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虞華绮以為自己碰到了衛敏的腿,趕緊把她放下來,“怎麽了,腿疼?”

衛敏龇牙咧嘴地抱着自己的小腿,對虞華绮認真道:“阿嬌,我們這樣跑不出去的。我太重了,你背着我,還沒出這個破廟,就能累趴下。”

虞華绮置若罔聞。

她給衛敏擦了擦冷汗,“好些了嗎,好些了我們就走吧。”

衛敏不肯動,“我不走。阿嬌,聽我的,你先逃出去,再找人來救我。”

虞華绮心裏清楚,自己力氣不大,背着衛敏逃跑并不容易。可那兩個賊人粗俗不堪,若自己跑了,誰知道他們會對衛敏做什麽禽獸行徑?

“敏敏,你留在這裏不安全。”

“不安全就不安全,總比我們倆都陷在這,一個也跑不脫的強。”

兩人争了一番,最後虞華绮妥協,聽從了衛敏的建議。她先把衛敏藏起來,營造出兩個人都逃跑了的假象,然後才逃出去找人求救。

這大殿空蕩蕩的,除了金身斑駁的佛像,只有嗆人的灰塵。虞華绮找了好一會,才在一尊巨大的佛像身後,發現一個三尺高的黑洞。

殿內佛像衆多,這尊佛像擺放偏僻,并不顯眼,光從大門照進來,正好将其隐匿于陰影中。

将衛敏藏于此處只是權宜之計。她們逃跑被發現,那些人固然會追,但是他們若追不到,也有可能反過來搜尋大殿。

虞華绮沒有時間浪費,她把衛敏安頓好,随即提着裙擺,往寺廟外跑。

剛出寺廟,她還是認得路的,可跑着跑着,卻突然迷失了方向。

樹林茂密,每株樹都生得相差無幾,難以辨認。

當虞華绮第三次路過同一個樹樁時,她終于發現事情不對。

虞華绮想了想,從地上拿了塊石頭,在沿途的樹幹上做标記,一點點試探着正确的方向。

半個時辰後,沿着同一個方向筆直逃跑的虞華绮,重新見到了自己做過标記的樹幹。

那一刻,她心裏的慌張難以言喻。

不可能,自己怎麽又走回這裏了!

她沒有時間了,萬一,萬一那兩個賊人發現敏敏藏身之處……

虞華绮心裏焦急,不敢停下腳步,換了和剛才全然相反的方向,再次試圖跑出這片迷霧般的深林。

紅日當空,烈烈光輝散落,被層層疊疊的樹葉切割,最終落在泥地上時,只餘星星點點的圓斑,明亮而晃眼。

焦躁大地上,除了偶爾幾聲鳥鳴,時間仿佛是靜止的。

虞華绮跑得太快,腳崴了下,不慎從山坡滾落,滾了許久,直至撞到一株大樹,才停下來。她摔得渾身疼痛,嬌嫩肌膚被劃傷,四處都是滲着血的小傷口。

在原地躺了片刻,虞華绮強忍着痛,咬牙站起。

她的腳脖子崴了,有些疼,但不影響走路,她不敢停下,忍着痛繼續尋找出路。

明明已經從山坡上滾下來了,可眼前的景色與方才的相比,卻似乎毫無變化。

虞華绮徹底迷路,她分辨不出這裏是什麽地方,咬着牙走了會,意外地在前方草叢中,看到個亮晶晶的東西。

是她的粉晶菡萏耳墜。

自己這是誤打誤撞,走對了路?

虞華绮拾起耳墜,舉目四望,試圖尋找來時的方向。

“噠噠噠噠噠……”

突然有一陣馬蹄聲出現。

虞華绮草木皆兵,立刻轉身,躲到樹後,屏住了呼吸。

随後,她隐隐約約聽見一個冰冷的聲音,很耳熟。

是齊王!

虞華绮從樹後走出,往馬蹄聲處跑,跑得快了,崴到的腳脖子鑽心地痛,“王爺,王爺是你嗎?”

聞擎在這座山上搜尋了半日,三百士兵将整座山翻了個遍,除了樹,只找到樹。他正懷疑自己的判斷,開始思索失竊的軍饷可能已經不在京城,忽然聽到人聲。

騎馬折返,聞擎在見到虞華绮的瞬間,身上的氣息瞬間陰沉下來。

三百士兵尚未看清楚,他已經翻身下馬,站在了虞華绮面前。

虞華绮眼前一黑,身上被裹了件極寬大的鬥篷。

鬥篷太大,幾乎拖到地上,遮得虞華绮只露出小半張臉,她如玉般瑩白的臉頰沾着髒污,黝黑瞳仁盈着水光,看着狼狽又可憐。

“怎麽回事?”

齊王的聲音似乎很不悅,虞華绮抿着唇,自己是不是打擾他辦事了?

可人命關天,她也顧不得許多,攥緊身上的鬥篷,求救道:“王爺,此處有山賊。我和衛敏,衛敏您方才見過的,我們被山賊抓去。她受了傷,您幫幫我們。”

聞擎臉色難看,也沒說幫不幫,黑着臉問虞華绮:“哪裏受傷了?”

虞華绮趕緊道:“她的腿骨折,動不了了。就在上面那座寺廟裏,我帶您去看。”

聞言,站在一旁的三百士兵面面相觑,皆很疑惑:這座山裏還有寺廟?

聞擎皺眉,“我是問你。你受傷了?”

虞華绮愣了一下,搖頭道:“我沒受什麽傷,您能不能幫我,救救敏敏……”

“轉過去。”

聞擎冷冷出言,打斷她的話。

虞華绮莫名其妙,但還是乖乖聽話,轉了過去。轉到一半,被聞擎摁住肩膀,壓着坐到石頭上。

随後,那幾百士兵整齊劃一地背過身去。

鬥篷被掀開,虞華绮的腳被齊王握住,輕輕捏了捏。

“啊!”猝不及防,尖銳的疼痛讓她倏然滴落眼淚。她咬緊下唇,蜷了蜷身體,看着愈發可憐。

不知怎麽,明明已經背過身去,那些士兵還是覺得有股寒涼的殺意在彌漫。隐在暗處的暗衛更是個個脊背發寒——這是主子震怒前的征兆。

虞華绮偷偷拭了眼淚,手背的傷口被鹹濕的淚水浸透,刺痛不已。

她忍着疼,突然感覺腳腕發涼,低頭一看,那位尊貴冷漠的齊王半跪在自己身前,褪了自己的鞋襪,用沾了藥粉的手往自己紅腫的腳脖揉捏。

虞華绮疼得直吸涼氣。她又不敢反抗,抿着唇,桃花眼裏水光氤氲。

“好了。”聞擎按完,幫虞華绮穿上鞋襪。

随着他落下的話音,虞華绮輕動右腳,發覺果真清涼了許多,不再腫痛。她小心地從聞擎手裏接過鞋襪,“王爺,我自己來吧。”

聞擎動作滞住,剛放手,就看見她滿是傷口的嫩白手背,正在随着她的動作往外滴血珠。他撥開虞華绮的手,幹脆利落地幫她穿上鞋襪。

“我帶你去醫館。”

說完,不容虞華绮拒絕,直接把虞華绮抱上了馬。

聞擎的馬性烈,尋常人難以靠近,今日卻不知為何,馱着虞華绮,僅僅是不耐地噴了噴粗氣,絲毫沒有掙紮。

若是往常,虞華绮定能發現聞擎對自己的異樣,可她現在滿心擔憂,只是懇求地看着聞擎。

“王爺,我不能走,敏敏還在山上。”

聞擎不為所動,“我自會派人營救她。”

士兵最前列,有個藍色勁裝少年。他插嘴道:“王爺,屬下們要去哪營救啊?今日屬下們把這座山都翻遍了,也沒見着哪裏有寺廟。”

虞華绮聞言,蹙着黛眉,回頭去看那少年,“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

藍裝少年待要再說什麽,被他身側的黑衣少年拉住。黑衣少年和他生得一模一樣,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随之而來的,是聞擎涼若刀刃的眼神。藍裝少年受了兩個警告,登時閉上嘴。

聞擎看向虞華绮,“你是怎麽從寺廟走到這的?若記得路,給他們指一指。”

虞華绮指向剛才滾落的山坡,“我從那裏摔下來的,摔下來之前,還有一段路,很複雜。”

她這一動,露出了手腕上的傷。

聞擎看着,眸色驟然轉深,露出幾分不耐。

偏偏虞華绮聽說他們找了一上午,也沒發現寺廟,生怕耽誤營救衛敏,怎麽也不肯和聞擎去醫館,哀求地看着聞擎。

“山路難尋,讓我領路吧。”

她哪有過這樣狼狽可憐的時刻,用那雙濕漉漉的桃花眸看着聞擎,聞擎被看得有些動搖。

黑衣少年插着手,适時勸道:“王爺,若屬下沒猜錯,這位姑娘遇到的山賊,或許就是盜竊軍饷之人。若得這位姑娘相助,想必案件會容易堪破得多。”

虞華绮這才明白,為何今日會在這裏遇到齊王。她想了想,道:“對了,方才敏敏和我說,那山賊綁我們的手法,就是兵營裏綁俘虜的手法。王爺,這和軍饷案有關嗎?”

有關如何,無關又如何?

只要賊人在這山上,遲早能被找到,而且短時間內,他們難以将那麽多的軍饷搬運出去,軍饷也不會丢。聞擎并不着急。

其實他也不太在乎那個衛家嫡女的死活,只是虞華绮堅持,他就沒有再出言拒絕。

“這裏沒有多餘的馬,你和我騎一匹。”

虞華绮惦記着衛敏,哪裏會在意這些小事,“是。”

見她同意,聞擎的臉色好看了些許。

幾百人騎着馬,浩浩蕩蕩地往虞華绮滾落的山坡上去。

說來也怪,方才虞華绮明明是從上面滾下來的。滾下來前,她還在不遠處的樹幹上用石子做了标記。可重新上坡之後,她卻找不到記號了。

今日種種,實在詭異。

虞華绮将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聞擎斷言,這座山上布有迷陣。

所以虞華绮才會總也走不出固定的範圍,而聞擎他們,也不曾發現山上有一座寺廟。

聞擎對五行陣法雖有涉獵,但了解不深。他正四處搜尋着此陣的破綻,虞華绮突然回頭——額心擦過他的唇。

她下意識伸手抹了抹。

抹完,發現面前的齊王臉色黑沉。

虞華绮忍住心裏的別扭,趕緊道歉。

道完歉,不知道為何,齊王的臉色更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給聞擎點一首歌:她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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