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聰明孩子。”林昙摸摸她的小腦袋,溫聲誇獎。
林沁嘻嘻笑,把珊姐兒往前面推了推,“姐姐,她是珊姐兒,表姨姨說她比我大兩個月。”林昙微笑,“珊姐兒一看便是性子文靜的好孩子,很招人喜歡。珊姐兒,把這裏當自己家一樣,不要拘束,随意玩耍。”
珊姐兒輕輕答應了一聲,聲音很小,跟蚊子哼哼似的。
林昙笑了笑,又交代阿沁,“妹妹,今天你是小主人,珊姐兒是小客人,你要好生招待珊姐兒,好生盡地主之誼,讓珊姐兒有賓至如歸之感,好不好?”
“什麽叫賓至如歸呀?”林沁很有求學精神的問道。
林昙耐心解釋,“賓至如歸,就是說客人到了這裏就像回到家裏一樣,形容招待客人親切周到。”
“賓至如歸,賓至如歸。”林沁重複了兩遍,興高采烈的答應了,“原來是這樣,好,我明白了,姐姐你放心,我會的。”
林昙又誇了林沁幾句,方才站起身去勸羅夫人和譚慧,“娘,表姨母,此處不是敘話之所,咱們先進去,可好?”羅夫人不好意思,“瞧我,只顧着掉金豆子,都忘了請你進去了。表姐,咱們進去說話。”譚慧拿帕子拭着臉上的淚水,“對不住,是我失态了,實在是多年未見,想念得狠了。”
目光掠過林昙的面龐,譚慧眸中閃過驚豔之色,“纾表妹,這是阿昙麽?出落得這般好了。”
“姨母過獎。”林昙落落大方的道謝。
羅夫人挽了譚慧的胳膊,笑道:“我家阿昙不光長的好,她的好處還多着呢,表姐,等咱們落了座,我一一講給你聽。”譚慧忙道:“這可真是好極了,我巴不得呢。我方才已是見過小阿沁了,纾表妹,你是怎麽教孩子的?怎把兩個女兒都教養的這般惹人出色,讓人見了便想搶回家裏去……”
一行人說着話,進了官舍。
林沁和珊姐兒有意放慢腳步,落到了最後。
“哎,你姐姐跟你說話,是蹲下來的啊?”珊姐兒有些疑惑的小聲問道。
“是啊,姐姐和我說話,是蹲下來的。”林沁嘻嘻笑,露出兩個迷人的小酒渦,“不光姐姐,我爹我娘我哥哥也一樣。”
她伸出小手努力比劃,“呶,姐姐就在我對面,和我一般高,和我面對面說話,你懂吧?這樣好。”
“我懂。”珊姐兒連連點頭。
雖然她口齒不如林沁伶俐,心裏也是明白的。大人們個頭高,小孩子個頭矮,大人肯蹲下身子和小孩子說話,聽的多清楚呀,小孩子心裏多舒服呀,當然是這樣好了。
林沁和珊姐兒一路拉着小手走回去,一路叽叽喳喳說着話,走到客廳的時候,她倆已經相當要好了。
小孩子和小孩子交朋友,很快。
林寒很準時的回來了,林家三姐弟拜見過譚慧,珊姐兒也向羅夫人行禮,表姐弟之間又相互見禮,忙了好一會兒。羅夫人送了一對珍珠發環給珊姐兒做見面禮,很是精巧漂亮,譚慧也有表禮給林昙姐妹。她是既喜歡林昙,又喜歡小林沁,拉着林昙的手仔仔細細看了半天、誇了半天,好半晌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到了林沁,也是一樣,便是面容嚴肅、不茍言笑的林寒,她也喜歡的很。
羅夫人也稀罕珊姐兒,“這孩子眉眼并不很像表姐,神情舉止卻像極了,斯文的很,是位小淑女。”
譚慧笑容滿面。
做母親的聽到別人誇獎自己的孩子,沒有不高興的。
羅夫人抱歉道:“阿開的爹今天一大早便出門了,也不知他在忙什麽。他讓我跟表姐陪不是,說只管住下,姐妹之間,還和從前是一樣的,莫要生份了。阿開本應該來拜見姨母的,只是今天也邪性了,他爹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友忽然登門,不好怠慢,阿開只好去招待那位世伯……”譚慧忙笑道:“這有什麽!妹夫是一州之長,自然是忙碌的,家務小事,便不用煩他了。我雖很是想念阿開,不過,我這回來是在安定州長住的,以後見面的日子盡有。”
譚慧和羅夫人一樣是京城人氏,她丈夫尚銘年初被委了安定州通判,到任已經數月,譚慧這次來是和尚銘團聚的,往後會長住安定。
羅夫人笑道:“表姐說的是。”
譚慧身邊兩個挽着婦人發髻的仆婦過來拜見羅夫人,羅夫人仔細看了看,恍然,“你是秋睛,你是秋明?”原來這兩人是當年在晉江侯府的貼身丫頭。
秋睛和秋明已經嫁人了,現在都是管事媳婦。
故人重見,不勝唏噓。
秋睛和秋明,羅夫人各賞了兩匹尺頭。
羅夫人也讓青竹過來拜見譚慧,“這是我奶娘的孫女,名叫青竹。”卻沒提別的陪房。
譚慧奇道:“表妹,你把兩個閨女教得聰慧過人也便罷了,連丫頭你也調教得這般出色?青竹這丫頭,一看就是個既聰明又穩重的。”很是誇獎了一番,賞了青竹一個銀镯子。
寒暄過後,羅夫人和譚慧敘舊,林昙帶着弟弟、妹妹在旁邊玩耍。
羅夫人問道:“表姐,你怎地只帶了珊姐兒一個孩子?兩個大的呢?”
譚慧共有一子兩女,兒子尚弘度,大女兒尚紅珮,小女兒尚紅珊。羅夫人只見到珊姐兒一人,少不得要問上一問,卻也因着譚慧的婆婆尚老太太性子有些孤僻剛強,唯恐這當中有什麽不得已的情由,便忍到此時方才問出口。
羅夫人果然沒料錯,提到這件事,譚慧眼圈微紅,“表妹你不知道,我婆婆……唉,一言難盡,若不是臨走之時珊姐兒抱着我死活不肯放手,我連珊姐兒也帶不出來的,我婆婆不肯放孫子孫女離開。”
“如此。”羅夫人很是同情。
母親離開子女,這該是多痛苦的事。
譚慧強言歡笑,“當年咱們是同一年成的親,那時候我傻,還在想你沒公公也沒婆婆,過日子都沒人管,該多艱難啊。現在看來,還是像你這樣的好,雖然沒有公婆扶持,可也沒有長輩管束,一進門就當家作主。”
“我可不愛當家作主。”羅夫人搖頭,“你是知道我的,不愛操心。我家的事,要麽是阿開的爹打理,要麽是阿開和阿昙張羅,我呀,心思全在兩個小的身上。”指指林寒和林沁,“這兩個小家夥,便是我的命根子了。”
譚慧羨慕不已。
羅纾日子一定過得很舒心。家裏家外的事有丈夫和長子長女負責,她只看好小兒子、小女兒即可。可見,丈夫和長子、長女都很能幹,又很體諒她。
她眼光落到珊姐兒和林沁身上。
“珊姐兒,我帶你去看大白好不好?”林沁熱心的跟珊姐兒說道:“大白是一只鵝,架子很大的,不過很好玩!”珊姐兒從沒養過大白鵝,聽的倒是很動心,“看看也行,它不會咬我吧?”林沁不好意思,“大白挺愛咬人的,不過,我會罵它的,真的!”珊姐兒聽說大白愛咬人,很是猶豫,不過林沁還是再三保證會罵大白,熱情的勸着她。
譚慧瞅着這兩個小姑娘實在有趣,看的出了神,
青竹腳步輕盈的走到羅夫人身邊,附在耳畔,小聲說了幾句話。
羅夫人皺起眉頭。
譚慧心思全在林沁和珊姐兒身上,羅夫人這邊的異常,她竟沒有覺察到。
林昙卻把羅夫人的神情看在眼裏,忙問道:“娘,怎麽了?”羅夫人面色煩惱,“蘇師爺不是今天早上啓程返鄉探親的麽?他在城外荒僻處遇了劫,受了傷,被鄉民送到附近的小客棧休養。捕快們已經出動查探去了,事倒是不大,蘇師爺也傷得不重,不過,他可是跟着你爹多年的老幕僚了……”林昙點頭,“于情于理,咱家都應該有人過去親自接一接。娘,今天早上是我送他走的,現在還由我去接他。”羅夫人道:“阿昙,讓你良叔去便是。”林昙不肯,“爹在良原那個西北偏僻小城之時,連幕僚都不好請,蘇師爺這享受慣了的闊人居然毫無怨言跟着爹在良原呆了六年之久,這份情意可是與衆不同。爹不在家,大哥要招待世伯,那便只有我出面了。”說完,沒等羅夫人點頭,便調皮的吐吐舌,快步出去了。
沒過多大會兒,林昙去而複回,不過,此時她已換上了男裝。
林沁很賣力的勸說珊姐兒,終于勸得珊姐兒敢跟她一起去看大白了。
譚慧不禁一笑。
她這時才轉過頭來,看到身着青袍的林昙,怔了怔神,“這是……這是阿開麽?和阿昙生的很像啊,實在太像了。也難怪,他倆本就是龍鳳雙胎……”
譚慧一臉迷惘之色,饒是羅夫人心情并不輕快,見了她這模樣,也不禁笑了,“她當然和阿昙長的像了,她根本就是阿昙。”
“是阿昙,怎地換了男裝?”譚慧越發摸不着頭腦。
林昙笑着拱手,“實在對不住,我不得不失陪了。表姨母,我改天再向您賠罪,告辭。娘,孩兒告辭。”話音才落,她已轉身離開,身姿灑脫飄逸,看上去賞心悅目之極。
“姐!”林寒霍的站起身。
“姐姐,小心啊!”林沁追到門口,手扶門框,殷勤交代。
“阿寒,帶好妹妹;阿沁,珊姐兒,你倆乖乖的,姐姐帶糖給你們吃。”林昙聲音中帶着笑意,人已去得遠了。
譚慧還沒想清楚這是怎麽回事,“表妹,阿昙這是做什麽去了?怎地打扮成這般模樣?”
好好的姑娘家,為什麽要穿男裝啊。
羅夫人凝視林昙離去的方向,半晌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