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請罪
鼬安靜了一會兒,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鼻翼一側的皮膚,說:“是嗎?……都沒有注意呢。”
“……”花時嘆了一口氣,說:“這就是‘時間’啊。不知不覺,鼬就長出了法令紋,哥哥的頭發也變成直的了。……早和你說不要想那麽多!”
鼬放下了手,微微一笑,和兩人一起朝外走去。
路過甜食店的時候,他緩下腳步,指着半敞開的店門說:“花時,要吃三色團子嗎?我記得我畢業那一天也和你來了這裏。”
花時一愣,腳步不由自主地朝鼬的方向挪了兩步。甜點店的招牌在今年的春日又更換過了,不再是那副褪了色的黯淡模樣,看上去鮮亮無比。她低頭問佐助:“小佐助要吃嗎?”
佐助痛苦地掙紮了一下,捂着臉頰說:“哥哥說吃甜食對牙齒不好。”
花時:……
“鼬,你們家教給小孩子的東西還真是一塵不變。”花時攤開了雙手,說:“如果我們兩個人吃團子,讓佐助在一旁看,這也太讓人讨厭了吧。算了,回家吧。”
花時的心情很好。
就算不能吃最喜歡的三色團子,這也沒有減損她壓抑不住的興奮。起初顧忌着鼬在一旁,她還努力裝出成熟冷靜的模樣來。在走到了族地的大門邊時,她終于忍不住興奮地摸出了自己的忍者護額。
她将護額在佐助面前晃了晃,不無驕傲地說:“小佐助,這個就是忍者的護額,象征着我已經是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忍者了。如何,想要嗎?”
“……”佐助盯着在面前晃了許久的護額,一撇頭,悶悶地說:“不想要。哥哥也有護額。”
佐助似曾相識的話語和神态,讓花時很是不屑。她和鼬撩開了族地的藍色垂簾,走過了大門。她一邊走,一邊把護額舉在面前,說:“戴在哪裏好呢……綁在頭上比較好看的樣子。”
“我來吧。”鼬停下了腳步,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花時略眨了幾下眼,她看着他攤在空中的掌心,許久之後才明白他的意思。她将自己的護額放入了鼬的掌心,對方握緊後,随即解開了護額的系帶,小心翼翼地綁在了她的額頭上。
花時察覺到額頭上那微涼的觸感,有些不滿地擠眉弄眼,黑色的眼眸不住地向上瞟着。
“護額當然就應該綁在額頭上。”鼬放下了手。
花時用手指戳了戳護額,說:“好吧。”
“那麽,就再見吧。”鼬牽起佐助的手,轉身朝自己家走了一步。才跨出沒兩步,他又扭過了頭,說:“止水君說他很抱歉,但是一定會來請罪的。”
“知道啦!”花時正用雙手上下推移着護額,随便應了兩聲,便往自己家走去。
宇智波鼬站在原地,不顧手上還牽着蹦跶着想要回家的小佐助,只是目送着花時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夏日的風吹着他黑色的長發和護額的系帶,也吹動了街道上懸挂着的繪有團扇族紋的垂簾。
他牽着佐助站在族地之中,送走了一起長大的朋友,然後露出了常見的、溫和的笑容,就像是夏日裏有什麽長在心口的花悄然綻放了花瓣一般,柔軟而溫适。
×
止水确實很忙。
花時滿懷期待地在家裏等了許久,直到用過了晚餐,天色轉黑,夜幕四合,止水的腳步聲才在門口響起。花時的耳朵很靈敏,她聽到了哥哥走近的聲音,立刻擺出最端正的姿态站在了門口。
“花時,我回來……”
“哥哥!”
戴着護額的小忍者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一邊用雙手摟住止水的脖子,一邊興奮地說:“你看我額頭上的是什麽!”
止水的面孔上有着疲憊之色,卻在看到花時的一瞬間全部隐去。昏黃的燈光照着花時的面龐,以及她額頭上閃閃發亮的锃新護額——這一切讓止水不由得忘記了身體的勞累,想要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恭喜啊。”止水像小時候那樣将她抱了起來,讓她揚起雙腿離地轉悠了一會兒,才把她放在了椅子上。
止水将手搭在椅背上,說:“生氣了嗎?哥哥臨時有事,不能去接你。今天可是花時的畢業日……匆忙之下就拜托了鼬君。”
“沒有生氣。”花時将手搭在了雙腿之間的空隙中,擡起頭追尋着止水的方向:“哥哥是一個很優秀的忍者,所以很忙碌,我完全可以理解。”
“……”止水的唇角微微上揚,他正想說什麽的時候,花時的話鋒卻突然一轉:“但是,情書的事情,我還是不能原諒。”
止水:……
“那個,花時……”止水擺了擺手,說:“收到情書這種事情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就像你收到小恐龍一樣。”
“不準提小恐龍!”花時皺着眉,又跳起來挂到了止水的身上:“那我今天要和哥哥一起睡。”
“不可以。”止水搭着她的手臂:“花時已經長大了,不可以再和哥哥……”
“那我生氣了!”花時說:“我這就去把你的信燒了。”
“……”止水扶額:“燒了就燒了吧,總之,不可以。獨當一面的忍者就應該獨立起來。要是以後執行任務的時候在外住宿,甚至野外露宿……總不能再找哥哥吧。”
止水的拒絕似乎稍微有一點用。
花時短暫地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
直到晚間,止水才發現,他完全想錯了。
止水整理完自己帶回來的東西,洗完澡換上寝衣,一手拿着幹淨的毛巾推開了自己的房門。他赤着雙腳走入了房間內,第一眼就瞟到了床褥邊的不明凸起物。
那一整個巨大的團子拱立在床鋪邊,印着小花花的被褥和止水素色的被子明顯畫風不符。
止水一皺眉,用手指敲了敲牆壁,問:“花時,你在做什麽?”
被子裏傳來悶悶的聲音:“花時不在。”
止水:……
止水大步走到了那一團被褥前,伸出雙手提起被子,一掀。
像蝦球一樣弓成一團的花時原本正抱着雙臂,努力将自己縮起來,卻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掀給吓了一跳,把眼睛睜的圓圓的,有些僵硬地假裝自己不存在。
“都說了長大了就不可以和哥哥睡了。”止水抖了抖被子,放在了她的身側:“你已經是一個獨當一面的忍者了。”
原本他還以為他的說教多少奏效了呢。
沒想到完全沒有效果……花時表面上答應了,其實暗地裏直接行動,陽奉陰違的本事倒是比成績還要好嘛。
花時依舊縮在地上,努力把自己曲成更小的一個球。
止水見她始終沒有動靜,便半伏下身子催促道:“喂,花時,快起來回自己的房間。”
又是一陣沉默。
止水忍不住又想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出聲的花時忽然低低地說:“其實我很生氣的。”
她把頭埋在自己的手臂裏,拳頭微微握住,彎起的腳背松開又弓緊:“明明知道今天是我畢業的日子,昨天還特地告訴過哥哥的,可是哥哥還是沒有來。無論是誰,都會生氣的吧。”
她低低的話語傳入了止水的耳畔,讓止水微皺着眉擡起了身子。許久之後,他才嘆氣着說:“抱歉。”
“所以比起我,還是幫三代閣下一起處理村子的事情更重要一些,是嗎?”花時又問道。
“不是的……”止水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有些手足無措地對着她:“兩者之間沒有辦法比較。花時和村子……是不一樣的東西,但是都很重要。”
止水有些語無倫次,一時之間被花時的問題給難住了。最後,他只能扶着額頭說:“算了。是我的錯。今天就睡在這裏吧。”
把頭埋在臂彎裏的花時在止水看不到的角落裏露出了神秘的勝利微笑,表面上卻依舊在努力壓抑着自己的聲音,好讓自己看起來更悲傷、更失落一些。
止水沒有注意到她偷偷掩藏起來的表情,把掀走的小花花被子重新蓋在了她的身上,還塞好了被角,随即關掉了屋子裏的燈。昏黃的光線瞬間被抽走,屋內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花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無聲地笑了一會兒。
笑夠了,她便轉過身去,朝向止水的方向,偷偷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止水沒有睜眼,卻快速地抓住了她偷偷摸摸靠近的手,問道:“又想做什麽?”
“我想給哥哥卷頭發。”花時掙了掙,低聲說。
“……快點睡覺吧。明天應該還有畢業生說明會吧?你得早起去見你的隊員。”止水把她的手強硬地塞回了被褥之中:“哥哥的頭發卷不了了。”
花時不滿地皺着眉,又說:“那哥哥抱我?”
“我睡着了。”止水翻過了身體,只留給了她自己的脊背。
花時在黑暗中努力睜大眼睛,也只能看到他模模糊糊地一個輪廓。許久後,她才不甘不願地合上了眼睛,湊在了止水的身後,悄悄地說了一句話。
“我沒有生氣,只要是哥哥做的,我都會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