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家途中

月牙兒的傷勢不重,休息了幾日便能下床了。那婦人家裏沒有女兒,便拿了她自己的衣服給月牙兒穿。月牙兒一張臉長得精致好看,即使穿着這樣老氣的衣服也依然遮不住她原本的氣質,那家的大兒子每次見了她都漲的臉紅,連句話也說不順暢。那婦人在一旁看着,心想若不是這小姑娘有了主,給她當兒媳婦也是不錯的。

林槐之的傷勢重些,但他閑不住,尤其是看着月牙兒好生生的走來走去,就也想跟在她後面,但是月牙兒強迫他好好呆着,只有他快點好起來,他們才能快點回家,她是絕不會把林槐之抛下的,好不容易有這麽個出來的機會,他們此生恐怕再也不會回去了。

只是一想起小灰還有扯平還留在那個山洞裏,很有可能傻傻的等着他們,而且他們走的時候,還下起了大雪,她心裏就很不舒服,好像背棄了同伴的感覺,不管怎麽說,這半年以來,不僅僅是林槐之,那兩個小家夥也給了她很多溫暖,他們四個相依為命,現在卻只剩下它們兩個了。

但是月牙兒心裏也清楚,那兩個家夥,一個是兇猛的老虎,它現在雖然很順從,但不能保證它以後一直這樣溫順,嗜血是野生動物的天性;而另一個卻是人人都畏懼、充滿敵意的狼,這種生物狡猾也兇狠,人類對它們本身就沒有什麽好感,所以若是帶着這兩個家夥回村裏,他們肯定是不被歡迎的,甚至還會當做異類。

月牙兒深深地嘆了口氣,這樣的事情她也只能說給林槐之聽,要是那家人聽見了,準會受到不小的驚吓。

月牙兒本來以為林槐之與那匹狼生活了許久,會有很深的感情,他一定是比她還要難受的,沒想到當她說了擔憂小灰和扯平的話後,林槐之卻一臉的平靜,反而淡淡的說了句:“它們......不會死。”

月牙兒便十分郁悶,想着小灰應該沒事兒,它已經會自己捕獵了,應該餓不着,但是扯平的話,就像一只笨笨的大貓,她十分的擔憂。

林槐之好像現在才看到她臉上的不安,便試圖握着她的手,給予她一些安慰:“放心......”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郎中來給林槐之治傷的時候,月牙兒有心讓郎中幫助他說話,至少不像現在這樣無法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但是又想到郎中肯定會問林槐之的來歷以及緣故,他的事情還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回到村子裏再治也不晚,反正這個樣子也過了那麽多年了,倒也不急。

林槐之的傷雖然多,倒也沒有很嚴重,最厲害的就是他背上的那道抓傷了,應該是他跳下來拉住月牙兒時,被身後的雪狼抓了一道,次之便是他額上的傷口,郎中還發現他鬓角的發際裏面有一道傷疤,好像以前受過類似的傷,再問林槐之,他卻說不記得了。

衆人也就沒有在意,許是小時候頑皮受了傷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只是要等到他傷好,怕是趕不到在年前回家了。由于他們的緣故,這家本就不十分富裕的人家,變得更加的拮據了。不說白吃白喝,光是治傷抓藥就花費了很多,即使如此,那家人家卻一點怨言都沒有,月牙兒很是愧疚,想着回家了,能夠有機會回報他們。

除夕很快就到了,村子裏十分的熱鬧,林槐之這日也被破例從屋子裏出來了,他深吸了幾口氣,這些天,天天都待在屋子裏養傷,早就悶壞了,奈何月牙兒一板臉,他就不敢抗議了。只是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奇怪,穿着也繁瑣,他一時不太适應,但好歹還算舒适,只是還沒有他的獸毛暖和呢!

街上有放爆竹的,林槐之一開始聽見這聲音像是被吓了一跳,然後小心翼翼的扒着門往外看,月牙兒看他這樣可愛極了,一直在旁邊哈哈笑着,偏偏林槐之還一臉的迷茫,月牙兒笑的直不起腰來。

“你從來沒有見過爆竹吧?”月牙兒笑夠了,走過來和他一起看。

林槐之皺着眉頭想了想,沒有回答。

月牙兒只當他是默認了,當做講故事一樣給他講了過年的習俗以及爆竹的來歷,林槐之聽得很認真,月牙兒講完認真的問他:“你以前聽過嗎?我記得我剛認識你那會兒,就問過你那個問題,不過當時你沒有回答我,我以為你是啞巴,你現在可以說話了,那你能告訴我你還記得你以前的事情嗎?比如,你是從有意識開始,就生活在山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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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槐之靜靜地望着她,一雙明亮的眼睛透着迷茫,好像在努力的回憶,又好像不懂月牙兒說的意識。月牙兒看着就嘆了口氣,他沒有以前也好,大不了以後跟着她,回到村子裏,他長得又高又壯,肯定不會餓着的。

“哎,你們倆在大門口站着幹嘛呢?這麽冷的天,還不趕緊進屋裏來,餃子已經下好了,快來嘗嘗。”那婦人熱情的招呼他們進去。

月牙兒把剛才的對話抛在腦後,過年呢,這麽好的日子,即便不能和家人團聚,但也是個喜慶的日子,更何況他們從山裏逃了出來,這比什麽都強。

“走,我們吃餃子去,你肯定沒有吃過。”月牙兒朝林槐之眨了眨眼,拉着他朝屋裏走去。

這家人家本有兩個兒子,小兒子不在家,聽他們說好像是去給縣裏的一家客棧做賬房先生,說是過年期間漲工錢,這才沒有回來的,不過這個小兒子倒是讓人捎來了一些銀錢和豬肉,他們這個年才過的好一些了,否則加上月牙兒他們這兩張只進不出的嘴,這個年能不能過得去都不好說呢!

林槐之在山裏幾乎沒有吃過這樣熱騰騰有味道的飯菜,即便後來出現了月牙兒,也只是多了一些花樣,但是沒有鹽之類的佐料,現在吃到這樣有味道的東西,他覺得每次都很驚喜,于是飯量也是與日俱增,月牙兒看着他這樣子,又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多吃東西身體好的更快一些,擔心的卻是怕林槐之把人家吃的更窮了,但是她也不能不讓林槐之吃東西,于是只能在心裏想着,日後定要多多回報人家才是。

即便沒有回家,這個年已經過的很有味道了,起碼比在山上好多了,月牙兒還教了林槐之如何放爆竹,林槐之膽子大,一些事情只一教他便會了,只是這家人家卻沒有太多的爆竹給他們玩。

晚上守了除夕,他們倆還意外的得到了這家夫妻給的壓歲錢,月牙兒十分的感動,但是她卻不好意思要,只是那對夫妻堅持,且也沒有多少錢,這才勉強着收了。

月牙兒掂了掂那幾個銅錢,對林槐之嘆了口氣:“我們欠人家的可真是夠多了,銀錢是小事兒,人情卻是最難還的。”

林槐之兩只眼睛專注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把自己的那份“壓歲錢”也給了月牙兒:“你......收着......”

倒像是一對小夫妻,他順理成章的把自己得來的錢交給月牙兒保管,月牙兒卻也不客氣,他現在也不知道怎麽花,她拿着倒也沒有什麽不妥,以往在山洞裏,他們的東西也都是她來管着的。

過了年,沒有等幾天,月牙兒就打算回家了。像這種,明明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個方向,卻不能回去的感受,讓她十分的壓抑。現在林槐之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月牙兒就打算找一個機會向這家好心人告別。

林槐之知道月牙兒的打算,自然什麽都聽她的,雖然他心裏曾經冒出過回到山裏,繼續過着他們“二人世界”的生活,但是看到月牙兒那雙急迫的眸子,便生生的壓了下去,更何況山裏面還那麽危險,他們好不容易安全了。

離上元節還有□□日,除夕無法和家人一起過了,月牙兒就想着能和家人過個上元節也是好的,便趁着晚上準備休息的時候,月牙兒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來。

“回家?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回去?”那家人倒也沒有很吃驚,畢竟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也在他們的意料之內。

月牙兒深吸了一口氣,一雙眼睛充滿了希望和堅定:“明天。”

“明天?”那個婦人驚呼了一聲,有些急了,不過他們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又是年關,他們急着回家也是情理之中。

“是啊,這些日子麻煩你們了,給你們增加了很多負擔,日後有機會我們定會報答的。”

“啊,這個沒有什麽的,那日沒有瞧見便罷了,既然瞧見了,定然是要幫一幫的,況且不是我們,也會有其他人的。只是現在還在年關,估計不太好走,從這邊去你們那邊,怎麽也要雇輛馬車,否則要是走路的話,上元節之前還不一定能到呢。”

月牙兒有些猶豫了,她原本是打算走回去的,路上可以一邊打聽一邊走路,在山上呆了那麽久,她的膽子已經比原來大了很多。只是他們現在身無分文,若是雇馬車的話,還是要這家人家幫忙的,走路回去的話,他們可以尋一些好人家入住,只是這樣一來,欠的人情更廣了。

那婦人見月牙兒不說話,倒也能猜出幾分來,便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不如這樣,你們再多留兩天,我讓人幫忙雇個馬車,這樣兩天你們便能趕回家裏了。往往年關是不太平的,這會兒出來熱鬧的人多,那些個賊啊人販子啊,也都會混在人群中的。你們年紀輕,我擔心你們被人騙了,還是坐馬車保險些。”

月牙兒也知道,這些日子必定人多複雜的,沒有辦法,這位婦人說的合情合理,她無法辯駁,只好依了她。但是這會兒馬車倒不太好尋,怕是要多花些錢了,月牙兒暗暗記下了這筆人情。

對于回家這件事,林槐之表現的十分順從,但是月牙兒還是擔心他會有抵觸情緒,一連幾天都在跟他說她家裏的情況,還告訴了他一些平常生活中的常識。林槐之睜着一雙懵懂的眼睛,裏面全然是信賴和乖巧,月牙兒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過了兩日,馬車的事情便有着落了,月牙兒看着那輛馬車,心想肯定花了不少錢才雇到,心中便十分不忍。那家人家給他們準備了一些路上的吃食以及換洗的衣物,月牙兒捧着那個包裹,滿心的感激和不舍。

“快上車吧,後日,你們便到家裏了,記得讓人報個平安回來,以後若是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那位婦人拍了拍月牙兒的肩膀,後退了幾步,與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站在了一起。

月牙兒看着這一家三口,嘴巴漲了幾次,才發出聲音:“謝謝......”只是這個恩情,卻不是一句謝謝就能夠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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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漸行漸遠,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月牙兒的心情由沉重變得歡快起來。林槐之第一次坐馬車,感覺很新奇,不住的掀起簾子向外看去。

月牙兒拍掉他的手,把簾子拉嚴實了:“天氣冷,小心冷風進來,把你吹病了。”

林槐之便老實的坐着,低着頭不知道想些什麽,他最近好像都很沉默,但是他不說話的時候向來很多,月牙兒倒也沒有怎麽在意,只興奮的幻想着回家的情景,不受控制的濕了眼眶:“都大半年沒有見家裏人了,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好不好,找不到我,許是覺得我已經不在了吧,這個年想必過得也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亂跑的,惹出了這麽大的事,我還是姐姐呢......”

林槐之把手放在月牙兒肩上,試圖給她安慰,把這幾天一直萦繞在他心頭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們......回去吧......”

月牙兒從自己的情緒中出來,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你說什麽?”

林槐之把手緩緩地收了回來,低下頭沒有說話。

月牙兒愣了片刻,方才明白他說的回去是去哪兒,他想回山裏,為什麽?那裏那麽危險,他們好不容易才出來的。可是他不是對于小灰和扯平也不擔心嗎,現在怎麽突然說回去?

“你是在擔心小灰和扯平嗎?”

林槐之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月牙兒這才發現他最近情緒好像有些低落,他們兩個曾經相依為命,這才出來又是死裏逃生,月牙兒不想他過得還沒有在山裏快活,她想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再像以前那樣,有今天沒有明天,朝不保夕。

“你為什麽想回去呢?林槐之,你不想和我回家嗎?”月牙兒輕輕的問道。

林槐之低着頭似在思考,良久才擡起頭對月牙兒展顏一笑:“回家......聽你的......”

這便是要跟她回家了,月牙兒想他應該是怕自己回家之後忽略他,而他對于周圍的一些都不熟悉,對于不熟悉的東西,人往往都是有些膽怯的,想她剛到山裏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便十分的理解林槐之了。

“你不要怕。”月牙兒輕聲安慰他,“我們還會和在山裏一樣的,而且還不用為了吃飯生存日日擔憂。我家裏人都很好的,他們也會像我一樣的對你,你沒有親人,我便做你的親人,這樣你就不用擔心啦。”

林槐之望着月牙兒擔憂的眼睛,乖巧的點了點頭。

月牙兒松了口氣,但看他這樣,又很是不放心,只能以後多多關心他,他習慣了正常人的生活,知道了正常人生活的好處,就不會想着回山裏了吧。

馬車行的很快,為了節省時間,早點回到家裏,他們吃東西幾乎都在馬車上解決了。到了晚上他們停在了一家客棧門前,車夫說住店的錢那位姓張的人家已經付好了,月牙兒不禁再次感激那家好心人。

他們住的這家客棧雖然不是最好的,倒也不次,對面便是這個縣城最大的客棧了,月牙兒有些奇怪,竟然會有把這種小客棧開在有名的客棧對面的。那家小二過來迎接時,應該是見慣了像她這樣的客人,便笑嘻嘻的解釋道:“這位客人定是疑惑我們小店如此不自量力的開在此處,哪裏知道我們老板的良苦用心,您想啊,有些住不起這麽好客棧的人,為了一睹這客棧的風采,定然是要選在我們此處了,還有那想要打腫臉充胖子的,看到那價錢,定然會覺得我們小店更适合,即便開在這客棧的對面,我們也是不少掙錢的,更何況人家還不會和我們這小店争些什麽,我們豈不是一舉多得啊?”

竟然還有這樣的道理,月牙兒一時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也是,做大了的客棧,如此有名氣,定然不會和這樣的小店計較什麽的。

“你們老板真聰明。”月牙兒不吝啬的誇贊着,跟着小二朝裏面走去。

“那是,我們老板絕對的這個。”說着,小二豎起了大拇指。

月牙兒跟着笑了起來,轉身發現林槐之并沒有跟上,她急忙回身去找他:“你怎麽了?在看什麽?”

林槐之面對着對面的客棧目露疑惑,搖了搖頭。

月牙兒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因為客棧本身的原因,裏面的客人也非富即貴,有個身穿紫金的富貴男子從門前一閃而過,只看了個背影,卻不知正面長得如何。月牙兒羨慕的看了裏面一眼,道:“我們現在是住不起這麽好的店啦,不過沒有關系,我們住的客棧也不錯,你進去就知道啦。”

林槐之點了點頭,随着月牙兒轉身進了客棧,像是有感應一般,他回身對上了一雙犀利的眸子。

車夫把馬車牽到了後院,他們一共要了三間房,林槐之習慣的跟着她進了房間,月牙兒倒也沒有注意有何不妥,見林槐之關上了門,便放松的倒在了床上:“今天做了一天的馬車,颠都颠死了,還好你沒事,我還擔心你會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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