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論僞君子
此時崔老爺府可謂熱鬧至極,太子、鎮國公、鎮北王,這幾個晉朝朝堂上呼風喚雨的人物,在這小小府邸,齊聚一堂。
重凰推門進來之時,三人正對着一幅地圖商量着什麽,表情十分嚴肅。
鎮國公離她最近,黑着臉怒斥道:”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就進來了!”
太子李醇站在正中央,一身淡黃色龍袍格外顯眼,膚色有些蒼白,五官陰柔俊美,眼尾上挑。粗粗一瞧,倒像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
他手握一把折扇,擺出一副看戲的樣子。神态中慵懶倒與九皇子李執有些相像,但與李執不同的是,李執眼中的純淨總帶着一絲朦胧的霧氣,這位眼中卻是十分清明。”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還在發愣之際,身上已經被罩上一件外袍,回頭一看,遲涼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眼睛裏滿是笑意:”夫人可是來尋為夫?”
屋裏這麽多眼睛看着她不舒服,只得硬着頭皮對遲涼道:”你你你……跟我出來!”
遲涼回頭對屋內二人道:”不好意思,等我片刻。”便跟着重凰出去了。
鎮國公賠着笑臉:”太子殿下,小女頑劣,讓您見笑了……”
太子并未在意這些,只敲着扇子,一副惋惜的樣子道:”妻奴啊妻奴,可惜啊可惜,一代名将變妻奴……”
崔府庭院裏,重凰拿出被她揉皺那張畫,毫不客氣地扔給他道:”我問你,這副畫什麽意思?”
遲涼滿臉痛惜地接過來,一點一點鋪平,”這可是為夫辛苦一晚上畫出來的,夫人怎麽能這麽對待它呢?”委屈地控訴,”為夫辛辛苦苦從大牢裏逃出來,第一個見的就是夫人你,沒想到夫人你如此狠心,竟然将為夫踹下床,為夫只好畫出夫人你的睡顏,對着它過了一宿。””可是你将我畫得這麽醜,還說我是豬!”
他一副讨好的表情,”為夫是個粗人,畫技不好,也不會吟詩,夫人莫怪。”
她一臉質疑:”不會畫畫?那你之前托崔老爺帶給我的那副畫怎麽畫得那麽好?”
這人诓騙她的前科還少麽?她要是信了他才有鬼!
他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那個是我托人畫的,怎麽?你喜歡啊?我找他多畫幾幅,給你挂滿整個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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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接着編。忍不住在心裏罵了這個僞君子一萬遍。
她抱臂道:”我看你今晚是不想回房睡了……”
他眼睛一亮:”夫人,難道我今晚可以回房睡麽?”
沒等重凰回答,那方款款走來一個女子,這女子面容如秋水芙蓉一般,秀美絕倫,只見她一雙美目直直看向遲涼,語帶驚訝道:”真的是你?”
如同抛繡球那天,那人就那樣站在人群裏,身姿如松柏一般,高大俊朗,明明未看過她一眼,她卻已經深深淪陷。
仿佛一切情感有了宣洩口,淚珠如潮水般嘩啦啦地往下掉,”你還記得我麽?我叫崔月。那天抛繡球抛到了你懷裏,可是你拒絕我了。你知道麽?自從那次見到你之後我就再也忘不掉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後來有個女子自稱是鎮國公之女,來府上找我讓我代嫁,說新郎是你,我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可是後來又出現一個一臉兇相的女子,她要殺我,我就把新娘子的身份讓給她了,嗚嗚嗚,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崔月哭着哭着,忽然看到遲涼身邊站着的重凰,臉上的淚珠還未幹,指着她驚道:”咦,你不就是那個來找我代嫁的人麽?””哦?竟有此事?”遲涼眸中一動,涼涼地看向身側之人,捂着心口作出一副心痛的樣子道:”夫人竟如此嫌棄為夫,将為夫一次又一次推給別的女子……””為夫?夫人?你們已經成親了?”崔月一臉不可置信,美目裏又開始泛起氤氲的水汽,”原來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這人向來蹬鼻子上臉,說話口無遮攔的,總該給他點教訓。
重凰不忍美人落淚,遞上一方手帕,大方道:”崔姑娘,你不用傷心,你要是喜歡他,我可以把他讓給你。”那語氣随意地像丢棄一件物品。”夫人你怎麽能不要為夫,難道為夫昨晚伺候你伺候得還不夠好?”曾經指揮十萬大軍勇破敵軍的鎮北王竟然像一只小狗一樣拽着重凰的袖子撒嬌,這要是讓他的那些下屬們知道了,還不得笑話死他。
不過,笑話也沒關系,他甘之如饴。
眼前這一幕她只覺刺眼,他從未對除重凰之外的人露出這樣的表情,崔月看呆了,她忽然覺得,她無法插足他們之間。
心心念念的良人竟然成為了他人的夫君,一步步後退,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連重凰遞過來的手帕也未接,腳步淩亂地離開了。
重凰見遲涼看着崔月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開口道:”如此戀戀不舍,不妨追上去啊?”
話說出口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會說這樣的話,語氣中的酸意簡直像一個怨婦。
遲涼滿含笑意地看着她道:”夫人這可是吃醋了?”伸手攬過她,試探道:”如果我真的要娶她,夫人可有意見?””遲涼,”她秀眉微蹙,如此認真地叫着他的名字,”你記住,你既然娶了我,便不可娶別的女人,否則,我便與你和離。”
語氣中剛強中透着倔強,不愧是他的凰兒,一句話說得他心裏十分舒坦。”可夫人剛剛可大方得狠呢,口口聲聲說要把我讓給別的女子……”遲涼掩下心中的那份悸動,面上作出一副委屈的神色,伸出四指鄭重其事道:”我對夫人的忠心日月可鑒。””哼哼,嘴上說的好聽,剛才不知是誰看人家姑娘的背影看直了眼……”本來是想說幾句誇他的話,可到嘴上偏偏變了味道。”夫人如此耿耿于懷,不妨打為夫一巴掌,為夫聽說夫人打九皇子打得甚是暢快,故為夫也想體驗一下夫人的玉手打在臉上的感覺。”說罷,遲涼将她的手貼在他的臉上。
重凰張口欲損,卻見房門打開,太子持折扇走出來,指着遲涼的腦門就開始控訴:”哎哎哎,我說您二位能不能別在這裏膩歪了,阿涼你這妻奴見色忘義,放着兄弟我這兒十萬火急的大事不做,跑到這裏跟小美人秀恩愛,你說秀恩愛就秀呗,能不能回房去秀?你說這大庭廣衆的,我和鎮國公在屋裏全聽到了……”
沒一會兒,鎮國公也走了出來,看了看遲涼,又看了看重凰,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對這對兒女說什麽好。
見鎮國公如此沒出息的情狀,太子敲了敲扇子,橫眉怒目道:”你們看看,把鎮國公他老人家都給氣得不說話了。”
崔老爺則連滾帶爬地到了遲涼面前,滿臉歉意:”小女愚昧,還請王爺莫怪。小人不知這逆女竟對王爺生了妄念,回去小人一定好好管教她!””不必,情之一事本不可控,就像我對凰兒……”說着,眸色深深地看向重凰。
太子忙搓着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道:”你這是要膩歪死我啊?欺負我沒娶妻是不是!”
遲涼無視太子,徑自對重凰道:”夫人,你先回房等我,為夫晚上回去會給你一個驚喜。”
複對鎮國公道:”小婿失禮,讓爹見笑了,我們這便去議事罷。”
這一場鬧劇在太子李醇對遲涼翻了三個白眼結束。
重凰回房之後,覺得百無聊賴,打開窗子,窗外無非廖廖花草,她這人最喜熱鬧之景,這景色不合她的胃口,便蓋上被子睡了,睡夢中還在想着遲涼所說的驚喜是什麽。
朦朦胧胧之際,重凰覺得額頭被一雙微熱略粗糙的大手蓋住,耳邊響起他低沉的聲音:”小懶豬該起床了!”
她有輕微的起床氣,別人若是強行叫她起床,人雖是迷糊的,卻是十分記恨這擾她清夢之人。
此時,遲涼剛好就趕上了重凰的起床氣。
重凰把頭上那只大手扒拉到一邊去,翻了個身,把自己的被子裹好,頭朝牆,繼續睡。
耳邊又響起他的聲音,本是低沉動聽的聲音,聽在重凰耳裏,卻是如蚊子一樣嗡嗡:”你再不起來,我可要抱你起來了。”
重凰終于肯把臉轉過來,卻始終不肯睜眼,拽過這人的胳膊,上去就是一口,咬得發狠。
遲涼忍着胳膊上的痛,仍然笑道:”原來不是小豬,是一只會咬人的小狼崽。”
她睜開雙眼,眼前之人眉目俊朗,眼底氤氲着溫和的笑意:”夫人可解氣了?””今日是花燈節,不知夫人可否賞臉與為夫一同上街賞花燈?”
重凰眼睛一亮,花燈節?!那豈不是有很多漂亮的花燈可以看?街上也會很熱鬧,心思瞬間飄到了外面。
轉念一想,這人擾她清夢,簡直罪大惡極,不能這麽輕易答應。
見重凰只是坐着不動,他又道:”夫人可是要為夫為你更衣?”
重凰眼一瞪,喝令道:”你出去,不許看!””好,床邊是為夫特意為你準備的衣服,你換上之後便喚我,為夫就在門外。”
重凰以為以他的厚臉皮定要待在房內,那樣她是死活不依的,她便可以為由勒令他出去,進而殺殺他的威風。
孰料遲涼答應得很快,轉身便走出去,順手帶上房門,動作快得令她錯愕,這家夥什麽時候轉了性子。
重凰看向床頭的裙子,她不喜穿裙子,覺得裙子裙擺太長走路不方便,這件裙子卻不同于一般的裙子,似經過改裝一般,裙擺不是很長,剛好到她的膝蓋處,筒狀的紅紗遮住小腿,顏色是耀眼的紅色,樣式十分可人,手感也十分柔軟。
她滿心歡喜的穿上這條裙子,卻在綁衣帶的時候卡住了。
這條裙子雖好,但是上身衣帶綁法十分複雜,她不會綁。
這裙子她穿了一半,總不能就這樣出去見人吧。
門外适時響起了他的聲音,仿佛算好時間一般:”夫人可穿好了?要不要為夫進來幫你?”
怪不得出去得那麽快,原來在這等着她呢。
陰險!狡詐!!無恥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