身子呀!”

謝聿擡眼,一把握住她手不叫她動:“沒想到,我也有這麽一天,小心翼翼看着人臉色,生怕言重,其實剛才在路上,有一句話是假話。”

今朝疑惑地看着他:“什麽假話?”

因着高燒,呼吸都重了些,他勾着她的手指與她十指交纏:“今日了斷了,以後不許你見他,我在意,非但在意,還十分在意。收了我的信物,那便是我的人了,不許你反悔。”

他目光灼灼,掌心也燙着她,那雙眼睛,望進去了,裏面都是她。

莫名地心疼,今朝眨眼,不敢再看,忙是別開了臉去,一開口不小心還結巴了下:“誰誰是你的人了?別胡說……”

話音未落,謝聿已是坐起傾身。

她還沒反應過來,那雙還帶着不正常體溫的薄唇就落了她唇上,成功将她沒說完的話堵了回去。

謝聿灼熱的呼吸似乎感染到了她,整個人都似被火團圍住,胸腔當中的那顆心不知道是怎麽了,突然失控撲通撲通飛快跳了起來。

眨眼,顧今朝渾身都僵住了。

這個混貨,沾了一下還吮了口,才坐直了。

四目相對,謝聿舔唇:“現在是我的了。”

屋裏溫暖如春,院中卻是天寒地凍。

景岚慢騰騰走了前院去,也是心煩意亂,一股子邪火無處發洩。

正要回屋去,看門的小厮蹬蹬蹬跑了她的面前來:“夫人!門口來了人了,我看車徽是世子府車馬,車上坐着個貴人,她說要見您,讓您……”

景岚聞言頓時火冒三丈:“讓我幹什麽?想見我就見我,我是她奶媽呀?”

她踢開腳邊石子,轉身要走,可來人等不及通傳,竟然擅自進了大門,女人一身錦衣,身姿窈窕,慢慢走了過來。

景岚站住,頓時環臂:“诶呦,這位夫人是不是走錯門了?”

二人眉眼有些許的相似,徐淑寧一步一步走過來,緊緊盯着她的臉,似受到了莫大的驚吓:“你……你是……”

她腳下踉跄,差點摔倒了去。

景岚瞥着她的臉,略一思索就猜出了她是誰:“怎麽?吓着你了?”

她妹妹徐宜寧已經死了,不可能還在世上。

徐淑寧心下稍安,揚起了臉來:“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誰?”

景岚這會正惱着呢,管她是誰:“嗯,真不知道這位夫人是誰,擅闖民宅,理當報官,不過……”

話未說完,女人已怒:“雖不在宮中,也身為貴妃,爾等還不跪下?”

跪下?

景岚上前,也是勾唇壞笑:“诶呦,貴妃呢,要不要我滿大街給你張揚張揚,說是貴妃不在宮裏就這麽跑到大街上來啦?”

徐貴妃本來就是偷着出的宮,怎能張揚:“你!”

景岚故意不說破,只是招手叫了護院過來:“青天白日的,竟然還有人冒充貴妃,怕是精神不好,趕緊攆出去了,省的招災惹禍!”

徐淑寧氣的不輕,可一旁走過來的護院可是不由分說,當真來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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