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流水席面

林俊茂自從那日之後,變得愈發的沉默,月牙兒能感覺到自己弟弟仿佛在一夕之間長大了,他不再每日活蹦亂跳的喊着姐姐,也不會再纏着母親要錢買吃的,見了林槐之都乖乖的喊聲姐夫,再沒有之前的沒大沒小了。

不只月牙兒看着心酸難過,就連林槐之都不習慣,甚至在林俊茂第一次一本正經的喊他姐夫時,露出了一副“你今天生病了沒有吃藥嗎”的表情,從來喜歡偶爾欺負欺負小妹,現在也有了一副大哥哥的模樣了。

林大磊曾尋了個時間找林俊茂說話,但也沒人知道他們父子二人說了些什麽,之後的第二天,林俊茂就決定開始繼續讀書,以前他是為了識字,沒有太大的興趣,現在他想要考個秀才,以後能夠在私塾裏當個先生,或者是幕僚,也是不錯的。

不管他選擇的路是什麽,林家都會支持。月牙兒想,他出去讀書也好,總比一直待在家裏無所事事的好,家裏的活有父親和林槐之,也根本用不着他,多學習一些東西,開闊一下眼界,現下遇到的一些坎坷,都将不算什麽。

林俊茂與陳子行算是關系挺好的,兩人在一個私塾裏,也可以作伴,陳子行也可以幫一幫林俊茂,于是林大磊便把他送去了與陳子行同一處的私塾。所幸不算太遠,林俊茂還是能夠每日回家的,他現在還不夠考取秀才的資格,要過個幾年才可以,故而不必像陳子行那般刻苦,要住在私塾裏。

這日,月牙兒與妹妹林夏末,以及陳子行的妹妹陳子悅一同去鎮上逛街,購置些夏日的衣物,林槐之只有冬天的衣服,還沒有夏天的衣服,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買。

“初姐姐,姐夫他對你好嗎?”

陳子悅是縣丞的女兒,村子裏最有出息的讀書人就是這位縣丞陳時了,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會喜歡上一個風流的寡婦,并且毫不嫌棄的娶了那個寡婦,不顧父母的阻攔,兩人還有了孩子,也就是陳子行。

陳子行從小被自己的父親耳濡目染,喜歡念書作詩,一心想要考取個功名回來,村子裏的人都很看好他。陳子悅比林俊茂還要小兩歲,與林夏末同年,長相随了母親十分嬌美,但性格卻與她母親截然相反,和陳時的性子也是不同,說話軟軟綿綿的,笑起來十分甜美乖巧,從來沒有見她發過脾氣,總是笑眯眯的,月牙兒最喜歡這個妹妹了,以前不懂事的時候,還在想為什麽她的妹妹是林夏末而不是陳子悅呢。

提到林槐之,甜蜜的笑容不知不覺的爬上了月牙兒的面上,她略微嬌羞卻強裝鎮定道:“他啊...自然是很好啊,不然我也不會嫁給他了。”

林夏末也在一旁笑嘻嘻的說着:“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真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嘻嘻....”

月牙兒佯怒的啐了她一口,罵道:“就你最貧。”

陳子悅挽着月牙兒的胳膊,一雙清澈的眸子好奇的眨啊眨,盯着月牙兒的臉一直看,月牙兒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擰了她滑嫩的小臉一下,笑道:“你一直看姐姐做什麽?”

陳子悅煞有其事道:“我看姐姐成親後有沒有什麽變化,有沒有更漂亮啊?”

月牙兒不自然的扭了頭,林夏末在一旁挽着月牙兒的另一只胳膊,替她回答了陳子悅的問題:“自然是被姐夫養的愈發的白嫩了,我看了姐姐都想親一口了,更何況姐夫呢,在家裏,姐夫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姐姐身邊,都恨不得長她身上了......”

被妹妹說出自己夫妻間的囧事,月牙兒惱羞成怒的拍了一下妹妹的腦袋,威脅道:“你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今兒就別想要你的絨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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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末聞言立馬投降:“好姐姐,我知道錯了,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說了。”

月牙兒哼了一聲,方才放過她。

今日集市上倒沒有多少人,許是最近都在忙收成,沒有時間來逛街,月牙兒先給兩個一路上吱吱不停的小丫頭一人買了兩對絨花,才去了布莊給林槐之選布料做衣服。

兩個小丫頭叽叽喳喳的看着女兒家的花色,月牙兒便在一旁選男子穿的布匹,被店家問到男子身高幾尺的時候,還小小的臉紅了一下,以前給林槐之買東西,因為兩人關系清白,所以沒有雜念,現在便有一種為夫君挑選布匹的賢妻之感。

夏日穿黑色太過沉重,藍色又太過鮮亮,不知這月白色穿在他身上如何,只是不利于平日裏幹活,他那個五大三粗的心思,不到半天肯定就得穿成灰色。

月牙兒正糾結的挑選着,冷不防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她現在可是一塊香饽饽了,也不知道使了什麽狐媚手段來勾引人家,現在可是要當夫人的了,是要享福去了,我還不知道要熬到幾時呢,唉。”

“你不知道嗎?我聽說啊,是那個趙老婆子每天領着趙家珍去李員外經常路過的那條道上,來來回回好多次,終于被那個李員外瞧上了,這才前來求娶下的聘禮。”

“真的嗎?真的嗎?這樣也行?”有人急切的問道。

“怎麽不行啊?管你是什麽方法,被人家正兒八經的求娶才是你厲害呢,趙家珍可沒有那本事,都是她奶奶給她想的法子,所以啊,姜還是老的辣。”

“咦?你嫉妒啊?你嫉妒讓你奶奶也給你想個法子啊?哈哈...”

“切,我又不是老的嫁不出去了,才不去做那掉價的事情呢,趙家珍今年可就十八歲了啊,像她這般大的,兩個孩子的都有了呢,她不着急才怪。”

“也是,但人家熬了這麽多年也算是得償所願了,雖然我聽說那個李員外年歲有些大了,但見過的人說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正直當年,而且這個年紀的男人又會疼人,還有錢有勢,嫁過去還有婆子丫鬟伺候着,等過兩年再給那員外生個兒子,可見什麽都不愁了。唉,真是羨慕啊,我怎麽沒有那個好命呢?”

“有什麽好羨慕的,我以後會比她更好的,以後會有既年輕英俊、又家財萬貫的男子前來求娶我的,我長得可比那個蔫不拉幾的趙家珍強多了。”

月牙兒聽着好笑,有些人就是喜歡做夢,尤其是白日夢。

她回頭看去,果然看到了王紅梅那張熟悉的不屑一顧的面孔。

王紅梅見有人看過來,當即眉頭一皺,順着直覺看了過去,卻是林夏初。想起之前引誘林槐之不成,還被推下水威脅的事情,王紅梅心中暗恨,但無奈心虛,不敢再裝腔作勢。

月牙兒也只看了她一眼,随即好像多看一眼都嫌髒的轉過了頭,王紅梅也為此松了口氣,和那幾個眼高于頂的小丫頭走了。

林夏末和陳子悅此時湊了過來,林夏末抱着月牙兒的胳膊撒着嬌:“姐姐姐姐,我看上那個布料了,想做一條裙子,熱天裏穿肯定很涼快,姐姐買給我好不好?”

月牙兒寵溺一笑,道:“好啊,給我瞧瞧,這塊布可以多買些,子悅喜歡嗎?你們做個一模一樣的裙子吧,到時候別人一看你們就是一對漂亮的姐妹花。”

林夏末高興的拍着手:“好啊好啊,姐姐你最好了。”

陳子悅也在一旁高興的笑着:“謝謝初姐姐,等姐姐做衣服的時候,我給姐姐纏線選顏色。”

月牙兒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好啊,到時候就交給你了。”

陳子悅乖巧的點頭。

月牙兒給林槐之買了三種花色的布匹,還有兩匹做裏衣的,冬日裏也可以拿這些布來做,兩個小丫頭各半匹,然後爹娘各半匹,加上林俊茂那小子的,她們三個小姑娘自然拿不了,店家便問了家的地址,到時派活計送上門去。

月牙兒付了定金,樂得與兩個丫頭邊玩邊輕松的走回家去。

路上突然出現一批官兵急匆匆的跑過,差點撞到了剛買了糖葫蘆的林夏末,月牙兒趕緊把她拉了回來,奇怪的看着又一批官兵跑過。

月牙兒問向一旁的包子店老板:“老板問一下,今兒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出現了這麽多官兵?”

那包子店老板一甩抹布,随手擦了下臉上的汗水,道:“咱們小老百姓誰知道官爺的心思,也許是看咱這小鎮不順眼,也許是上面來了欽差,做一做樣子,這都不是咱操心的事情了,只要不差咱老百姓一口飯吃,随他們折騰去。”

月牙兒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這些官兵是今兒才出現的?還是前幾天?”

那包子店老板皺着眉頭仔細想了想,道:“前兩天的事兒吧,我記得當時還吓了我一跳,把我那客人都吓走了好幾個,連包子錢都沒給就跑了,唉,真是倒黴。”

月牙兒想了想,也沒有去在意那個,像那個包子店老板說的,只要不差老百姓一口飯吃,管他們做什麽呢。月牙兒朝那老板道了聲謝,買了一籠小包子,準備帶回去給林槐之嘗嘗。

******

趙家姑娘出嫁了,每個人都在嚷嚷。倒不是因為姑娘人緣好,而是趙家姑娘的夫家李員外極為大方,揚言要在村裏連擺三日的流水席,村民們都只聽說過有些富貴人家,最喜歡做這些排場,現在竟然也有了這等好處,自然家家戶戶都互相奔走相告,甚至還把鄰村的親戚喊來。

而這無疑是讓趙老婆子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的滿足,一邊心中暗暗竊喜,一邊在人前故作清高。

所有人盼着趙家姑娘出嫁的日子,更有那閑聊的,最後一句都會是:“哎呀呀,趙家姑娘還有三天就出嫁了......”

林俊茂被陳子行相邀去縣城的郊外騎馬,與私塾裏的學生一起,月牙兒倒是松了口氣,與林槐之商量了之後,給林俊茂包了一個大紅包,讓他在外好好玩,不急着回來。

林俊茂自然明白姐姐的苦心,乖乖的拿了錢便與陳子行一同出門了。偏偏林夏末那個傻丫頭什麽也不知道,還奇怪的拉着林俊茂的袖子問他為何不看看流水席的場面,被月牙兒喝罵了一頓。

所謂流水席,最大的特點則是:每道菜都離不開湯水,吃完一道菜上一道菜,如行雲流水,所以稱做“流水席”。民間的流水席可以根據主家的經濟情況選定,每桌坐八人,每上一道熱菜,大家都紛紛盛舀。

這對于那些斯文的讀書人來說,如此一番下來,根本吃不了幾口,都被人先搶了去。村民們拖家帶口的,可算是把趙家姑娘出嫁的日子等來了。

如此引來的不僅有看熱鬧的村民,還有平日裏懶惰成性的光棍,以及沒了丈夫的寡婦拖着孩子,湊在一桌毫無形象的搶來搶去。

就沖着趙家的人品,林家人也不準備去吃她們的席的,後見到那等‘兇殘’的場面,頓時慶幸和趙家撕破臉皮,不用顧忌面子前去了。

林夏末本來也是期待着的,等到這日看到這樣一幅光景,小姑娘被吓得目瞪口呆的,但仍止不住想嘗嘗那流水席與一般的喜宴有何區別,獨自一人又怕搶不到,林俊茂也不在,想了想,她偷偷的拉了林槐之準備一同前去。

林槐之搖着腦袋問道:“你姐姐去嗎?”

林夏末着急的跺了跺腳,道:“我姐姐不去,我想去嘛,但是我又搶不過那些人,你來幫幫我,姐姐那麽疼我,肯定會同意的。”

林槐之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問過你姐姐了嗎?”

林夏末暗自嘟囔怕媳婦的男人,拉着林槐之的袖子就要往外走:“去嘛去嘛,姐姐會同意的,你要是再不去,我就告訴姐姐你經常和哥哥鬼鬼祟祟的做壞事。”

林槐之一驚,他倆有這麽明顯嗎?還是這小丫頭故意騙他的?

林槐之看她表情也看不出來,想來就是吃點東西,也沒有什麽,于是只好跟着她去了。

林夏末拉着林槐之擠到一桌上,正好上了下一個菜,林夏末趕緊示意林槐之搶過來。

林槐之便眼疾手快的把那一盤菜都搶了過來,放在了林夏末的面前,桌子上其他人暗恨不已,但見林槐之身材魁梧,又長得高大,不敢惹他。但所幸林夏末嘗了幾口,覺得味道還沒有母親平日裏做的好吃,嫌棄的放開了那道菜,任憑村民再次争搶過去。

林夏末拉着林槐之出來,不滿道:“什麽東西啊,一股子怪味,也不知道這些人怎麽吃下去的,一點都不好吃,不知道其他的菜味道怎麽樣。”

林夏末到處好奇的看着,見每一桌上的菜都是一樣的,即便下道菜換了樣,但看起來也是好無食欲,莫非是這李員外太過于小氣,偷工減料了?

“哎哎,小姑娘,到處看什麽呢?想要好吃的嗎?叫聲哥哥,哥哥就給你搶過來,如何?”

林夏末扭頭一看,一個滿臉橫肉,赤着上身的漢子毫無形象的正一腳踩在凳子上,另一只手拿着個菜碗,林夏末又看了看其他人,都在嫉恨的望着那個漢子手上的菜碗,顯然是被這漢子搶了去,卻不敢奈他如何。

真是讨厭!林夏末看都不想再看那人一眼,扭頭就要走。偏偏那漢子厚顏無恥,拉住林夏末的衣服不讓她離去,還出演調戲道:“哪家的小美人,長得這般标志,不如晚上去給哥哥暖床吧?哈哈哈哈......”

林夏末又羞又惱,恨不得把這個“相由心生”的醜陋無比的漢子大卸八塊,掙脫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掙脫開那人抓着她衣服的手,不由得着急起來,聲音帶了哭腔:“姐夫,姐夫幫我......”

林槐之早就想揍這人了,但不知道林夏末是不是認識這人,聽到這漢子出言不遜,還開始動手動腳,林夏末還未開口喚她,他一拳就打了過去。

旁邊有人開始喧嘩起來:“哎哎,有人打架了。”

“打人的我認識,那不就是林大哥家的新女婿嗎?”

“被打的誰啊?看着像是隔壁村的趙無賴。”

“他來做什麽?難不成因為同樣姓趙,就來吃白食了?哈哈......”

趙無賴被下了面子,哪裏肯就此罷手,站起身來就要打過去,他雖然長得大塊,與常年在山中與虎狼搏鬥長大的林槐之一比,完全落了下風,簡直雲泥之差,不過一招就被林槐之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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