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今夜0918
“依冉,你病真的都好啦?”
中午劇組休息後,陳依冉找了個偏僻點的地方獨自吃飯,因為下午有一場難度很高的戲,她必須早點在心裏醞釀情緒,反反複複做心理建設,保證演的時候盡量不要出差錯。
但旁邊有個煩人精一直跟着她。
“依冉,你別吃這個盒飯,油大,我帶你去飯店吃吧?”
“依冉,你看這幾天生病瘦的,一個盒飯能補充營養嗎?”
“你怎麽不理我啊依冉?”
葛蘇深一直圍在陳依冉身邊跟她搭話,攪得陳依冉心緒不定,總覺得身邊有一只蒼蠅在嗡嗡嗡。
陳依冉眼睛閉了幾分鐘,睜開後又深吸一口氣,這才笑着轉頭對葛蘇深道:“我知道你有什麽事。”
葛蘇深也笑了:“其實也沒什麽事,依冉,我就是關心你。”
陳依冉不想跟他廢話:“今晚0918房,我等你,行嗎?”
葛蘇深愣了一下,随後喜出望外:“好啊,依冉,你開的房嗎?哎呀,開房這種事,我們男生來做嘛……”
“晚上十二點,你提前十分鐘去,洗幹淨躺床上蓋好被子,我過幾分鐘找你。”陳依冉又打斷他又道。
“哎呦,小姑娘主意挺多啊。”葛蘇深壞壞笑了,“那今晚十二點,我等你鑽被窩。”
陳依冉冷笑一聲:“你現在能離開我了嗎?”
“可以可以,沒問題!”葛蘇深連忙從她身旁彈開,去一旁拿盒飯吃。
陳依冉無語,随後繼續想自己下午要演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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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結束,拍戲工作又要開始,所有工作人員就位後,導演椅上卻遲遲不見吳必晉的身影。
“導演哪兒去了?”
“吳導睡着了?”
“吳導路上摔冰了?”
“吳導出車禍了?”
“吳導心髒病犯了?”
……
正當所有人議論紛紛時,一個高大的男人穿着灰色呢子大衣,踏着寒冷的冬風進入攝影棚裏,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明晃晃地走向導演椅的座位。
“卧槽!傅少寧!”
“媽呀,他怎麽來了?”
“啊啊啊啊,見到偶像了!”
陳依冉身後的一群工作人員激動不已,而所有見到傅少寧本人的演員們,都集體沉默了。
只見傅少寧站在導演椅旁,左手插在口袋裏,神情嚴肅,先跟所有人宣布:“今天吳導去醫院檢查身體,因為棚裏的布景已經搭好,為了不讓工作人員的苦心白費,今天下午的拍攝就由我替吳導完成。”
“哎呀,吳導生什麽病了?”
“心髒病?”
“好擔心呀。”
在場的一衆工作人員開始議論紛紛。
演員們依舊沉默。
圈裏人誰不知傅少寧導戲相當嚴格,對演員要求甚高,今天紀藍江寅都不在,放眼整個演員隊伍,也就陳依冉的演技才算達标。
不知道等會兒他們會被傅少寧批成什麽狗屎樣。
田濟和葛蘇深更是臉色煞白。
“完了,田哥,傅少寧不會對咱倆公報私仇吧?”葛蘇深瑟瑟道。
田濟眉頭深皺,一句話也沒說。
“吳導應該在群裏發了我要來的消息,大家放心,我已經看過劇本,如果各位在拍攝過程中有任何意見,希望你們提出來,我們共同探讨。”傅少寧道。
所有工作人員拿起手機,又一陣竊竊私語:
“不對啊,吳導沒發消息啊,是我手機壞了嗎?”
“诶是啊,我也沒接到消息。”
“我也是……不對不對,吳導現在發了,哦看到了看到了!”
“是心髒病檢查啊,沒大事,那就好那就好……”
傅少寧:……這吳必晉一點也不靠譜。
“大家就位吧。”他清了清嗓子,左手揣在兜裏擺弄着什麽,拉開導演椅坐下,宣布開拍今天下午的第一場戲。
陳依冉看到傅少寧過來導戲,心裏并沒多大擔憂。畢竟她看過他的作品,他的專業水平應該遠高于吳必晉。
今天下午的第一場戲就是她和一個新人男演員鐘鴻的對手戲。
“演員就位。”傅少寧對着話筒道,“各部門準備——”
陳依冉綁好威亞,站在自己的戲位上,默默醞釀情緒,進入狀态。
這場戲其實是整部劇真兒的最後一幕戲,真兒為了雲翩上仙跳下誅仙臺,成了将死的普通人,而在誅仙臺下找到她的,正是鐘鴻飾演的龍王四太子缭溪,兩人雖未表心意,但彼此相互有意。
在這場戲裏,他們有一段深情對白。
這場戲不在于說一堆情話,而在于如何用肢體讓真兒的心意真正體現。
真兒的的心意是複雜的,一方面她愛缭溪,但她知道他們身份懸殊,愛沒有結果,所以她的愛,到死都是含蓄的。
而另一方面,真兒最深愛的是她的仙主雲翩,主仆情深,真兒一輩子為了雲翩生雲翩死,跳誅仙臺也是為雲翩而跳,至死,她最牽挂的是自己的仙主。
所以怎樣把真兒對缭溪的愛、對雲翩的愛、對自己将死的遺憾這三層感情在同幾句臺詞或簡單動作體現,太難了。
吳必晉似乎知道她對戲劇的把握拿捏很準,從來不跟她提前講戲,讓她不違反劇本的情況下盡情發揮。
傅少寧也并沒有要講戲給她的意思,只陳依冉一人集中着所有精力,為接下來要拍的戲做着充分準備。
她腰上綁着威亞,站在綠幕搭着的高臺上,就等導演一聲令下,向下跳去。
傅少寧看着陳依冉,卻始終沒喊開始。
周圍觀戲的人漸漸感到不對,開始竊竊私語。
傅少寧忽然道:“道具,檢查一下她的威亞,還有器械,保證沒有問題。”
道具師傅黑着個臉說:“我檢查過了,沒有!”
“你再檢查一遍。”傅少寧堅持。
道具師父悶着一口氣,檢查一邊威亞設施,到檢查到陳依冉腰上的那根鋼絲扣時,眉頭一皺。
“松了。”道具師傅道。
陳依冉低頭,才發現那金屬扣子是裂的,要不是人為扭動,根本看不見裂痕。
她大意了,一心想着怎樣全情投入角色,忘了提防小人。
“天啊,我的媽——”現場演員一片嘩然。
“怎麽辦我明天還要掉威亞,摔下來怎麽辦……”
“這是有人故意弄壞的嗎……天……”
陳依冉眉頭緊皺。
她不怎麽相信上次的水池事件和這次的威亞事件是巧合。
衆人議論聲中,道具師父已經給陳依冉又更換了一條更結實腰帶扣,這才松了一口氣,對傅少寧說話時語氣也變得尊敬:“導演,調整好了。”
傅少寧點頭,目光盯着一個人道:“道具組以後一定要在開拍前全程盯好道具,不要有差錯。還有,劇組裏難免有一些不和諧成分,大家請自重。”
夏夢湘感受到傅少寧朝她投來的灼灼目光,連忙低下頭,壓根不敢和他對視。
板子一打,傅少寧喊了“開始”,陳依冉也正式開始表演。
傅少寧一直緊盯着監視器,揣在左口袋裏的手,在裏面不斷攪和着什麽。
陳依冉這一跳結束,換下一幕,攝像機專門開始拍攝她跳誅仙臺的表情,傅少寧全程沒有喊“卡”,在監視器前露出欣慰的表情。
演技确實不賴。
下一幕開拍。
陳依冉和鐘鴻兩人就位,陳依冉被服化師打扮成剛從誅仙臺下來,傷痕累累、破布爛衫的樣子,倒在跪在地上的鐘鴻懷中。
“開始。”傅少寧宣布。
陳依冉虛弱悲傷地望着鐘鴻道:怎麽是你啊,太好了,我還能見你最後一面。
鐘鴻邊哭邊道:真兒,你……你怎麽這麽傻……
陳依冉:我傻了一輩子,很幸福。
鐘鴻:你死了要我怎麽辦……
陳依冉不說話了,默默留下眼淚,三分不舍,三分無奈,三分愧疚,一分恐懼。
傅少寧盯着監視器,眉頭緊皺。
陳依冉的表情雖然到位,但他看過臺詞,如果這一場只是像劇本中寫的那樣,用真兒和缭溪之間的對白來完成表演,似乎少了點什麽。
他有想喊“卡”,為這兩人的表演加點東西。
但剛要張嘴,忽然,他看到監視器中,陳依冉舉起一只顫抖着的手,把頭發上的簪子拔了下來。
那是劇本裏的缭溪送給真兒的簪子。
傅少寧眼裏有了光。
只見陳依冉把簪子拔下來,顫顫抖抖地插在鐘鴻的發間,又把脖上的玉墜摘下來給鐘鴻,這才念出臺詞:“這枚簪子是你送我的,墜子是小風送我的,我走了,身上的東西,都要物歸原主才是。”
陳依冉給鐘鴻簪子玉墜這段是她和鐘鴻提前商量好的,所以鐘鴻對她突然的舉動并沒有驚訝,反而相當配合地泣不成聲,大哭起來。
傅少寧看進去了他們的表演,直到表演結束才喊了“卡”。
“這段很好。”傅少寧對着陳依冉和鐘鴻點評道,“真兒把簪子和玉墜缭溪的時候,陳依冉,你伸出來的手腕上戴着的那只玉镯,正好露在鏡頭裏,這個微妙,因為玉镯是雲翩送你的。”
陳依冉答:“是,我和鐘鴻覺得,讓真兒把簪子玉墜這種別人以前送給她的東西還回去,是對自己人生的放手。但真兒不會把手上的玉镯也摘下來讓缭溪送還雲翩,因為她對雲翩的愛更深,她根本不舍得。”
鐘鴻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傅少寧眼底有了笑意,只道:“很好,下一場吧。”
其他演員看到一向在圈子裏傳得瘋魔的嚴厲導演傅少寧,此時臉上全是笑意,他們的心也跟着傅少寧的笑漸漸放寬起來。
或許,傅少寧根本沒有想象中的吓人呢?
一個女N號走到鏡頭前,準備她的表演。
她和另一個男N號要演一對情侶,他們要在天庭的桃花池邊幽會,随後讓王母發現,王母要借他們倆偷情的事,旁敲側擊不要雲翩也幹這樣的事。
當然,這場戲只拍兩人幽會的部分。
女N號走到鏡頭前,深吸一口氣,和男N號對戲,随後兩人親密地摟在一起,男N號親吻了她的嘴唇。
“卡。”傅少寧打斷了他們的表演。
兩人極緊張地盯着傅少寧,同時不解,他們還沒拍什麽呢怎麽就被喊停了?
傅少寧左手揣在兜裏攪動,眉頭緊皺,道:“男生親吻女生為什麽只是蜻蜓點水?你們是熱戀中的人,男生,你是嫌女生燙嘴嗎?”
男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傅少寧一番指點後,兩人過戲。
衆人不解,就幾個配角而已,他至于這麽上心教戲嗎?演得差不多就完了嘛。
下一場戲,女三號夏夢湘戰戰兢兢地走到機位前,深吸一口氣,準備和一個演太白星君的男演員對戲。
“開始。”傅少寧對着話筒宣布。
進入演戲狀态,夏夢湘盡量忘卻傅少寧剛才盯着她時那雙可怖的眼,開始和太白星君對戲。
太白:你這小女子啊,不該貪圖情愛,世間打劫,不過一個情字。
夏夢湘用力表演:我才不覺得!我就要享受情愛!就要!
“卡。”傅少寧喊停,皺着眉對夏夢湘道,“女演員,請你不要演出蠻不講理的感覺,對方是你師長,反抗可以有,但要收着。”
“好。”夏夢湘點點頭,神經緊繃,按照傅少寧的囑咐,又緊緊張張演了一遍。
“卡。”傅少寧又喊停,捏了捏眉心,“我讓你收着演,不是讓你雙腿緊貼裙縫站軍姿。”
一旁有幾個人笑起來。
夏夢湘有點窘迫,來來回回演了好幾遍,這才通過。
她走下臺時,仍然感覺傅少寧那不友善的眼盯着她。
陳依冉演完戲,就去更衣室換衣服,她剛換好衣服準備出來,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人。
是田濟。
陳依冉吓了一跳。
田濟的目光極其不友善,他一進來就鎖上更衣室的門,一臉兇狠對陳依冉道:“陳依冉,我說的話,你到底想好了沒有?”
陳依冉只盯着他,沒說話。
“你到底想好了沒有!”田濟急了,伸手就要上去掐她脖子,“你他媽到底睡不睡,不睡老子弄死你……”
陳依冉連忙一躲,随後道:“你先冷靜,我現在就給你答複!”
“你說。”田濟停下動作,氣得臉色通紅。
陳依冉深吸一口氣道:“今晚十二點,酒店九樓9018號房,我等你,行麽?”
田濟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她出口惡氣,沒想到她這麽快服軟。
“我在,床上,等你。”陳依冉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頓對她道。
“好。”田濟笑了,“你早這麽聽話,我用得着吓唬你?”
“今晚十二點,洗幹淨,床上等我。”田濟對陳依冉重複一遍,見她點頭,才帶着笑意離開。
陳依冉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也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