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母女
吳大伯母也點頭微笑,這更讓柳二爺肯定,吳大伯母并不知情,既然吳大伯母并不知情,柳二爺也沒有和她應酬的興趣,也就又說幾句閑話,柳二爺也就拖言有事走了。
柳二爺一走出堂屋,茭娘就從樓上跑下來,站在柳二爺跟前:“舅舅,您不是說要帶我出去長長見識,今兒天氣這麽好,您就帶我去吧。”
茭娘一雙眼亮晶晶的,柳二爺不由微笑:“今兒不行,我還有別的事。”見茭娘臉上露出失望,柳二爺又笑了:“等舅舅回來,告訴你舅舅在外面做了什麽,你到時準定高興。”
真的?茭娘臉上的失望消失,對着柳二爺連連點頭,還上前去給柳二爺開門,柳二爺見外甥女這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伸手遙遙點了外甥女鼻子一下,也就走出門。
柳氏正好送吳大伯母出來,吳大伯母瞧見茭娘對柳二爺這樣親熱,對自己卻是不聞不問,忍不住心中的酸意對柳氏道:“侄女和柳家那邊,畢竟還是更親熱些。”
“那是,我舅舅又不會把我拿去賣給別人為妾。”茭娘已經回身,對吳大伯母就是這麽一句。這讓吳大伯母的臉頓時挂不住,想要發作卻見柳氏當做沒聽見,只得忍了又忍,故意對柳氏道:“侄女是你們的愛女,想來你們心中,也定有如意佳婿?”
“比不上柳素侄女,嫁了高門大戶。”柳氏只淡淡地回了這麽一句,再沒說話。
茭娘已經噗嗤一聲笑出來,吳大伯母的嘴張了張,再沒應酬幾句,告辭出門。吳大伯母剛走出門,茭娘就把兩扇門關上,轉身對柳氏道:“娘,她好厚的臉皮,您還對她這樣溫言相向,難道就忘了那天……”
“我并沒有忘。”柳氏打斷女兒的話,見茭娘臉上寫着不服,柳氏伸手把女兒拉過來,諄諄教誨:“我曉得,你這心裏對你大伯大伯母怨氣橫生,其實,我也是這樣的。但為何我還要對你大伯母這樣?茭娘,你爹爹的事情,總要等到你爹爹回來後,才能和他們家當面鑼對面鼓的說個究竟,若是這會兒,我就和他家撕破了臉,到時他們在外面傳東傳西,等你爹爹回來,我們又要費一般周折,這是其一,其二呢,若你爹爹有個萬……”
茭娘已經搖頭:“爹爹不會有萬一,娘,爹爹一定會回來,爹爹會信我們,娘!”柳氏拉着女兒的手,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說。
接着茭娘的眼中已經有了淚:“娘,我曉得,大伯敢這樣欺負我們,不外就是我們弱,我們總有一天,會變的很強,這樣,大伯就不敢欺負我們了。”
“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柳氏搖頭,接着嘆息:“你啊,畢竟不是……”茭娘連連搖頭:“娘,我不聽我不聽,就算我是女兒家,我也要不害怕事,而不是像娘一樣,只能哭泣示弱,只能等着舅舅出頭,等着爹爹回來。娘,你不曉得,每次我一聽你哭,就很傷心,很難過。”
柳氏沒想到女兒會有這樣想法,用手驚訝地捂住嘴,茭娘一直看着柳氏,過了很久茭娘才對柳氏道:“娘,我寧願拿起掃把把他們打出去,寧願投水求生,也不願哀求,哀求他們放過我。大伯他們做出這樣的事,就是吃人的狼,娘,哭着示弱或者只能一時,但不能一世。”
柳氏心中的酸澀又漫上來,用手捂住嘴,強忍住将要溢出口的哭泣,茭娘伸手把自己的娘摟進懷裏,茭娘的個子并不算高,在柳氏心中,女兒一直都是需要自己保護的孩子,甚至一直到她出閣,生子,都還是孩子。
但這時柳氏覺得,女兒的肩膀不像自己想象的瘦弱,再不像從前,自己要護着女兒,安慰女兒,告訴女兒道理。
她已經有了主意,明白事理,甚至,她那些看起來有些莽撞的做法,也是她在嘗試,嘗試用另一種方法。
柳氏想的更加酸澀無比,伸手把女兒的臉捧起來:“我的兒,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可是不示弱,靠自己,你是個女兒家,你不曉得……”
“我曉得的。”茭娘飛速打斷柳氏的話:“娘,我曉得的,我曉得會很艱難,可是娘,我不願你再哭,我不願你,再像那天我被抓走時候,你躺在地上那樣無奈。”
柳氏淚眼婆娑,勉強說了一句:“你這孩子。”就把女兒緊緊摟進懷中,再也舍不得放開。耳邊已經響起柳二爺的聲音:“你們娘兒倆怎麽不進屋,在這抱住一團哭什麽?”
柳氏忙擦了擦眼淚,擡頭對柳二爺勉強笑:“茭娘方才和我說了些話,又像孩子話又不像,我想着,她這一轉眼,也就長大了,不再是孩子了。我原本還以為,茭娘這孩子,性情會和我差不多呢,誰知方才一說,全不是這回事。”
柳二爺哦了一聲就仔細望望茭娘,接着對柳氏微笑:“我倒覺着,茭娘像你呢,十多年前,大哥決定全家搬去杭州時候,專門讓嫂子過來問妹夫,要不要随我們一起搬到杭州去。蘇州雖說是故鄉,但你一個出了閣的女兒,離爹娘遠了,爹娘也放心不下。那時妹夫倒說随你,你要去,他就和你一起去。倒是你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蘇州這邊的産業是根基,哪能抛下就走?”
這件事,茭娘只恍惚聽柳氏說過,并不是很清楚,不由好奇地睜大眼睛。
柳氏聽出柳二爺話裏的嘆息,微微一笑:“人這一世,哪有這樣十全十美的事。這麽些年,我也挺好的。和娘家,也沒斷了聯系。”
柳二爺不贊成的搖頭:“但凡我們還有一個留在杭州,你們這回也不會這樣受欺負。”
說完柳二爺見柳氏面上微微有赧色,又嘆一口氣:“不過,誰會想到你那大伯子會這樣喪心病狂。罷了,這件事,我自有安排。等妹夫回來,我再勸勸他,實在不成就搬到杭州去,做男人的護不住自己妻兒老小,還能叫什麽男人?”
茭娘不滿地叫聲舅舅,柳二爺瞧一眼茭娘:“嗯,這話我說得不對了,罷了,罷了,等妹夫回來,我自然還要好好地和他說說。”
“他,的确一點事都沒有?”柳氏的話裏還是有些不确定,柳二爺笑了:“明兒我還是照了原來說的,裝作出門,等過上一兩天,你大伯子定然按捺不住,另有動作,到時我們再來揭穿,可好?”
茭娘不等柳氏點頭就已經點頭:“舅舅說的沒錯。娘,這一回,可不能再心軟,不,不能再忍着,別想着什麽面子。他們家連賣我做妾的打算都有了,早不顧臉面了,還和他們說什麽?”
見茭娘就要挽袖子一副要出去打人的樣子,柳氏想了想,總算沒有再勸女兒,畢竟人漸漸大了,想法和小時候不同。
第二天一大早起,柳二爺就帶了小厮,和蘇桐一起上了船,往江西去。茭娘母女一路把柳二爺送到了碼頭上,看着大船遠去,茭娘母女這才回到家中。
吳大伯打聽到柳二爺确實帶着蘇桐往江西去了,急忙又去找那個傳信人,對那個傳信人急切地道:“這會兒啊,柳家的确實走了,你的那個主意,可能不能行?”
傳信人斜了眼吳大伯,一臉不滿:“就那麽幾百兩銀子家業,你算計了這麽久都沒算計到手,這會兒倒怕你弟弟回來,他找你的麻煩,要我說,就你這樣的膽子,想做壞事,還是早點投胎的好。”
吳大伯被搶白了一頓,也不敢分辨,只在那皺眉:“早先說的是傳一個我弟弟已經沒了的信,然後趁着柳氏難過,過去接了那份産業,等我弟弟回來,這份産業已經在我手裏了,我只推一個信傳錯,我誤信了人言。那時茭娘已經嫁了,柳氏生病死了。我弟弟也沒有法子,頂多到時再給他幾十兩銀子和我們一起住。外人也說不上什麽不好。可是這會兒……”
吳大伯唠唠叨叨,傳信人早聽不下去,拍了拍桌子打斷吳大伯的話:“要賺銀子,哪有這麽好的事。再說你賣你侄女為妾的膽子哪裏去了?”
“那不一樣,這會兒,要被查出來,那就是死路一條,連家人都會被連累。”
傳信人冷笑:“那就請走,等你弟弟回家,你這做哥哥的,就跪着去求你弟弟去。”這話讓吳大伯的膽子又長了一點,傳信任見狀湊到他耳邊:“查不出來的。帶人從河邊過來,翻過了牆,那一家子都是女人,悄悄地把人都給抹了脖子,然後搜羅了金銀細軟,上船走人,蕩到太湖,也不過是太湖上的水匪吃些虧,誰知道是誰幹的?”
吳大伯顫抖着問:“真的?真的查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