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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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着頭,心情不怎麽好地從藥店裏走了出來。

那只貓不僅力氣大;而且,牙齒比烏龜還尖!

我被他咬破了一只手指頭,手上的傷口就一直止不住血;等下樓找了家藥店後,醫師先給我打了破傷風、才開始消毒——幸好這裏養寵物的人比比皆是,被咬傷的概率也不要太少、所以哪怕是家附近随便一家藥店的醫療設備都很齊全,醫師的處理能力也相當不錯。

聽說我被亞種咬了後,她還專門多加了種藥倒進針管裏,說是防止金屬感染……又是一個聽不懂的名詞,但這會我也懶得去查了。

走之前,我把壞孩子鎖進了籠子裏,但想也知道它只要樂意、随時都能出來;而亞種根據芯片和設定的差別,有着千奇百怪的性格和癖好——雖然在別人眼裏看來這或許是養寵情趣,但可能是錯覺吧……

我總覺得家裏的那只脾氣特別不好!

從小到大,我和有毛動物近距離接觸的所有經過、也就是童年的那一趟公交車上的時間;所以此刻,我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同這只張口就咬人的寵物相處——網上的人都說亞種是個性最好、最聽話好指揮的寵物,甚至有人覺得養它們毫無挑戰性!

可在我這裏,怎麽這一點就壓根行不通呢……

難道是因為我太獨特了?

我郁悶地拎着藥袋,磨磨唧唧地在樓下繞圈、但不想上去。曾經夢想變成了現實的第一感覺的确不錯;可随即而來的問題也浮出水面了——就算是亞種,聯盟也不允許它們被随意利用、那些個條條框框看了就讓人頭大。首要的一條,就是安裝好的芯片不等它程序出現故障、需要維修(具體表現就是寵物生病了),就不可以人為修改、損壞。

亞種一般有五年的保修期,大部分人會在頭兩年就會選擇取出芯片、改而收養真正的動物;很少人會閑得沒事,為了點外貌或者性格上的小問題、特意拿去等待漫長繁瑣的手續申請修改,基本都是不要就扔了換了。

本來我的聖母病讓我認為養個五年十年的,養到它閉眼也不錯;一來,我還沒掰過來什麽真不真假不假的、反正從外表上看它們都是小動物;二來……

那只布偶貓長得實在太好看了QAQ

嗚嗚嗚我舍不得換掉!

——可到底該怎麽和它相處呢?

果然做人還是得多讀讀書;先抽空去趟書店買幾本專業的教科書學習一下?

我打着轉、順便發愁,肩膀卻被人忽然地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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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身,看見一個身形高瘦、穿着白大褂的男青年收回手,對我微微地笑了笑。

“佑佑,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發呆呢?我叫了你好幾遍,你都不回答。”

咦……這人誰?

我趁着他說話的間隙,努力在腦海裏回憶了一會:英挺立體的西式五官、褐色卷發,有點蒼白的皮膚和講究的衣着,看上去很斯文的醫生……

對了對了,是隔壁的鄰居!

“羅蘭,你今天回來的好早啊。”

回憶起相處的片段後,我和他打了聲招呼,想到他的職業,我靈機一動,接着,就忍着痛般地向他示意自己沾血的繃帶,嘆息搖頭,“剛在走神,抱歉……被家裏的貓咬了,我正想着怎麽報複回去呢。”

——這話當然是開玩笑的;不過對方的性格也很開朗,所以這樣的說話套路比較合适。

說不定,就能讓他幫忙仔細檢查我的新寵物呢。

羅蘭-加西亞是前幾周才搬過來沒多久的醫生,職業是獸醫。

這個職業,在這裏可是相當有前景、或者說是最有前景也不為過的工作了。類比一下的話,大概就相當于計算機、人工智能或者金融這些熱門的專業。每年的報考人數堪比人口大省、重點大學的錄取率又低,基本上,但凡考上、讀書的時候再用點心,将來就不愁就業。可以說,是很适合走上人生巅峰的……

不過那分數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得到的。

我大學是随便選了個不出挑的正常專業,雖然畢業後找工作也不算很難,但經過自己的多方考慮,還是考了銀行——因為這樣、我就能一個人搬出來住在離工作近的地方!

但獸醫的話……之前是從來不會去想,在這就是從來沒敢想,自己能考的上了。

這片公寓靠近市中心的周邊,所以雖然居住的綠化條件因為空間限制,不算有多好,但介于交通方便,成了很多剛就業的年輕人首選。

即便性價比已經稱得上公道,但不同的世界、同一種人生——要不是父母也幫‘我’交了第一年的房租費,地址還一模一樣,連房門號都是031,我想我也承擔不起住在這裏的壓力。

但聽樓上收租的阿姨閑聊時說,羅蘭醫生是一口氣交滿了三年的份……

同樣是剛畢業沒多久的學生,雖然西方人的五官看起來比我成熟了好幾歲,但‘我’似乎一直挺羨慕他的——

羨慕他長得帥,才剛搬家過來、就受到左鄰右舍上到阿姨下到小姑娘們的歡迎,收到了一堆好吃的烘培蛋糕(我搬來的時候可沒這待遇,而且還經常被同樓的男性騷擾);羨慕他重本大學重點專業的學歷,于是畢業工資就很高,想賣啥就買啥、羨慕他已經有了自己的車,房租也能靠自己一下子交齊……唯有一點不羨慕他的,就是他挑了只稀奇古怪的寵物。

那只痞子鹦鹉,完全是個變态!

“怎麽這麽不小心?”

羅蘭的性格溫文有禮貌,總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他自營一家獸醫治療所,屬于那種自己創業、效益還不錯的正派好青年,街坊鄰居的話,去光顧都給打折;他平時人緣相當好,因為就住在我隔壁,和我也挺熟悉的。

聽我說完自己的血淚經歷後,他眉頭微皺,先是拿起我的手左右看了看,接着讓我跟他一起、去他家再給我重新包紮傷口。

我想着反正獸醫也是醫生嘛,甚至還比醫生更受人信賴,便無不可地點點頭,跟上了他。

……

走在樓梯間的時候,我們聊了幾句後,他揚起溫和的眉,随口問道:“那多多呢?不是一直放在你父母那裏照顧?”

呃……神特麽多多。

不存在的_(:з)∠)_

事實上,連“多多”這個毫無創意的寵物名,都是從亞瑟大叔家裏的海豚多多身上剽竊來的;‘我’和父母朋友說多多我養着、至于怎麽樣,那當然是網上随便找點類似的日常相處段子糊弄糊弄、或者拷貝養它的好閨蜜給我圖片視頻,發給他們拉倒;親朋好友一來了就說放在鄰居那、鄰居串門就說交給了家裏……

現在想來,剛畢業的這幾個月,‘我’過得還真是頗為艱辛;到處撒謊就算,甚至還差點失業了、耗盡家産,卻換來了一只張口就咬我的小貓咪。

“多多給他們養了。”我掰着手給他數,這人挺熱愛小動物,要讓他放心:“怔怔(家裏的拉布拉多)我爸每天牽着、比我還寶貝它;大花和小草快要冬眠了吧?所以我媽可以照顧多多,他們還有一個名額,反正它就沒在我這裏待過;你知道我特別想要貓的。”

有個獸醫當鄰居的好處,就是無論家裏有幾只寵物(真實/虛拟),他都知道;因為我爸媽經常帶家裏的小動物去做保養,診所也給打折的~

“嗯,我知道;就是提醒你別忘了注銷。”

他走到門前,正要推開,卻聽到翅膀的撲閃聲,神情變得疑惑,自言自語道:“……走之前,我把這孩子放出門了啊?”

啊……剛才忘了把變态鹦鹉放出來了,不會告我狀吧。

為了避免被告狀,我先發制人,承認錯誤,戳戳他的背,“我放進去的。因為它太吵了,而且還罵我……”

“女騙子!大屁/眼子!”

“你聽。”我無辜地眨眨眼,“又罵我了吧?你好好用心管教管教呗……”

——這就是我唯一一點不羨慕他的地方了,給我一千萬,我也不要養那只破鳥!

“唉呀。”氣質平和的青年醫生無奈地搖搖頭,用鑰匙打開門,然後看着被網兜網住、正在通氣活蹦亂跳發脾氣、用小勾爪子踩門的鹦鹉:“小羅,說了要講禮貌的,不可以說髒話哦。”

看得出來,羅蘭醫生也很無奈;但這只鹦鹉本身就是從外面撿來的,什麽髒話黑話的,早就學遛了,怎麽可能改的掉~~

看見他回來後,小羅先是眼睛發亮,等看到我後,憤憤地用翅膀遮住自己的臉,伸開半翅,大嚷一句:“毛都掉了!惡魔!”

“噗。”我捂住嘴,在它愈加生氣的目光中無辜地看向天花板。

羅蘭輕輕伸手,就輕松地把那只脾氣古怪的小鹦鹉捧了下來;因為個子高,這動作一點都不費勁——天知道我為了把它塞回去跳得有多累。

被放下來後,破鹦鹉兩口就啄光了主人手裏的食物,接着就開始沖我“嘎嘎嘎”地怪叫;我對它吐了吐舌頭,站在羅蘭身後做了個鬼臉,然後就看着它像個炮仗一樣揮着翅膀沖我飛了過來。

“受死!”它的爪子踩到了我的臉上。

“啊。”我應聲倒地,“我死了。”

“嘎嘎嘎!”它怪笑着繞着我飛了幾圈,然後得意洋洋地又踩了一爪,才滿足地飛回了自己的卧室。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心情不爽地從地上站起來,“我要求下次換個節目;比如我揪着它的那兩對翅膀在它耳邊大喊投降什麽的——我要當反派!這樣比較帶感!”

“你那樣,之後會被他撓哭哦。”

羅蘭的眼裏含着笑意,他拉着我走到了他的醫療室兼休息室,坐下後,開始給我拆繃帶:“其實你可以給我打個電話的,或者直接去找我……”他審視着包紮的水平,沉吟地道:“藥店的醫師消毒都不過關呢。”

噫。

我在心裏鄙視了下他在這方面的潔癖,“等你回來或者去找你,我血都流光了,會變成木乃伊的——而且是沒人幫忙抽幹淨腦髓,包起來的那種……你知道我的貓仔有多兇嗎?它咬了我兩口!兩口!連當年小草都沒這麽幹。”

“是麽?但是小草的脾氣很好,我從來沒見過性格那麽溫柔腼腆的草龜呢。每次給它刷殼的時候,它都很乖;你不惹它,它是不會随便生氣的。”羅蘭不置可否地哼聲,修長的手指輕拂過那個淺淺的牙印,“這麽深……你當時到底做了什麽呀。”

“不就是喂它東西吃咯。”我咬咬唇,“所以說,它那天肯定是來大姨媽了,超坑人的!”

“小草是雄性吧。”羅蘭細心地拆着繃帶,沒有擡頭,而是開始用棉簽把新溢出來的血蘸幹淨。

“嘶……反正被咬的是我……不過,還是你好,不收費,我快窮死了。”我撐着頭,沒精打采地把腦袋放在桌子上,無所事事地看他重新上藥:“去藥店,繃帶都要了我一百塊呢,物價越來越高了……”

“又沒錢吃飯了?”

“……”

“你要是不介意,今天也和我一起去飯局吧?”他手法輕巧地給我打了個很漂亮的蝴蝶結,“南區的餐廳,客人請宴,米其林三星。不過,還是讓我先去看看你的那只心心念念的布偶貓——那麽野蠻的貓,要是攜帶狂躁的基因就不好了。”

他溫和地笑着,輕輕撥弄了下自己剛系好的蝴蝶結,還沒等我吐槽他的品味,就聽見他神色輕松,又随意地換了個話題。

“所以,晚上就說好了?”

他看向我,眸色清漾着淡淡的柔和,擡起手輕撫着我的臉,湊近,緩緩地吸了口氣:“佑佑今天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麽特別棒呢。”

說着讓人聽起來很耳熟、但感覺日常奇怪的話,羅蘭吻了下我的側臉,壓低聲音:“記得要打扮得漂亮點哦,上次那樣就可以。”

他看着我,眉眼舒展,溫柔地笑了笑。

………

……忘了說,羅蘭醫生,一直在追求‘我’。

而‘我’因為生活拮據要攢錢、經常吃不起下一頓飯,有時候房租都是問題;所以權衡利弊之下(其實是想吃頓好的),對他的一些暧昧行為采取了三不原則:不拒絕,不接受,也不主動。

對此,一直按記憶裏的劇本,小心翼翼說話行事的我感到……

“自己”有一丢丢的——

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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