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白大人把自己的錢袋丢了過來，沒想到湊來湊去，不過二兩銀子。相當于一個千戶的月俸。淺樹在獄中等得心焦，數了好幾遍。
“王淺樹，你怎麽就進了大獄呢？這麽急着走呀！”
“王公公......這事還得從你說起......”淺樹坐起身子，看王公公從食盒裏掏東西。都是些宮廷菜。燒香菇、筍雞脯，還有饞人的一撚珍。這是斷頭菜吧。
王公公布完了菜，柔聲說：“也別不好意思吃，都是禦膳房的些剩菜，平日不是扔了就是喂豬。”
“......公公，求您幫忙打聽的事呢？可有端倪？”
“哎喲你這急性子，先吃，”他夾起一塊肉，喂到淺樹嘴裏，“再喝點水。”
“銀子在這。”白大人的金絲錢袋，看着還不錯。
“你讓我查一個去年入宮的婕妤，對不對？”
“對，沈婕妤，她現在在哪個宮裏？過得好不好？”
“哎喲，可讓我好找，我去找了女使，又找了西宮的一幹公公，還跑了十幾趟太醫院。”
“這般難找麽？”
王公公氣喘籲籲地喝了口茶：“你猜怎麽着？”
“我不猜。”
“嘿，壓根就沒有什麽沈婕妤！”
啊？怎麽可能！淺樹是親眼見她上了轎攆，在禁軍的護送下入了宮，禮部陳大人也在，這......活人蒸發了麽！
王公公等氣順了些，撫着心口說：“只有一個沈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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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
“好了好了，聽我細說。”
“王公公！”
“好了好了，這沈嫔出身一般，父親是迂腐的進士，在戶部做一個小官。”
“這我知道。”
“那你要我打聽什麽？”
她做了嫔啊，又高升了，應該很得寵吧。淺樹搓着手，遲疑道：“她過得好不好。”
“好。”
“......這麽籠統？她......住在哪裏？”
“宮裏。”
“哪個宮？”
“後宮。”
“王公公！”
“錦和宮！”
錦和宮位置偏遠，院外有一片竹林，他也路過過幾次，沒想到竟然是擦身而過。
“聽說她病了？”
王公公不耐煩地說：“你是她什麽人呀，打聽得這麽細。”
“我是......”淺樹自知本來也不是她的什麽人，淡淡地說，“他弟弟沈佳信的朋友。”
“這樣呀，沈嫔剛入宮就病了，算算有小半年呢。”
“太醫有沒有說是什麽病？”
“太醫？”王公公莞爾道：“讓他們問診開藥，還不如讓你去呢。給誰都是一劑吃不死人，也無大用的補藥。沈嫔那裏他們去了幾次，也就不管了。”
“還好她終究是痊愈了，而且還封了嫔。”
“說起這個......”王公公又夾起一口菇，送到淺樹嘴裏，暧昧地說，“沈嫔還真有本事呢，那種本事。”
淺樹滿嘴苦味，又像吃了魚骨，咽不下去，二小姐在繡樓裏長大，知書達理，說話都遮遮掩掩，絕不是輕浮的人，更何況，她從深閨到深宮，能從哪裏學“本事”呢。
“什麽......什麽本事啊......”
“聽皇上身邊的小猴子說，那還是個白天呢！皇上不知道着了什麽魔，突然說要去錦和宮坐坐。沈嫔那時正巧在午睡，看到皇上進來，羞得厲害，連頭發都蒙在被子裏。”
“然後呢？”
“然後皇上見她這般矜持，就屏退了所有人。小猴子說他們都在外面看着，皇上親自放下的簾幕，錦和宮裏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一直到當天深夜，他才出來，晉她為嫔，臉上那種笑容，是他們誰都不曾見過的。”
“就是......侍寝了吧......”
“侍寝哪個女子不會？沈嫔的本事可比這大呢。”
一個公公，對閨闱之事指指點點，真是古怪的很，淺樹不願聽他這樣那樣評論二小姐，反正已經知道了她在錦和宮，有些話，自己去問便是！想罷仰頭飲了一杯茶：“多謝公公，相信她父兄聽到這些，一定欣慰得很。”
“好閨女！”王公公收了錢，臨走又安慰他一兩句，“聽說你明日上路，倒也幹脆，反正闖王打進來，禁軍都是要死的。”
沒有了禁軍，閹黨可以獨活？淺樹本來以為聽到二小姐痊愈的消息，自己就能安心受死，沒想到此時滿腦子都是她在錦和宮的景象，只不過皇上換成了他。她一直抗拒的樣子，真是讓人血脈贲張......
可惜他才梅開三度，天就亮了，牢獄大門打開，來了一個百戶，他的命也就值一百戶。
“走吧，時辰到了，不太遠，刑場就在後院。”
淺樹歪着頭躺在砧板上，聲音有點扭曲，聽起來不像他的：“白大人呢？我要見白大人！”
“不知道。”
“等一下，等一下！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有自個說的麽？沒用！我看你也是個斯文人，勸你少說話，深憋一口氣，這樣頭不會滾太遠，與我們行個方便。”
“大哥，你聲音真好聽，繼續說，我喜歡聽你講話。”砧板上都是血腥氣，淺樹不住扭動，側臉被刮出一道一道的紅印。
“一。”
“二。”
“吸氣，對！”
“三！”
“三！”
“三！”
這是五好不好......
忽然一道巨斧落下，幹脆利落。
“帶走！下一個！”
淺樹仍舊憋着一口氣，心想死了還能聽見百戶大哥講話，真是神奇。
“快走呀！”百戶大哥踢了他兩下。
“什麽？”
白慕寧就坐在刑場正面的大椅子上，笑着玩劍柄。淺樹不信白大人會徇私枉法，何況自己哪裏算得上他的“私”！
“大人......開恩！”
白慕寧笑着說：“我突然想到一件差事，特別适合你們去做。做好了官複原職。”
還能回到錦和宮？淺樹忙磕頭道：“願聽差遣！”
“其實也簡單，就是去宮外找一個乳娘。”
乳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