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辦法
“舅舅,什麽事?”在旁邊等了半天的茭娘早忍不住問出來,柳氏拍一下茭娘,有些嗔怪地道:“不先幫着把碗筷布好,再請你舅舅坐下,怎麽就先問起你舅舅的事來了?”
茭娘已經指向飯桌:“娘,您瞧,碗筷我都已經布好了。”說完茭娘走過去接過迎兒手裏的溫酒壺在一邊坐下:“娘,這下,我在旁邊溫酒,讓迎兒去和陳嬸嬸收拾廚房。這您就沒話說了?”
柳氏有些無奈地搖頭,柳二爺和吳能已經坐下,柳二爺招呼柳氏:“妹妹也過來坐下,都是一家子。”說着柳二爺故意看眼茭娘:“茭娘既然搶着要溫酒,溫不好,可沒有賞錢。”
茭娘已經把溫熱的酒倒在杯中,用盤子托到吳能和柳二爺跟前,笑着對柳二爺道:“舅舅好小氣。”
柳氏忍不住笑出聲,吳能也笑,屋內頓時笑成一片。茭娘重又坐下溫酒,吳能這才端起酒杯對柳二爺:“舅兄先請喝一杯。舅兄方才說有件事兒要商量,到底是什麽事?”
柳二爺端起酒杯只抿了一口就把酒杯放下:“就是為了盜賊的事。”這一句讓吳能的臉色變了變,接着吳能嘆氣:“這件事,雖是家醜,可……”
“妹夫何須如此?我曉得令兄雖然做了那麽些事,可怎麽說也是你兄長,你這心中是十分傷心難過的。再者說了,就算保官,把這件事揭開,難免妹夫你也會受些牽連,故此我想了又想,倒不如讓令兄戴罪立功,從此之後,不管令兄是改好了,還是不好,都和妹夫無關,如何?”
柳二爺一席話說的吳能眼睛一亮,接着吳能就急切地:“舅兄這主意,對我何啻再造?”柳二爺擺手:“你我至親,何必說這些話,不過這件事,不單幹系到令兄,和茭娘,也有幾分關系。”
茭娘伸出手指點了點鼻子,面上全是驚訝神色,柳二爺說了這句就沒往下說,只拿起筷子輕輕敲一下酒杯:“怎麽,這溫酒的還沒來嗎?”
茭娘啊了一聲,回神過來,拿過酒壺給吳能合柳二爺倒上酒,吳能聽着柳二爺說的話,面上神色漸漸松弛。
一家子吃完晚飯,吳能和柳二爺坐在院中納涼閑聊。
茭娘靠在柳氏身邊:“娘,您說,大伯會不會真的聽,以後,會不會反過來怨恨爹爹?”柳氏點下女兒的鼻子:“你現在啊,想的倒多。”
說着柳氏瞧一眼在和柳二爺閑聊的吳能,輕嘆一聲:“你爹爹,總要在這蘇州地面上過下去,既要過下去,哪還能真的不管不顧了?”
茭娘聽出柳氏話裏的哀傷,往柳氏身邊又偎依緊一些。後門已經被人拍響,陳婆子上前開了門,蘇二嫂夫婦和梁大叔兩口走進來。
柳氏忙上前迎接,吳能也站起身和鄰居們打招呼。
梁大叔先開口:“按說今兒吳二哥你剛到,又經了這樣的事,我們不該來打擾的,只是令兄那裏,百般懇求,我們想着,也該從中說合說合,總要商量個法子出來,免得到時真的……”
梁大叔邊說話邊看向吳能臉色,見吳能神色有些不好,梁大叔又停下不說。
蘇二嫂是個爽快人,又拍一下手:“吳二哥,我曉得令兄做的這些事,要換了我們,也是恨不得把他的肉給吃了,再看着他上了法場,被砍了頭,這才爽利呢。”
吳能依舊一言不發,蘇二叔接話了:“只是這樣一來,雖然爽利了,但人家一提起來,總是吳家的某某,勾結盜賊,落的上了法場。若是知道的,還能辯解兩句,若不曉得的,豈不連吳二哥也吃了挂落?”
吳能已經咳嗽一聲,蘇二叔停下說話,這時在一邊一直嘆氣的梁嬸子開口了:“吳二哥,我曉得你心裏這口氣,咽不下去。就像方才蘇二嫂說的,誰又咽的下去呢?只是吳二哥,我們也算照顧過茭娘和吳嫂嫂,也就多勸一句,這些事,怎麽說也是你們吳家的事。吳二哥,等這個難關過了,你要打也好,要罵也罷,就任由的你,就算你不認令兄了,我們也随了你,只是總要去幫幫令兄,免得真的……”
吳能方才已經和柳二爺商量妥當了,只是這會兒總是要拿下喬,打個哈欠對衆人作個揖:“列位高鄰,今日你們的來意,我也曉得了,不過我舟車勞頓,剛剛到家,還是先容我歇歇,至于別的事,以後再說。”
說完吳能就趔趄着腳,做出一個醉酒的樣子往屋裏走去。蘇梁四人頓時愣在那裏。柳氏已經對蘇二嫂溫柔地道:“曉得你們都是好心,只是他初初聽聞,心中憤怒,這些話一時也聽不進去,不如等今夜,我細細地和他說,明早我再請各位過來,如何?”
蘇二嫂點頭:“吳嫂嫂說的也對,哎,說起來,誰家遇到這種事,都是恨不得撕吃了?只是總是親兄弟,難道還能……”
不等她說完,柳氏就對蘇二嫂點頭:“道理都明白的,勞煩各位了,這會兒也不早了,還請回去歇着罷。”
蘇梁四人各自行禮告辭,柳氏把他們送出後門,看着他們各自進了家門,柳氏這才走回院子。
柳氏見茭娘坐在石桌邊雙手托腮在想什麽,柳氏上前按住女兒肩膀:“你怎麽還不回去睡,明兒又有事兒呢。”
茭娘雖然站起身,但沒往屋裏去,只瞧着柳氏:“娘,人要是永遠長不大該多好?”
柳氏噗嗤一聲笑出來:“說什麽傻話呢?今兒你說的可和這不一樣,快些去睡罷。”茭娘嗯了一聲就往房裏跑。
柳氏看着女兒屋子的燈亮了,這才走回自己房裏,吳能已經寬了外袍坐在床頭,看見妻子進來,吳能嘆氣:“咱們茭娘啊,真是不知該怎麽說。”
背了茭娘,柳氏從來都覺得女兒千好萬好,此刻也不例外,瞪了丈夫一眼柳氏就道:“茭娘這孩子,心眼不多,性子又直,我總怕她以後因這性子吃虧,這會兒她能想這些事,總是好事。”
吳能也點頭:“那是,我像她那麽大的時候,還是個傻小子呢。”
一句話逗的柳氏又笑了,吳能已經哦了一聲:“那個蘇小哥,我并沒見得一面,只聽舅兄說人不錯,你覺着呢?”
一提起蘇桐,盡管柳氏也沒見過幾面,但她和蘇二嫂打聽過,自然事無巨細地講了,兩口絮絮叨叨了半夜才睡,睡下後沒有多久就覺得天亮了。
柳氏聽着陳婆子像從井裏打水,披起衣衫推醒丈夫:“你今兒還要過那邊去。記住了,可要……”柳氏還想再叮囑幾句,見吳能一臉沉思就沒再往下說,只拍了丈夫的肩一下就走出去喚陳婆子準備早飯了。
早飯還沒上桌,蘇二嫂就來打聽消息了,這回吳能什麽都沒說就往吳大伯家去。
蘇二嫂見狀笑着對柳氏道:“果真俗話說的對,要妯娌們好,這弟兄們才處的長。吳嫂子,我就曉得,全虧了你。”
柳氏故意嘆一聲:“怎麽說也是他哥哥,少不得,我受些委屈就是。”
“哎,你受的委屈我們都看在眼裏呢,說起來這話說出去都沒人信。”蘇二嫂又在那安慰柳氏幾句。茭娘正好下樓,聽到蘇二嫂和柳氏的對話,茭娘不由停在那裏,沉思起來。
柳二爺走出廂房看見茭娘站在那沉思,叫了茭娘一聲,茭娘這才走到柳二爺跟前。
柳二爺瞧着茭娘:“你是不是覺着,這樣對你大伯,你心中這口氣沒出掉?”茭娘點頭,柳二爺微笑:“茭娘,舅舅就告訴你一句,這樣對你大伯,是能出掉這口氣的?”
見茭娘一臉不解,柳二爺敲一下茭娘的額頭:“你和你娘受的委屈,哪能就這樣白受了?”不但要還回來,還要加十倍地還回來。
柳二爺面上的笑讓茭娘更加不解,柳二爺拍拍茭娘的肩:“等事情完了,舅舅再細細地告訴你緣由,這會兒啊,你先去把早飯給我端來,我啊,吃了早飯還要往你大伯家去。”
茭娘哎了一聲就往廚房跑去,柳二爺唇邊的笑更加燦爛。這個世上,哪有做了錯事,別人放了幾句狠話,事後再來求情就可以被放過的道理?
柳二爺吃完早飯到吳大伯家時候,吳大伯正在和吳能求情:“二弟,二弟,你這回幫了我,從此以後,我再不……”
吳能只沉着張臉不說話,柳二爺揚聲道:“這一回給了兩百兩,下一回,說不定人家要兩千兩,兩萬兩,難道也要尋出來給他們不成?”
吳大伯一張臉更加苦澀,對柳二爺道:“不給銀子,難道就要報官,報了官,我,我,我的……”
柳二爺已經笑了:“吳大哥平常也是個聰明人,怎麽就忘了,還有戴罪立功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