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抓個正着
屋外星月奇談,屋內暖意如春。
景岚回到房中之後,補了一覺,才睡醒已經快戌時了,她迷迷糊糊也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才到顧家時候,和顧家兄妹去逛廟會,那時候就遇見了個誰,還叫過她宜寧的,已經記不大清了。
夢裏那人卻是看得清楚,像是謝晉元,又不像。
這本毫不相幹的一個夢,即使醒過來了,還是有些恍惚。
下地,她走到鏡前,在鏡子當中看着自己的臉,說來也奇怪,這麽多年,她青春還在,容顏變化不多。
說她像是二十出頭的人,也不奇怪。
這麽反感謝晉元與徐家,不是沒有緣由的,當初開始與他在一起時候,他十分在意今朝的那個不存在的爹,二人總不能同心。
如今多年過後,她嫁了又嫁,從不回頭,唯有他還在原地。
解開腰帶,扒開肩頭外衫,景岚對着鏡子看自己的肩頭,在她的右肩上,有三顆小痣,謝晉元對這小痣情有獨鐘,這也是當年他錯認她的話。
他曾說過,她就是宜寧。
她是嗎?
她不是,能讓他等了這麽多年,唯有那個叫做徐宜寧的人吧。
可她不是,她一睜開眼就在水上,之前的記憶都在醫院的病床上,偶爾清醒,分不清是古代還是現代,後來即使是做夢,也幹脆再回不去了。
多年以來,她都不願去想。
伸手輕撫過那三顆小痣,景岚合上外衫,重新系好了腰帶。
她回到床邊坐好,開始回想最初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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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她有斷斷續續的夢,可十幾年過去了,根本記不得是什麽了,她醒過來以後,便是顧瑾和容華一直照顧着她。
那少年,應該是比她大,她打心底喚了他哥哥,每次一叫哥哥,都滿心歡喜,害的容華都總笑她,說是離不了兄長。
顧瑾在時,他守着她,她還沒等理清心意,不想這一分開,就是這麽多年。物是人非,再仔細回想當年,穿的什麽衣裳,都什麽口音,說了哪些話,根本記不起來。
她捂着額頭,閉着眼,慢慢地一點點往前想。
沒有,什麽都沒有。
可是,從前這麽堅定以為她與那人毫無幹系,現在卻也不得不懷疑起來,頭疼得厲害,景岚打開窗,吹了吹冷風。
明月高懸,繁星點點。
還是不能心安,轉身出了屋裏,就奔了後院。
這時候顧容華還未睡下,快步進了她屋裏,給翠環和來寶都攆了出去,緊緊關上了門。姐妹兩個坐了一起,各有心思。
景岚抓了容華的手,壓低了聲音:“我思來想去的,還是去揚州一趟,探探虛實。”
顧容華嗯了聲:“裝瘋賣傻也不是辦法,可揚州真的有什麽東西嗎?我不能去,此事交給別人去做我也不放心。”
景岚靠近了些許,與她附耳:“正好我有一批料子貨,可以借機離開揚州,冬日路不好走,趁機能在外面走上一段時間,到時候我就去揚州看看,如何?”
容華想了下,也握了她手:“我在京中牽制着他們,也只能你去,但是千萬小心,也或許那裏什麽都沒有,也或許有什麽,總之一定一定要顧好自己才是。”
景岚點頭:“我知道,只是,要不要把今朝送走?”
顧容華輕嘆着氣,低下了眼簾來:“明日我便出府看看,估計是送不走了,多少雙眼睛都盯着呢,即便是你走,也要穩妥才行。”
景岚渾不在意:“放心,長公主會安排我走一趟商的,名正言順。”
如此最好了,二人緊緊靠在了一起。
容華不由心生愧疚:“月華,最是苦了你了,若是我有什麽差池,你一定幫我照顧好今朝,她是行雲,也是我顧家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後的骨血了。我時常想,當年若沒有遇見行雲,是不是顧家就不會有此大禍了,我恨他,惱他,可他終究是回不來了……他到死也沒忘了去當和尚,我想他不是不想回來,是回不來了……哥哥沒有下落,我這輩子都對不起列祖列宗……”
言語間,眼睛已是紅了。
景岚扶住她肩頭,擁住了她:“竟說傻話,沒有你,我早死了,別想太多了,我們還有今朝,只要她好好的,顧家還有血脈。”
姐兩個說着話,想起當年都不由感傷起來。
又過一陣,容華歇息了,景岚陪了她一會兒,等她睡着了,才走出來。
今日不知怎麽,月亮特別圓,特別大。
站了石階上面,正是仰着臉看着,院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景岚連忙迎了出去,來寶匆匆走來,見了她就問可有看見今朝,說是沒有見到,這小姑娘就有點急了。
來寶說顧今朝在屋裏睡覺時候,她去和翠環說話了,等她回來,今朝就不知道哪裏去了,床上還少了一床被子,可是奇怪。
外面早已經黑了天,如果無事,今朝不會無緣無故走的,她從來不會叫人擔心。
往遠處望了望,景岚也是皺眉:“府上可有誰來過?難道是和穆二出去了?”
來寶想了下:“好像來了人,我聽見外面誰叫了一聲,但不知是誰,穆家二公子都多少天沒來過了,再說都黑天了,外面天寒地凍的,能幹什麽去?”
說的也是,景岚有點不放心,即刻回屋點了燈,這就出來了。
她在院中問了一問,誰也沒瞧見,唯獨看門的小厮往外面指了一指,說是和世子一起出去的,應該沒有走遠。
一聽是和謝聿在一起,景岚多少安了點心。
她自大門走出,果然巷口停着世子府的馬車,提燈走了過去,不等上前,車夫攔住了她。
景岚常去世子府,怎能不識?
車夫也只攔了一攔,揚聲叫了一聲景夫人,車上那兩個頓時聽見了。
夜空當中,滿月如圓盤,顧今朝聽見車夫喊着阿娘,吓得一下将謝聿推開,起身就往外面走,車上沒有點燈,她腳底下也不知踩了什麽還差點摔倒,掀開車簾就跳了下來。
景岚提燈也到了車前:“今朝?”
顧今朝故作鎮定,應了一聲:“阿娘,你怎麽來了?”
景岚上下瞥着她,提高了燈瞥着她臉色:“你怎麽了?在這幹什麽呢?”
今朝心如搗鼓,勉強扯出一點笑意來:“沒、沒事。”
平時再機靈的人,一慌了也露出馬腳,景岚都看在眼裏,回眸瞥向車上。
正是起疑,門簾一掀,謝聿抱着一床薄被出來了,他徑自下車将薄被放了今朝的懷裏,臉色淡漠至極。
“顧今朝,不用這麽獻殷勤,你求我的事,恕難從命。”
“……”
這是唱的哪一出?
今朝眨眼,随即反應過來:“呃……世子這般說話,可實在太傷我心了,不過我這個人向來這樣,你不願幫忙就算了,天這麽冷,這床薄被還是送了世子罷!”
這話中還有真話,兩個人就像打啞謎似地,不過從中也不難猜出,顧今朝是上趕着有事求人家,人家才來的。
景岚在旁看着他們,若是從前,早給人迎進府中好好打探一番了。
然而此時,她定定瞥着謝聿,心中當真是五味雜陳。
他就那麽站在月光之下,今日看着他眉眼,更覺心緒複雜。
謝聿當然不知她心中所想,上前來作別。
顧今朝不由分說将被子塞了車上給他蓋腿,母女兩個一起将人送走了去。
往回走了,今朝殷勤地給阿娘提着燈,景岚與她并肩而行。
心裏一直嘀咕着,不知阿娘信了沒有,生怕她再三盤問自己再露馬腳。
可景岚似有心事,一路上都沒再說一句話,可叫顧今朝松了口氣。
娘兩個到了門前,景岚才回了神,拿過了燈給人抓住了,不由分說提了屋裏去。
屋裏還未點燈,顧今朝在旁忐忑,趁着阿娘點燈的一會兒功夫,在心裏盤算了一下。
燭火亮了起來,景岚回身坐了桌邊:“說吧,今個是什麽事,你在謝聿的車上和他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走近車邊時候,的确是聽見有說話的聲音,但是聽不大清。
這會發難問了,今朝已經想好怎麽說了。
還是阿娘教過她的,說謊的時候要面不改色:“呃……我說實話阿娘別生氣,就是想求他去東宮打探打探,太子到咱們府上到底有什麽目的……”
景岚驀地擡眸,聲色俱厲起來:“我說過了,這件事你不要再問,也不許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