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別亂跑

下午的時候,談耀早就叫人去旁邊職高遞了話,傳達了一下大佬的意思:要約架,随時奉陪。

而此時兩邊人正站在小街另一邊的約架勝地上,各占着一邊無聲對峙着。

一中雖然遠離市區,卻因為C城這些年的發展,早早占了個先機。這片城區靠着自然風景區,又正修着與周邊城市通達的直達隧道,近年來房價逐年攀高,這些原先的老房子,倒是越發拆不起了。

老舊小區的弄堂裏電線如蛛網,外牆斑駁着常年浸潤的水漬,沒有物業管理的窗戶外面,拉拉雜雜挂着各色褲衩背心,猶如拉了整片萬國旗。

和這片帶着點頹氣的老房子比起來,兩邊少年人身上壓都壓不住的年輕火氣,快比映在斑駁外牆上的夕陽都炙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先沉不住氣的總是容易挨揍,這位高一的體育特長生雖說年紀比賀笙還大,身量往賀笙跟前一站也不相上下,甚至一身腱子肉看着還賊能唬人,卻在拽兮兮地擡着下巴擡手準備拿食指點點賀笙,順便開口發表一番諸如“今天你開口叫我一聲大哥,咱們這事兒就這麽算了”的中二臺詞時,壓根沒看清賀笙怎麽出的手,就被掰着手指頭一把摁跪到了水泥地上。

手指和膝蓋的雙重痛擊,讓這位扛把子實在沒吃住痛,主要是也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來。

兩方圍觀群衆:“???”

“卧槽??這次的也太好解決了吧?說好的戰鬥力超強呢?”談耀忍不住和身邊幾個人嘀咕,“這逼一身肌肉是充氣的吧?!”

每回有架打,從不開口生怕話不利索損了己方氣勢的何道遠,嫌棄地瞥了談耀一眼。心說就這種水貨來幾個都不是他笙哥的對手,也就談耀還巴巴地當真了。

扛把子嚎完,賀笙就把人松開了。此時正居高臨下垂睫看着他。

大概是被對方目中無人看渣渣一樣的眼神激到了,扛把子瞬間忘了剛剛的痛意,尚且完好的一手支着地面就準備站起來,嘴裏還不忘罵罵咧咧,“你小子玩陰的就別怪老子不客……”

“嗷——”

話還沒說完,又是一聲慘叫。

賀笙拽着他後腦勺的一把頭發,提膝就朝人面門上磕了一記。

力氣倒是也沒用多大,磕完就迅速退開了兩步,生怕這人流鼻血弄到自己校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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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也是有潔癖的!

衆人忍不住跟着扛把子的這聲慘叫縮着脖子眯着眼睛“嘶”了一聲,仿佛能體會到他鼻腔裏的酸爽感。

溫熱的血腥氣從鼻腔裏淌出來,混着不明液體和忍不住的生理眼淚,扛把子捂着臉胡亂抹了一把,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還好這會兒青天白日的,不然就這一臉血糊糊挂在這張此時略顯猙獰的臉上,愣是把好好的一部青春成長片演成了《聊齋志異》現代版。

賀笙也沒管他,閑閑散散插着兜,薄唇抿成一條線,面無表情看着他。

什麽叫反派死于話多,就是扛把子這樣的沒錯了。

掄起沾着砂石血漬的右拳,邊朝着賀笙撲過來,嘴裏邊不清不楚道:“我艹你……”

“不好,要糟……”談耀幾個聞言一慌,就怕賀笙控制不住脾氣把人往死裏揍。

眼睛微眯了一瞬,下颌線猛地一緊,還沒等他把話說囫囵,賀笙提腿就是一個側踢,一腳蹬在了對方腦袋上。

這一腳着實沒有收力,蹬得人朝後仰飛出去倒在了地上。

這回衆人只聽到了扛把子全身骨骼和水泥地面親密接觸的聲音,連聲凄慘的哀嚎都沒聽見。

只是這次,賀笙卻不像先前那樣跟貓逮了耗子逗着人玩兒似的了。垂眸看着躺在地上抱着腦袋的人,滿身戾氣籠滿了賀笙整個人。擡腳,緩緩踱過去,到了已經失去戰鬥力的扛把子跟前。

對方職高的一幫人,看着賀笙往躺着他們新一屆大佬的方向一步步踏過來的時候,仿佛見了閻王踩着枯骨發出陣陣斷裂的咔嚓聲,一個個下意識地瞪着眼睛往後退,沒一個敢上前來幫忙的。

瞳仁裏覆了淺淺一層不清明的紅意,朝着躺在地上的腦袋,賀笙屈膝擡腳,就準備再蹬上去。

何道遠幾個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跑過去就想拉一把。打架他們是不怕,但是賀笙這副戾氣壓不住的樣子他們是真的怕。就怕他真把人打出個好歹來,高一上學期那處分還沒消呢!

“賀笙!”

這一聲聲線輕軟卻像是用了極大的氣力,帶着些喘意透着着急的女孩子的聲音,倒是比他們一幫人還快了一步。

眼裏的那層紅意,像是被這一聲熟悉的聲音喚得頃刻間褪了大半,正要落下去的那一腳頓住。眼睫輕顫了一瞬,雙拳攥了攥,賀笙轉身。

小姑娘跑到巷子口,看見的正好就是這一幕。

地上躺着的人明顯已經沒了還手的能力。兩人還小的時候,她不是沒見過賀笙打架,只是像如今這樣渾身散着戾氣,像是對方的死活都不在他眼裏的樣子,她沒見過。

心裏剎那間湧起的懼意,讓她一陣瑟縮。

不是怕他暴戾的模樣,而是,怕他真的不管不顧,把自己的人生搭進這些事情裏。

小姑娘一手撐着弄堂口的水泥牆,一手稍稍俯身撐着裙擺,忍不住大口喘着氣。卻還是在賀笙回神看她的時候,嚅着唇,輕聲叫他,“笙笙弟弟……”

也不知道離得這麽遠,他能不能聽清。

暗灰色的牆面上,還伏着這個城市裏到初冬才會泛黃的爬山虎。只要不離了牆,這種生命力極強的植物,直到冬季都不會枯萎。

只是那些被調皮的小孩兒,閑着沒事兒幹手欠的少年随手扯下來的幾截,卻在離了牆後,即使根節還是土裏,也迅速失去了生命力,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

賀笙在聽到她聲音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這副見不得人的鬼樣子,終于是被她看見了。所以,小丫頭該讨厭他了吧?

卻又在轉身看見她忍不住起伏着胸腔大口喘氣的時候,只剩了焦灼和不安。

“你來幹什麽?!!不要命了?!”

冉冉覺得自己都沒看清他到底是怎麽跑過來的,賀笙帶着怒氣和隐着一絲她這會兒還有些分不出是什麽情緒的聲音就吼到了她耳邊。

小姑娘眯着眼睛往牆邊一躲,覺得自己耳朵都快被炸聾了。

笙笙弟弟現在,是真兇呀。

緩了緩神,被賀笙按着肩的冉冉擡起眼睫,綿軟的聲音裏帶着點說不出來的委屈,小聲道:“不是說好了等你下課,一起回家的麽?”

小姑娘仰着巴掌大的小臉望着他,額前的碎發毛茸茸地飛着。許是因為吹着了風,還垂了幾絲長的貼到了側頰上。瓷白的臉上泛着些紅意浮在兩腮。不知道是被這橙紅色的夕陽照的,還是因為跑得太急。

琥珀色的瞳仁裏,像覆了一層薄薄的琉璃殼子,反着水光。像是一眨,那殼子就要碎了似的。

“……”賀笙看見她這副模樣,配着她那句輕軟委屈的嘀咕,心裏撐着的那堵牆,絲毫不争氣地轟隆一聲塌了大半。

見她呼吸平緩了不少,心裏的不安才壓下去了一些。

“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亂跑!”像是為了掩飾心中的複雜情緒,賀笙依舊用着兇巴巴的語氣又吼了她一聲。吼完,又神差鬼遣地添了一句,“回家再收拾你!”

說完,就恨不得咬一口自己的舌尖。這都他媽什麽鬼??瞧瞧自己這是一不小心把心裏話給吼出來了??

看着小姑娘瞪圓了眼睛一臉怔愣的樣子,賀笙又覺得她可能也沒聽清。

随便吧!反正說都說了!

一臉懵逼的冉冉:“???”

冉冉還真沒太在意他說了點什麽,因為,此時她的關注點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他他為什麽要當着自己的面解襯衣扣子??!

“你、你你做什麽?”冉冉一臉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小聲磕巴道。覺得自己都顧不上喘氣了。

哦——原來怔愣的是這個。賀笙心道。

了解了小丫頭心裏想法的大佬,剛還只是惡霸上身,這會兒又升級了一個檔次,成了準備調戲良家少女的惡霸。

賀笙微一挑眉,嘴角挂上點似笑非笑的弧度,邊解着襯衣扣子,一臉“你這都看不出來?”的表情,邊壓着嗓音垂眸看她道:“脫衣服啊。”

“……”冉冉快速眨巴眨巴眼睛咽了口口水。她當然知道他在脫衣服,問題的關鍵難道不是在他為什麽要大庭廣衆當着她的面脫衣服上嗎??

還沒等她想明白,賀笙兩手指腹搭着扣緣依次向下,俯身,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放心,我裏面還穿着一件呢。”

“……!”顧不上有些灼人的呼吸蹭着耳廓,冉冉聞言,忍不住又往牆邊靠了靠,偏過腦袋一臉嗔惱地看着他。

笙笙弟弟果然變了!!青春期的男人好可怕!

脫了校服的白襯衣,一把呼到小姑娘身上,然後一手環着她的肩,俯身抄着她的膝蓋彎彎,輕而易舉把人橫抱起來。

“……”雙腳突然離地的冉冉又懵了。現在這又是什麽操作??

“……我能走呀。”兩手下意識地拽着他身前的白T,冉冉窩在他心口,仰着臉,帶着些無措的慌意小聲道。

賀笙腳下沒停,低頭看她,語氣卻是沒了剛剛玩笑的意思,沉聲道:“再放你下去亂跑?”

冉冉:“……”她這到底是為了誰……好氣哦!

“可是、可是……”

還沒等她可是完,賀笙又悠悠來了一句:“又不是沒抱過,有什麽好害羞的。”

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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