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二回

沈初辰将車窗全部打開,點燃一根煙,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來,時隔多年,竟還歷歷在目。

想他高一的時候看多了香港黑幫片,那時候也是一身熱血,以為自己成天打架鬥毆帶小弟就是最炫酷的事,現在再想那時候,簡直幼稚的不能再幼稚。他也說不清是什麽時候對陸芸有了別的心思,那時候他知道班上很多人都對陸芸有意思,可一個是陸芸自己不開竅,一個是林園總在中間破壞,不知道寄給陸芸的情書有多少都沒送到陸芸手上。

想他那時自以為在學校還算個人物,也有不少男生願意跟着他玩,可他對于感情其實笨拙懵懂的很。他那天故意惹惱陸芸不過就是幼稚的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而已,結果反倒惹了她的厭惡。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的頭發總是拂過他的課桌的場景,每一次看見都像是撓過他的心上一般。她的肩膀瘦削,在夏日最炎熱的時候,他甚至能透過透明的校服看清她裏面的肩帶,他還記得她總是保守會穿一件打底的背心在裏面,偏那樣更讓人浮想聯翩。

陸芸被班主任調換座位以後,沈初辰暗暗松了一口氣,卻又悵然若失,他以為自己終于不會再受陸芸影響,卻不想晚上她竟然還可以入夢,醒來的時候下面一片濡濕。

轉眼過去這麽多年,他也以為他終于忘掉陸芸了,可她又突然回來了。在他踟蹰不前不知道該不該對陸芸表明心意時,他的表哥吳皓又出現了,他只能将那些心思藏在心裏。

說到底,他還是記得高考結束後他想去找陸芸說清楚時,攔住他那位哥們兒說的話:“別人的成績是年級前三,考上的是全國名校,而你呢,連高考都沒有參加,現在家裏還是這樣的狀況。說白了,你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而且別人現在馬上就要去北京讀書了,你就算表白之後又能怎麽樣?”

想他曾經那樣不可一世,竟在面對陸芸時會變得如此畏縮不前,七年前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陸芸是在周一上班的午休時間接到林園電話的,對方一開口就告訴她:“陸芸,我已經把孩子拿掉了,我暫時在醫院休息一下就回家。鎮上那邊我提前請了幾天假,我媽那邊以為我今天去上班了。”

陸芸吃驚不已,責怪道:“林園,這麽大的事你該提前和我說一聲,至少我得陪着你啊。”她一想到林園獨自一人去拿掉孩子的場景都覺得難過。

林園卻顯得很平靜:“我昨晚上一整夜沒睡着,一想到我肚子裏有個那樣子惡心的男人的孩子就受不了,所以一早就到醫院去了。可真正拿掉孩子以後,我突然覺得我以後肯定要遭報應,我心裏還是很想生下這個孩子的。”

陸芸聽得鼻子一酸,忙說道:“我下午請假來陪你,你在醫院好好呆着,剛打掉孩子要注意身體,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

林園當即又是拒絕:“陸芸,這次我的事情已經夠麻煩你了,真的不用來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好了,我們不說了,這種時候我不可能扔你一個人在醫院裏。”陸芸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陸芸立刻就去找了景玉請半天假,景玉笑着問她:“是家裏有什麽事嗎?”

陸芸回道:“一個朋友住院了,身邊也沒個人照顧,我想去陪陪她。”

景玉一聽就猜到了幾分,笑着又問:“不會是剛打掉孩子又不敢讓家裏人知道吧?”要不然怎麽可能住院身邊也沒個家裏人在。

陸芸如今和景玉關系不錯,不自然的點了點頭。

景玉一聽就有些感慨:“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就是老是不珍惜自己,到了我這種歲數一直懷不上你們才知道後悔。”

陸芸想起景玉的确是結婚幾年現在快三十歲了還沒孩子,聽她這樣說不禁詫異的說道:“我還以為是玉姐你們夫妻倆一直不想要孩子呢。”

景玉搖頭嘆氣道:“我和我老公是大學畢業就結的婚,當時兩人的工作都才起步,我們兩家的條件也都算不上好,根本承擔不起再要一個孩子,不說養不起,就是我們倆也都沒時間帶。那時候想着以後條件好了再要,也打掉過兩個孩子,結果現在條件是不錯了,可我卻懷不上了,一直在調理。我老公勸過我辭掉工作在家裏面好好調理身體,他總覺得就是這份工作壓力太大才一直讓我懷不上,可我現在這份工作比我老公掙得多,我不能這麽沖動。”

陸芸又想起了景玉平日裏對頤指氣使的簡瑤諸多忍讓,都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景玉也是心裏難受,難得找人抱怨兩句,說完又忙笑道:“我今天話多了,你聽完全部忘掉就行,你要去照顧你那個朋友就去吧,女人這種時候最是需要注意和靜養。請假也不用了,待會兒要是秦部長問我我就說我讓你出去辦事了。”

陸芸十分感激的對景玉道了謝,拿上包就走。

到了醫院,陸芸又先到附近去買了營養餐,然後才給林園打電話問了具體的病房號。

陸芸到病房的時候,林園一個人靠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發呆,已經到了春日,氣溫開始升高,窗外的樹木也發了新芽,明明是給人希望的景象,林園卻面色蒼白,眼裏一片死氣沉沉。

陸芸将東西放到了病床邊的矮櫃上,一見就知道林園中午什麽都沒吃,一邊拿出吃得來一邊說道:“你先吃點東西吧,現在正是你身體最虛的時候。”

林園嘴上說着不讓陸芸來,真是看見她還是覺得完全蒼涼的心有了點暖意,她說了句謝謝,便拿過陸芸手上的東西吃了起來。

陸芸一直看着林園,一見她想喝水就遞水,要用紙巾就連忙拿紙。等林園吃完以後,都忍不住笑道:“陸芸,我覺得你現在照顧我就和照顧小孩一樣。”

陸芸卻蹙眉瞪了她一眼:“你現在不就像小孩一樣嗎?還非要逞強說自己一個人也行,我看我要真是不來你今天一天都不準備吃東西了。”

林園十分動容的說道:“陸芸,還好有你。”

陸芸擡手摸了摸她的長發,只是無聲地搖頭。

下午的時候,陸芸陪林園去拿了一些藥,又在醫院裏休息了一陣就送她回家。

到了林園家小區門口,陸芸還是忍不住勸道:“不要老想着這件事,都已經全部過去了,我們要向前看。醫生開的藥外敷內服的都記着用,千萬別忘了。”

林園好笑道:“我現在最需要注意的還是千萬不能讓我媽發現我這些藥,否則她又要鬧一場。”

陸芸看着她離開,從未覺得她的身影看起來如此瘦弱過,竟像是一陣風都能把她吹倒。還是司機的聲音将陸芸拉了回來:“姑娘,接着去哪兒?”

陸芸收回視線,回道:“師父,楓林小區,麻煩了。”

最近幾天吳皓基本上每天都會打電話來找陸芸,他工作的地方也在市區,便時常想叫上陸芸出來吃飯看電影。

有了上次的事,陸芸是當真不想再和吳皓繼續發展,她可以接受嫁人以後的生活平淡無波,但始終沒辦法接受那天吳皓主動說看電影卻睡着的行為。這樣一來,吳皓每次約陸芸出去,她都找理由推了。幾次過後,吳皓大概也是心有所感,不如一開始對陸芸那樣殷勤。

林園打掉孩子以後,身子一直很虛,陸芸之後又陪她去醫院複診過,醫生又重新開了一些藥,還對林園囑咐了一大通,說她不想留下病根或者以後都懷不上孩子就得自己上心。

陸芸最近除去工作以外的時間幾乎都被林園的事給占據了,等她晚上獨自坐在市區的家裏,聽着樓下偶爾傳來孩子的哭聲,反倒覺得生活真實了一些也平靜了一些。

轉眼夏天也快來了,陸芸坐在家裏的沙發上,看着窗外夜空中有幾顆星星閃爍。

另一邊沈初辰剛從地鐵工地的隧道裏面走出來,才剛到路面就接到了沈母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沈母就一股腦的教訓道:“你剛才到底幹什麽去了?怎麽電話一直打不通?”

沈初辰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媽,我剛才一直在隧道裏面,手機沒信號。”

沈母的語氣這才緩和了一些,她還以為沈初辰是故意在躲他,“初辰,你姨媽今天來了我們家,她說你表哥最近相親遇見了個特別不錯的姑娘,兩人看起來也發展的不錯。我最近也給你安排了幾個相親對象,你卻用工作忙全部給我推了。你說你才高中畢業那兩年年紀小人也在北京,你的終身大事我也就算了,可今年你轉眼就26歲了,你不着急我是真急了。”

沈初辰哪裏能不知道沈母,他爸那一場病把整個家都拖垮了,人還是兩年不到就去了,沈母悲痛欲絕,之後恢複過來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沈初辰身上。果不其然,聽不見沈初辰的回答,沈母又用起了威脅來。

“初辰,你爸爸都去了六年了,你要是真想我死之前都見不到你成家,也看不到孫子,那你就一直這樣下去吧。”沈母說着似乎還帶了哭腔。

沈初辰連忙道:“媽,你別說氣話。”

沈母連忙趁熱打鐵:“那你給我一個準話,不準再騙我。”

沈初辰閉了閉眼咬唇道:“要是表哥結婚了,我馬上給你帶個對象回來。”

沈母一聽樂開了花:“這可是你說的,我沒有逼你。我看你表哥這次就有戲,到時候你也別想給我再逃了。”

沈初辰挂掉電話,擡頭一看,沒想到今晚夜空竟還星光閃爍,從包裏摸出煙點燃,心想有些事該放下就得放下,拿不起放不下可不是他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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