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7)

把眼淚,松開耿陽,低頭揉了揉白白的腦袋。

耿陽放松了一點,捏着白白肉肉的大臉蛋:“是不是餓了呀,吃早飯去吧。”

“汪!”白白叫了一下,咧開嘴笑了起來。

向夏吸了吸鼻子,依舊低着頭。

耿陽無奈地笑了,伸手捧起向夏的臉,見他哭紅的眼尾和鼻尖,語氣故作輕松地調侃道:“哎呀呀,都和我一樣高了還哭鼻子哦,再哭就不好看了。”

下一秒向夏的臉蛋都紅了,注意力又分散到耿陽的話裏,抿着嘴,僵硬又輕輕搖頭甩開了耿陽的手,帶着白白走出卧室去做早餐。

耿陽的小說已經按照和讀者的約定,一日一更,一更一萬。

現在是第十天,由于第一天激情發文發了三萬,所以總共是12w發出來,正文已經完結了,明天就要更新番外。

途中,霍子昂大反派這個身份被挑破,迎來了評論的一個小高.潮。

那一天評論裏的話題只有對霍子昂這個角色的讨論,好的也有,壞的也有。

【所以說,以前那些坑全是霍子昂挖的?】

【我!不!信!大大你在騙我!】

【這個大大太狠了,卡的一手好文啊!一萬字都滿足不了我了。】

【霍霍是大boss?學校裏的陷害和商業上曲折都是霍霍一手安排的?!】

【我……忽然有點爽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重生者就是大反派的标配!】

【嘔嘔嘔,霍子昂怎麽這麽惡心,挑撥離間陰險惡毒,還裝白蓮花!】

【這不就是黑蓮花和腹黑的形象嗎?我之前還說他溫柔善良……】

【嗚嗚嗚嗚他不是我的小天使了!】

【我有一種,被喂了shi,還心甘情願的感覺。】

【我草我草,前面有伏筆啊!這個身份一出來果然伏筆就變得顯眼了!】

【無fuck說,霍子昂好垃圾,不愛了。】

霍子昂瞬間從讀者心裏善良可愛的小天使變成卑鄙惡毒的黑蓮花。

耿陽啧了一聲,當時看到這些評論的時候心裏還挺不舒服,總感覺他們在罵向夏。

轉而一想,向夏又不是霍子昂。

而且讀者在看到霍子昂番外的時候一定會心疼的。

耿陽打算番外出來的時候再看評論。

霍子昂的番外一出來,也就是這本文完結的時候。

依舊是存稿箱自動工作,八點鐘準時發出最後一章。

耿陽坐在桌前,睡意尚且朦胧,眼睛沒有聚焦,目光散漫地轉到廚房,落在正在做早餐的向夏身上。

陽光裏漂浮的塵埃靜谧無聲,因為一個呼吸牽扯的氣流始終沒有定下的來,晃動在光芒中,裹挾着适合的溫度。

暑假快要結束了。

耿陽發現和向夏待在一起的日子總是舒心又流逝得很快。

他不自覺地笑了笑,低頭看着趴在自己腳邊的白白,甩掉拖鞋用腳丫子輕輕踩了一下白白的前腳。

毛絨絨的觸感很舒服。

白白擡眼,将自己的前腳抽出來壓在耿陽的腳背上。

耿陽又把另一只腳放在它的腳上。

一人一狗樂此不疲的玩着,一定要把自己的腳放在對方的上面,直到向夏端着早餐出來。

白白晃着大白尾巴去吃狗糧了,耿陽只好穿好鞋,拿起叉子吃早餐。

盤子上有生菜。

耿陽皺起眉頭,把生菜放到向夏的盤子上。

向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屬于耿陽的溫度立刻熨上他的掌心,向夏顫了顫眼睫,強硬地把耿陽的手推回去。

“不可以挑食,就一片,吃掉。”

耿陽噘嘴,哼唧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吃掉。

心裏還有點小失落和委屈。

以前向夏不是這樣的,明明又乖又聽話,現在居然還會對他提要求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耿老師:你不是我可愛的小天使了

向夏:QAQ

☆、發現

耿陽嚼着生菜,清醒了點,打開手機看番外的評論。

哭倒一片。

【嗚嗚嗚嗚嗚嗚我的霍子昂也太慘了吧!】

【看到這個我真的對他恨不起來了。】

【反派注定這麽慘?即使重生了,知道一切套路了,還是鬥不過主角嗎?】

【我他媽要是霍子昂,我早就崩壞了!】

【呵呵,這些霍家的人都是腦子瓦特了吧?】

【霍子昂不也是流着霍家的血嗎?就算他母親再髒,不也還是和霍家的血混在一起的麽?】

【本來不想看霍子昂的番外的,看到評論我突然就想看了。】

【面無表情的點進去,哭着點出來。】

【太憋屈了太憋屈了,我要給大大寄刀片!】

【霍霍我錯了,你還是我的小天使嗚嗚嗚嗚嘔。】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不行了我要去寫同人了艹,我要霍子昂快樂!】

【要寫同人的大大我給您遞筆。】

【留個微博,我要去看嗚嗚嗚。】

【弱聽是個什麽戳心的設定啊啊啊啊我死了。】

耿陽看了眼,準備在電腦上确認一下有沒有錯字,然後就找編輯安若去标完結。

向夏端起盤子,去洗碗。

耿陽看了眼他頭頂的數字——34290。

這是他第一篇收藏破萬的文。

也是他寫的最順手的一本文,可耿陽并沒有完結之後的開心,反而如釋重負一樣的舒了一口氣。

伸了個懶腰,耿陽走到電腦旁開機,打開網頁重新看了一下霍子昂的番外,找一下錯字,此時QQ的消息彈出來。

【108寫手茍富貴群】

[每天都想日萬但不能]:@完結五本依舊透明!你粗來!我要和你談談人生嗚嗚嗚嗚,我的霍霍怎麽能這麽可憐!

[作收過萬美少女大佬]:為小弟鼓掌!反派塑造的很好,頗得哀家的真傳。

[完結五本依舊透明]:哈哈哈謝謝指教。

[日常撲街的鹹魚泡酒]:小弟這一本漲勢很不錯啊,要飛了飛了~【沖鴨.jpg】

[完結五本依舊透明]:你的文也要飛了呀,今天入v了吧,恭喜。

[刀片教教主]:你這文是不是快完結了?

[完結五本依舊透明]:是的,等一下和編編聯系一下就準備完結結算了。

[沒有感情的碼字機]:那以後就少一個人和我一起日萬了。哎。孤單。

[刀片教教主]:那你快去和編編說吧,現在九點多了,你編編應該上線了。

[完結五本依舊透明]:嗯!

還沒有等耿陽去找編輯安若,安若到是先來敲他了。

[安若]:早上好~

[雙耳火日]:早早早。

[安若]:你這本書有人敲出版了。有些事項要和你說一下。

[雙耳火日]:!出版?

[安若]:嗯!恭喜你,老同學啊,你總算熬出頭了。

耿陽激動地從轉椅上站起來,一邊啊啊啊地叫着一邊原地蹦跶,向夏正在給白白梳毛,吓得手一抖。

耿陽興奮開心極了,拖鞋都沒穿穩甩飛了一只,他撲向向夏,一把抱住他,将自己喜悅的心情傳遞給他。

耳邊是耿陽充滿欣喜的喊叫,雖說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向夏還是也被感染,開心地笑起來。

擡手摟住耿陽的腰,拍了拍他背。

“嘶——”耿陽忽然頓住,松開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糟糕!”

他急忙忙地奔向廁所。

耿陽來的急促離開的也匆忙,向夏沒反應過來,還維持着原來的姿勢,手懸在空中,站在原地懵懂地眨了眨眼。

電腦那邊傳來一連串響聲。

向夏視線挪到電腦屏幕上。

那就是耿陽這麽開心的原因嗎?

他忽然有點想知道。

走到電腦面前,看了眼屏幕上沾了不少灰的筆記本電腦,又看了眼落了不少髒東西的鍵盤。

向夏皺了皺眉,抽出一旁的紙巾給擦了擦屏幕和鍵盤。

不知道碰到哪兒,和編輯的對話框消失,出現在屏幕上是一個網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向夏知道,耿陽是一位作家,想必這上面的就是耿陽寫的小說。

目光粗略地一掃,忽然定住。

那一章第一句話才寥寥數字,卻讓向夏移不開視線。

上面寫道——

<霍子昂,被霍家人從芳依孤兒院找回去之前,名叫向夏。>

耿陽肚子有點疼,蹲在廁所蹲了将近二十分鐘。

忘記帶手機進來了,他無聊的開始拿起一旁的沐浴露看成分和使用說明。

莫約看了五六瓶日用品之後,剛剛的興奮也逐漸平息下來,磨蹭了一會兒才出去。

耿陽眉眼都是壓不下的笑意,一出廁所門卻看見向夏坐在電腦面前,腰杆彎曲起來,不同之前那般筆直。

就像洩了氣的氣球。

與此同時,耿陽看見懸在向夏頭頂上那串熒光紅的數據沒有和往常一樣在上升,反而一個一個的下降減少。

莫名的,耿陽的心髒咯噔一下,臉上的笑意凝固住,快步走過去。

聽到動靜的向夏沒有反應,依舊坐在轉椅上,目光直直地盯着屏幕,學着耿陽滑動鼠标一樣,手放在鼠标左鍵,一點點拖動,顯露出下面的內容。

目光一行行掃過去。

他已經看了快五遍了,一字不漏的反複仔細看了。

耿陽站在他身旁,在怡人的室溫下,驟然冒出一頭冷汗。

那是他寫的霍子昂番外,用了向夏的背景,名字,經歷……

腳底升起一股寒意,一路順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耿陽扯着嘴角保持微笑,擡手将向夏坐着的轉椅往後拉了一段距離,稍稍一用力,讓向夏轉到自己眼前。

他對上了向夏冰冷的目光,眸光微顫。

向夏從來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從來沒有。

就算把向夏丢到游樂場的時候,就算在臺風之際埋怨向夏的時候,向夏都沒有用這樣寒冷的眼神盯着他。

一直以來都是帶着點點笑意和無盡的溫暖。

而現在,向夏面無表情,擡眸盯着耿陽,渾身都僵住,唯有顫抖緊握的手在洩露此時此刻這個人的心緒。

“我……”耿陽才開口說了一個音節,就停頓住了。

他不知道說什麽。

怎麽解釋?

耿陽艱難地咽了下口水,緩緩蹲下,抿着嘴伸手想去握住向夏放在腿上緊緊握拳的手。

指尖才剛剛碰到,就見向夏渾身一顫,用力的縮回手,甩開了耿陽的手。

耿陽動作一停滞,不由自主地慌亂起來。

他不敢對上向夏的目光,眼神飄忽不止,試圖找一個借口。

很快,他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語氣故作平常,說:“向夏,你知道的,我是一個作者……這不是沒有靈感了麽,才想說用用身邊的人的經歷。你是不是不開心了?對不起啊,是我沒有先征得你的同意,擅自用了你的故事,你別生氣……”

向夏嘴唇幹澀,還微微泛白,他的視線緊緊盯着耿陽,眉頭逐漸皺起來。

他一開口,眼眶瞬間就紅了,聲音帶着顫抖,道:“你還在騙我。”

耿陽一愣,下意識地搖搖頭。

“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舊的助聽器的來源,也從來沒有你提起過,院長和掃地爺爺對我說過的話。”向夏一字一頓,聲音逐漸向上,忍不住帶了哭腔。

他咬了咬下唇,嘶啞着聲音質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你又是怎麽可以寫的一模一樣的?”

“因為,因為……”耿陽手心冒汗,腦袋漲的發疼,他執意扯了一個借口,“你是我的幻覺啊,所以你發生了什麽,我都知道的。”

“騙子!”向夏終于繃不住了,大聲吼了一句,眼淚迅速吧嗒吧嗒的落下來。

“你真的都知道?那為什麽第一次見面你不知道我叫什麽,不知道我聽不見,還想要把我丢掉?”

一聲聲有力的反駁,迅速擊潰了耿陽僞裝的冷靜。

向夏滾燙的淚淌過氣紅的臉頰,滴落在耿陽的手背上,像是炙熱的火星,四濺之後灼燒肌膚。

燙的耿陽連說謊的膽量都沒有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和別人不一樣,在我之前的人生中,所有人的臉都是模糊的,我就連是誰欺負的我,是誰罵的我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為什麽我要遭受這些事情。”

“可現在我全都知道了。”向夏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淚,如同困獸一樣,用尖銳的聲音戳穿事實——

“我就是你筆下的一個角色。我的人生是你決定的,是你設置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我來了~我帶着火葬場來了。

☆、數據

耿陽一口氣哽在喉嚨,眼裏泛起水光,內心焦急不已。

最不願意讓向夏知道的事情還是被發現了。

他伸手想要拉住向夏的手,卻再一次被甩開。

他聽見向夏語無倫次地說着:“難怪你推薦我看那個電視劇,還問我如果我是漫畫人物會不會恨畫家。你是在試探我嗎?”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知道真相後你會讨厭我。”耿陽急忙解釋,聲音艱澀。

向夏目光沉下來,委屈地皺起眉頭,晶瑩的淚水流到嘴裏,又鹹又苦:“那你就應該瞞着我,就不應該不讓我發現——”

他似乎是想起什麽,忽然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一夜之間,我長高了……是你修改的吧?”

“今天我恢複了聽力,不需要助聽器,也是你決定的吧?”

耿陽無力地蹲坐在地上,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呆呆地凝視向夏,透過眼眶的水霧,向夏的樣子都模糊起來。

承認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明明當初不是這樣想的。

他只是想要确認,想要挽回,想要補償……

怎麽到頭來,全都變成了傷害?

見耿陽遲遲沒反駁,向夏深吸一口氣,暫時壓下翻滾的痛苦,聲音悲切,問道:“是不是,你要是今天一個不開心了,就又把我寫成殘疾了?”

“不!不是的。我不會這樣對你,我怎麽可能……”耿陽嗓子像是被刀刮過一樣,艱難地否認,可這些話,慘白無力極了。

“耿陽。”向夏第一次在耿陽面前喊了他的名字。“你把我當成什麽了?你想修改就修改,都沒有問過我的意願。”

向夏的淚沒停過。

不知道是因為人生和命運沒有掌握在自己手心的無力感讓他心痛,還是被最依賴最信任最喜歡的耿陽欺騙讓他心痛。

向夏真的想不明白了。

為什麽耿陽要對他那麽好,導致現在他的恨意都糾結的淤積在胸腔,無法開口說上一句恨他。

可是為什麽要是耿陽呢?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個角色的事實,卻無法接受他的人生是被耿陽創造出來的。

誰都可以,為什麽偏偏要是耿陽呢?

自己怎麽還能傻傻地想,要和耿陽一直待在一起呢?

他們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的世界是假的,人生是假的,說過的話見過的人都是虛幻的。

而耿陽卻是真的,鮮活的人生,擁有朋友家人一切都觸手可及。

想到這裏,向夏忽然有點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了。

他拼命努力地想要待在耿陽身邊,好不容易覺得自己已經靠近了,而現在的事實卻告訴他——

你對耿陽根本就不重要。

耿陽看待你,就是看待一行行文字一樣,想要随意修改就可以随意修改。

原本耿陽就是要丢掉自己的,原本自己就是個不同尋常的存在。

在臺風呼嘯的那個日子裏,耿陽對自己說過的話到底有幾句是真的,幾句是假的?

那些責怪埋怨都是真的吧。

向夏垂下腦袋,不再看向耿陽,好似是接受了這一切,安靜地等待命運的審判。

他太想抓住耿陽給予的一切了,而此刻才明白自己根本什麽都抓不住。

耳朵嗡嗡作響,腦海裏盤旋着陌生的聲音。

滴滴答答,就像是不斷按動鍵盤的聲音。

他聽不見耿陽在說什麽了。

忽然沾滿淚水的手被緊緊握住,帶着熟悉的溫度緊緊攥住他的手心。

“向夏,是我錯了……”耿陽一點點靠攏,道歉的話反反複複說了無數次。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可好像還是無事無補,耿陽的道歉根本不是向夏想要聽到的。

向夏頭頂那一串數字繼續下降着,一眨眼從一萬多下降到了三四千,緊接着,依舊繼續下降……

向夏垂着頭,所有的話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說給耿陽聽,“要是我還在書裏,是不是就不會給你帶來這麽多麻煩了?”

耿陽道歉聲停滞,眼睛微微瞪大,惶恐地看着向夏。

“要是我還在書裏,我就不會知道我是個虛拟的角色了。”

“要是……我還在書裏,我就……我就不會遇到你了……”

耿陽眼前閃過一道冷藍色的光,下一刻他看見向夏頭頂上的那一串數字歸零了。

歸零了。

一直是泛着淡淡熒光的紅色現在逐漸變淡,唯一一個數字零一閃一閃,昭告着它即将消失。

依稀記得,很早之前,在試探向夏頭頂這串數據意義的時候,耿陽問過向夏:你就不會對我失望,不開心嗎?

向夏是怎麽回答的來着?

他說——會不開心。但是不會對你不開心,也不會對你失望。因為你,我會一直都很開心。

所以那些數字只會漲不會掉。

可現在呢?

一個也沒有了。

耿陽顫抖擡手碰了碰那一個“0”,依舊是虛空的,沒有任何真實的觸感。

“你別這樣想……”耿陽哭着說,“你從來就沒有覺得帶給我麻煩,是我想要你陪在我身邊,想和你一直待在一起,想和你……”

向夏垂下的頭始終沒有擡起來。

他真的有些失望和無力了,餘光忽然看到自己露在衣服外面緊握的手,瞳孔驟然放大——

窗外的陽光穿透了他的手,向夏看着自己逐漸變得透明。

是……是要消失了嗎?

還是說要回到書裏了?

可是……可是他還不想離開……

他還舍不得耿陽,只要耿陽再解釋解釋……再哄一哄,他一定原諒他的……

向夏緩緩擡頭,卻看見耿陽驚慌的眼神,他的嘴一張一合,可是向夏完全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他耳邊只有機械運作,鍵盤敲擊的聲音。

有一股強大的引力在牽引他,強迫他離開。

“向夏!”耿陽也發現此刻向夏透明的身體,起身抓住轉椅,将椅子拉過來,伸手想要抱住他——

落空了。

耿陽碰不到向夏了。

“向夏,向夏,向夏……向夏!”

向夏就如同頭頂那串摸不到的數據一樣,失去了實體。

電腦屏幕閃動,泛出冰藍色的光。

下一刻,電腦恢複原樣——

向夏徹底消失。

耿陽的一直膝蓋磕到冰冷堅硬的地板,疼到站不直,“向……!”

沒了。

向夏他,徹底消失了。

耿陽哭聲哽在喉嚨裏,捂住臉伏在椅子上。

一時間都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他聽到挂在牆上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還有電腦關機的聲音。

電腦黑屏之後,幽幽地浮現出一道淡淡的藍光,沒入電腦的屏幕中,順着數據網線,一路延展——

與此同時,一棟高樓的頂端閃現一道冷藍色的光。

一群身着白色實驗服的男人圍着一個實驗艙。

冷白的實驗艙裏,一個男人靜靜地躺透明的玻璃板上。

他像是睡着了,胸膛平穩地起伏着。

可眼角濕潤,一滴眼淚落入鬓角,沒有人發現。

“陳博士!精神體有反應了!我們注射的幹擾液有效果!陸先生是不是要醒來了?”

“快快快,記錄數據!”

“好!現在精神體正在剝離出來,應該是要回來了……可是陸先生好像不是很願意回來?等等……不!不是!他進入到另一串數據裏了!”

“什麽情況?!馬上選擇探測指數——”

作者有話要說: 向夏:歸零,歸零,歸歸歸歸歸零!

霍子昂:準備好迎接我了嗎?

修改了一下,盡量讓感情流暢一點吧?

☆、崩潰

穆寧直從老家回來,臉色發白,原本筆挺的身形都有些許佝偻,平日裏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也就随他淩亂的頂在頭上。

他不知道是怎麽堅持和父母互相僵持這麽久的,他都覺得自己快要得抑郁症了。

從機場出來,揉了揉面無表情的臉,深吸一口氣,總算是活過來了。

機場人很少,車也很少,穆寧直倚着街邊的路燈下,垂着頭等出租車來。

突然手裏冰冷的手機響起來,他低眸一看,是席政的電話。

穆寧直一直皺着的眉頭瞬間舒展了一點,點擊接聽。

“穆醫生,你回來了嗎?”席政的聲音帶着淡淡的沙啞,帶着他獨特的清冷氣質。

穆寧直勾起嘴角,目光盯着腳底的小石頭,用鞋底磨了磨。

“嗯,回來了。”

“那你什麽時候方便?我們約一個時間繼續進行治療吧?”

穆寧直頓了頓,壓抑的惆悵和煩悶往外面洩露了一絲,忽然很想很想見到席政。

他試探性地低聲說:“我現在就有時間。”

那邊傳來輕微的呼吸聲有一瞬間的停滞,就當穆寧直想要說算了之前,席政回答道:“你在哪兒?”

“東慶機場……”

“等我。”

席政挂掉電話,從床上起來,套了一件外套,拿上車鑰匙,下樓。

動作果斷流暢,不拖泥帶水。

穆寧直蹲在路燈下,夏末的晚風居然夾帶着一絲絲的涼意,吹到他的頭發淩亂不已,僅僅穿了一件短袖的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好累,眼睛合上好幾次又強迫自己清醒,直到耳邊聽到剎車聲。

他緩緩擡起腦袋,見席政從黑色矜貴的跑車開門下來,走到自己跟前。

席政穿的很休閑,寬松的居家服和一件毛織外套,腳上還是一雙藍灰色的棉質拖鞋。

依舊帶着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一雙眼藏在反光的鏡片後面,看不清神色。

席政低眸,借着路燈微黃的光,看到穆寧直和一只流浪貓一樣蹲在跟前,臉上的倦意以及蒼白的唇色,微微皺起眉頭,彎腰拉住穆寧直的胳膊,将他從地上拉起來。

手心的肌膚是冰涼的,席政不假思索,脫下外套遞給他,随後走到車門前給他開門。

穆寧直抱住懷裏沾染着溫暖體溫的衣服,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坐到副駕駛座。

車內純音樂很是溫和,催得穆寧直直打瞌睡。

回老家這一個星期,真的沒有一天是睡好的,穆寧直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席政開着車,将車內音樂聲音放小了一點,遇到紅綠燈停下,這才轉頭去看穆寧直。

他的視線像是回暖時從冰山上融化流下的水,從穆寧直的熟睡的臉龐一直流到手腕。

他一早就注意到穆寧直的左手腕被厚重的白色紗布纏起來,現在從裏面滲出了點點的殷紅。

席政眼睛眯了眯,經過紅綠燈之後,将車開到路邊的藥店旁,下車輕柔關上車門,買了藥膏和新的紗布回來。

穆寧直睡得很熟,就連席政拆開他的紗布露出手腕上猙獰的刀痕給他上藥時,都沒有醒來。

暗紅的傷口盤踞在他的霜白的手腕上。

像是自.殘,像是自.殺。

席政的眼神一寸寸冷下去,用沾了藥膏的棉簽輕輕塗在上面,扯出幹淨新買的紗布重新給他纏上。

穆寧直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了,他在車上睡了兩個小時,席政就将車停在他家樓下兩個小時。

要是他要睡一晚,席政也能在車上和他一起呆一晚上。

穆寧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先伸手摸了下嘴角,聲音帶着困倦,對席政說:“麻煩你了席教授,我先上樓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席政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下車的動作。

穆寧直疑惑地回頭看着他。

“你的手腕……為什麽會有傷?”席政目光落在潔白的紗布上。

穆寧直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手腕不自覺地動了動。

他看到紗布上小巧的蝴蝶結,和之前自己綁的完全不一樣。

這一瞬,穆寧直腦海裏閃過很多說法,完全可以搪塞過去,可是如今他幾近自暴自棄,忽然很想知道,若是席政知道了原因,會怎麽做。

要是知道他是個gay,會反感嗎?

他想要将自己真實的不堪的一面展露出來,用來試探眼前的人。

“我自己割的。”他說,“因為我爸媽叫我去相親,讓我結婚。可是我不能,因為我是同性戀。”

席政眸光一顫,松了手,靜靜地看着他。

此話一出,穆寧直完全繃不住,眼角忍不住紅起來:“我喜歡男人,我不可能為了傳宗接代去找同妻。這和做一個人渣有什麽區別。于是我媽拿着水果刀割腕逼我,但被我搶先一步。”

他故作輕松地晃了晃手腕,“然後我就在醫院待了三天,他們才肯放過我。”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目光膠着在一起,氣氛凝固。

穆寧直緩緩垂下頭,咬着自己蒼白的下嘴唇,瞬間就後悔了。

這下子好了,還沒有和人家熟悉,就先把人家給吓跑了。

活該單身!

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秒對穆寧直來說都是煎熬,他深呼吸一口,壓低聲音開始圓場:“席教授,你要是覺得膈應的話,我就不為你治療了。等一會兒我把我們醫院最好的醫生推薦給你,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停住了。

因為對面的人又重新握住了他的手,是手心。

穆寧直被席政較低的體溫冰了一下,擡起頭略帶詫異地看向他。

只見席政握緊了他的手,指腹摩挲着穆寧直的手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是在宣告什麽,眼神穿透幹淨的鏡片傳達到穆寧直的眼底。

緩緩俯身,在纏着紗布的手腕上,傷口處,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穆寧直暈暈乎乎地上樓,大腦和一團漿糊一樣,回蕩地全是席政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認為穆醫生是最适合我的醫生,不需要換。”

什麽意思?

是在認可他的醫術嗎?

為什麽,為什麽要做那樣的舉動?

會讓人誤會的啊啊啊!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一樣的下了車,頭也不回的上的樓。

電梯緩緩上升,穆寧直順着胸口強迫自己的冷靜下來,餘光看到手腕上的蝴蝶結,瞬間又不冷靜了。

抓狂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決定去找耿陽談心。

出了電梯門,發現耿陽家的門是大敞開的,疑惑地走過去,發現耿陽蹲在轉椅上,面對着電腦移動鼠标。

穆寧直走近,才看清耿陽的神色。

耿陽眉頭緊鎖,眼角和鼻尖都通紅,顫抖着咬着左手大拇指,咬到手指尖都紅到發紫。

電腦顯示的是修文網頁,鼠标光标一直放在【确認修改】這一個按鍵上,可電腦就像壞了一樣,任憑點擊多少次,也沒有反應。

穆寧直立刻察覺出耿陽的不對勁,伸手把他快要咬破的手指解救出來,轉動轉椅将他轉到自己面前,皺着眉頭問:“怎麽了?”

下一刻,他看見耿陽眼眶迅速衍出淚光,淚水滾落眼眶。

耿陽顫抖着聲音,語氣裏裹挾着穆寧直從未聽過的悲傷,呵出來的氣息都含着絕望:“我找不着他了……”

穆寧直問:“找不到誰?”

耿陽抱頭崩潰地大喊道:“向夏!向夏,向夏……我找不到他。”

他的精神狀況很不好,一直說着要找向夏,可是穆寧直根本就沒有見過名叫向夏的人。

耿陽坐在轉椅上,哭的昏天黑地,就好像什麽東西崩塌了一樣,脆弱得就如同回到了高三那年一樣。

穆寧直看他哭腫了眼,一時間看上去還停不下來,一狠心,給耿陽後頸來了一記手刀。

他掌握好分寸,造成頸動脈窦性暈厥,敏捷地接住昏過去的耿陽,拖到床上。

忽然從廁所沖出一團白花花的東西,撞到他的小腿上。

穆寧直低頭一看,是一只薩摩耶。

耿陽什麽時候養的狗?

穆寧直在屋內看了眼,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先不說耿陽家裏突然收養的大狗子,就衣櫃裏那些明顯小了好幾個碼數的衣服是怎麽回事?

還有鞋櫃裏的鞋,洗漱間多出來的牙刷水杯,廁所上方的氣球……

穆寧直眉頭都快擰成一團麻花了。

這屋子有其他人住過?

是和誰呢?

是耿陽一直念叨的向夏嗎?

向夏?

他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向夏:我是他老攻:)

劇情捋了捋,感覺後面的感情線有些奇怪,前面和後面的線就修了一下。

這一本寫的我有點累,可能還是因為自己能力問題吧。争取努力給大家發糖之餘加速完結,文不會很長,十五萬左右吧。

謝謝大家支持~

有小可愛讨糖了,那我發個糖?(噓,晉江,不準,開car,我們悄悄的,打槍的不要。)

某年後的某一晚,耿陽正在和愛人進行那些晉江會屏蔽的運動。

他被咬住後頸,聽着身上的人提出很過分的要求——

那人要耿陽喊他向夏的名字。

耿陽腦袋埋在柔軟的枕頭裏,眼尾紅得如同塗了最豔的胭脂,水光粼粼,羞恥地開不了口。

“為什麽不喊?”

那人俯在耳邊,嗓音低沉動情。

耿陽嗚咽着搖頭。

他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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