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別人家的奶奶

“朱國正出老千。”

“怪不得他總贏。”

“什麽玩意啊。”

……

其他人牌也不打了,嘩啦一下都圍上來湊熱鬧。

“二牛老弟,你看,這這都是誤會。”朱國正硬着頭皮跟趙二牛解釋。

“誤會?”趙二牛從鼻子裏哼一聲,斜睨着朱國正問道。

“是的,是的,誤會誤會。”

朱國正站起來就想溜,邊往外走邊說:“那啥,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你他媽的給我站住!”趙二牛大喝一聲。

衆人趕緊散開生怕殃及到自己。陸郁梨早早地跑到父親身邊,其他孩子也被大人叫離了現場。也有人不痛不癢地勸上幾句,但無人真心勸架。畢竟這個朱國正太可惡了。這幾天,他沒少坑他們的錢。這些人只有趙老六最着急,畢竟是在他家裏,真鬧大了,他也要擔責任。

趙老六臉色焦急:“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給我個面子行不行?”

朱國正趕緊順坡下驢,“趙老哥,你的面子我哪敢不給。關鍵是看二牛老弟……”

趙二牛慢慢站了起來,像老鷹捉小雞似地一把抓住朱國正的衣領,提溜着就往外走,邊走邊說:“來來,咱們到外面好好聊聊。”

其他人遠遠地跟在後面,陸國華怕吓着孩子就沒有跟過去,他單手抱起陸郁梨,溫聲說道:“咱們回家去。”

他沒走幾步,忽然聽到人群中傳來幾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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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牛已經動手了。

“別打了別打了,我把錢都還你還不行嗎?”朱國正連聲求饒,可趙二牛根本沒有罷手的意思,朱國正的慘叫聲持續了好一陣子。

朱國正被趙二牛痛揍了一頓,還不得不把之前贏來的錢還給原主。從這以後,天南村裏的男人再不跟他打牌,也懶得跟說話。就連最喜歡結交朋友的趙老六也對他十分冷淡。加上,他又得罪了趙二牛,他在本村混不下去,只好輾轉別地。這個人總算離開了陸郁梨的視線。不過陸郁梨仍不解恨,可她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她總不能因為這個人把自己家人搭進去,所以她只能等待最佳時機,再狠狠懲罰一下這個人渣。

回到家裏,陸國華對郁春玲說道:“我不在家時,你要小心些,別讓那個朱國正進咱家的門。”

郁春玲一邊幫他收拾行李一邊說:“你放心,我才不讓他進咱的門。”

陸國華又要出遠門,心裏十分不舍幾個孩子,尤其是兩個小的。他胡撸着兒子剛剃的板寸頭,細心叮咛:“我不在家,要好好幫着媽媽幹活,還有不準欺負妹妹,知道不?”

陸郁強不停地變換着鬼臉,憨聲憨氣地答道:“知道了知道了。”

叮囑完兒子,他又轉過身來叮囑小女兒。

父女倆正說着話,忽聽郁春玲問:“國華,還給你帶辣椒醬嗎?”

陸國華頭也不擡地答道:“當然帶,帶上兩罐好下飯,老吃不慣那邊的飯菜。”

陸郁梨想起自己原來的計劃,就裝作十分随意地對父親說:“爸,媽媽做的鹹菜和辣醬那麽好吃,咱們以後就賣這個好不好?”

陸國華捏捏陸郁梨的腮幫子:“你才多大,整天這麽財迷,好好念書吃飯就行了。賺錢的事交給爸爸就行。”

“可我想爸爸天天陪着我。”實質上,陸郁梨是覺得自己的父親好像不太适合做生意,他幹一段時間積攢點原始資本就好了,然後轉行幹些可長期發展的行業。畢竟做小生意也就這幾年賺頭,越往後競争者越多,還不如早早轉行的好。

陸國華以為她是小孩心性,只是單純舍不得自己,又好聲哄了一陣才作罷。

陸郁梨暗暗嘆息一聲,年紀太小就是不方便,說什麽都沒人信。不過沒關系,現在的生活她已經很知足了,其他的事,可以慢慢想辦法。

陸國華再次出門遠行,郁春玲帶着孩子仍跟以前一樣過日子。

日子過得平淡如水,不過偶爾也會翻騰幾朵浪花。其中比較讓陸郁梨驚訝的就是楊小方竟然和陸成功好上了。

大伯母還特意上門來炫耀。

陸郁梨聽罷,暗暗感嘆生活真狗血。

原來,那日陸郁梨揭穿了大伯母一家的行徑後,楊小方當時十分生氣,也沒接見面禮,相親的事不了了之。

大伯母後來又托人給陸成功說了兩家,但陸成功都看不上,畢竟他家條件一般,後面介紹的兩個姑娘,相貌上都比楊小方差不少。大伯母和陸奶奶不停地罵陸成功事多挑剔。陸成功性子悶,被罵也不吭聲。

後來,有人給他介紹個工作,他就跟着去了。恰巧,楊小方也在那個地方打工,又恰巧碰上楊小方落水,陸成功當時便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救了她。自那件事後,兩人的來往就多了起來。楊小方覺得陸成功的家人不怎麽樣,但他本人還不錯,而她最近接觸的相親對象,又沒有一個合适的。他們兩人越走越近,眼看着就要定婚。大伯母喜不自禁,到處宣揚自已兒子有本事。

陸郁梨撫額感慨:這兩人真是孽緣。不過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好說的。難不成她去再拆散一次?更何況,如果大堂哥不娶楊小方,她的小侄女安安就不會出生。或許,事情的軌跡會改變也不一定。

大伯母得意洋洋地說完大兒子的事,又接着說二兒子的事:“這大的完事了,就該輪到二子了,你說我家總共那點地方,兩人都要娶親哪住得下喲。”

大伯母這是旁敲側擊宅基地的事。郁春玲裝傻聽不懂。

李秋雲繼續說:“他二嬸,你瞧瞧,你們這地方又不在村子中間,離你家最近的也就是老孫家,老孫常年在礦上。要我說,你旁邊再住一戶人家挺好的,最好是自家人,有點事也方便。”

郁春玲只好說:“大嫂,你知道我這個人,家裏的大事都是國華做主,你要有啥事,等他回來再說吧。”

“喲,瞧你說的,什麽大事小事的,這算多大點事啊。國華是孩子他親二叔,連你這個當嬸子的都同意了,他能不同意?我只要你一句話就行了。”

陸郁梨簡直被這人氣笑了,敢情是她覺得自己爸爸不好糊弄,就來糊弄她媽了。只要郁春玲頂不住,一吐口,估計他們就立即蓋房,到時爸爸回來,已經生米煮成熟飯,難不成還讓他們把房子拆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陸郁梨忍無可忍,就在旁邊接道:“大伯母想買我家的地嗎?我爸說,只要給兩萬塊就賣,賣的錢好供我上學。”

李秋雲被吓了一大跳,她忍着氣問:“你這個小丫頭,你知道2萬塊是多少嗎?”

陸郁梨像看白癡似的看了李秋雲一眼:“我當然知道2萬塊是多少,你只要把錢拿來我就能數得清。”

“哎喲,你瞧瞧,這麽小就會獅子大開口了。”李秋雲似笑非笑地說。

郁春玲說道:“這孩子把家,她的東西看得緊緊的,連我都做不了主。”

陸郁梨故作生氣地說:“我要是獅子大開口,大伯母就是大蛇大開口,她老想吞掉咱家的地。”

李秋雲:“……”

她的臉在郁春玲臉上轉悠一會兒,若不是了解這個弟媳婦,她都要懷疑這話是大人教的了。

話說到這份上,自然也沒法再繼續說了。李秋雲只得悻悻而歸。宅基地的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這天,陸郁梨放學後,就聽見家裏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她以為又是那個朱國正,心中不由得一咯噔。等到進屋時,才看到是小叔陸國民。陸國民今年二十一歲,是陸奶奶最小的兒子。他中專畢業後一直在鄰市工作,幾個月回來一次。

陸國民長得跟陸國華點像,身材修長,五官硬朗标準,因為多念了幾年書的緣故,顯得十分斯文。

“小梨放學了,想不想小叔?”陸國民笑着上前,伸手就要抱陸郁梨。

陸郁梨情不自禁地躲開了些,陸國民臉上有些讪讪的。

郁春玲忙在一邊打圓場:“可能是好久沒看到你。都生疏了。小梨快叫小叔呀。”

陸郁梨對這個小叔的心情也十分糾結。陸國民這個人怎麽說呢?說他薄情吧,他也有有情義的時候。前世陸郁梨寄居在大伯母家時,小叔每次回來都會悄悄地塞給他一些零花錢。不過後來,他娶了一個彪悍又強勢的城裏女人後,什麽都聽那個女人的,漸漸地連家都不大回了,自然也不顧不上陸郁梨。

陸郁梨記得在她三年級時,大伯母非不讓她讀書,讓她在家裏放羊。陸郁梨去找小叔,小叔起初答應幫她說情。當他向大伯母說情時,大伯母一句話頂回去:“呀喲,他小叔,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覺得行,你就把小梨領回你家去。你想讓她上多久就上多久。”

小叔讷讷不語,躲閃着不敢看陸郁梨的目光。他飯還沒吃就匆匆離開了。陸郁梨看着他頭也不回地走掉,整個人就像掉進了冰窟窿裏一樣,覺得人生完全絕望了。最後還是班主任再三再四地上門家訪不停勸說,他又說服學校全免學雜費,大伯母才不得不答應讓她繼續上學。

小叔這類人,是最讓人糾結的,讓人溫暖過,也讓人絕望過。他們好壞摻半,是非對錯含含糊糊,他們在不損害自己利益的同時也願意向別人釋放些許善意。但一旦牽扯到自己的利益,他們自私涼薄的一面便顯露無遺。

陸郁梨對他恨不起來,當然也愛不起來。她平複了一下心情只能用最平常的态度對待小叔。

陸國民見小侄女的态度好轉了些,臉上的笑意更濃。

他招招手讓陸郁梨過來,然後從兜裏摸出五塊錢硬塞到她手裏。郁春玲趕緊制止:“他小叔,不年不節的,你給她錢幹嗎?”

陸國民笑着說道:“二嫂,這錢給孩子買點吃的,我單身一人,沒什麽負擔,這點錢不算什麽。”兩人一個讓,一個非要給,郁春玲見陸國民執意要給,推辭了兩次便收下了。

陸國民又悄悄說道:“那什麽二嫂,你別讓咱媽和大嫂知道了。”

“行的,我不往外說。”郁春玲說道。要是被他們知道了,又該作妖了。

“對了,國民,你有對象了嗎?”郁春玲作為嫂子,自然而然地問起了他的終身大事。

陸國民不好意思地笑笑:“還沒呢,沒合适的。”

郁春玲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看成功都要定下來了,可別挑來挑去挑花了眼。”

郁春玲知道這個小叔長相不錯,又是中專學歷,對他有意的姑娘不少。

陸郁梨卻是知道,要不了多久,她那個強勢的小嬸耿紅蓮就該出現了。

陸國民只在陸郁梨家呆了一會兒就離開了。他一出門,正好和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陸國民趕緊道歉。

“沒事。”女孩子低頭說了聲,便飛快地進了院子。

“嫂子在家嗎?

“在呢,誰啊?”郁春玲探頭一看,見是婆婆的鄰居白大娘家的白鳳。

“是小鳳啊,哪陣風把你吹來了,快進來坐。”

白鳳說道:“嫂子,我就不坐了。我媽讓我請你到我家幫忙下醬豆。”

“哦哦,上次大娘說起過。好的,我這就跟你去。”郁春玲爽快答應。

陸郁梨一聽說要去白奶奶家,便跟着跑出來說:“我也要去。”

“哪都有你的事。”郁春玲笑着說。

“讓她去吧,我媽可喜歡小梨了。”

白鳳牽着陸郁梨的手,跟郁春玲邊說話邊往她家走去。

白奶奶正在門口站着等着,陸郁梨老遠就高興地喊道:“白奶奶。”

“哎。”白奶奶笑着答應。

本來氣氛挺好,不巧的是,正好陸奶奶從院子裏出來了。她看到二兒媳婦到別人家幫忙,再聽到自己的孫女叫別人叫得那麽歡,心裏感覺十分不是滋味,臉色也很不好看。

郁春玲叫了聲媽,陸郁梨也十分敷衍地叫了聲奶奶。

陸奶奶嘴一撇,猛然發作道:“這是幾天沒吃飯了?叫聲奶奶有氣無力的,叫別人倒叫得歡。”

陸郁梨順口接道:“因為別人家的奶奶好啊。”

陸奶奶臉黑得像鍋底,想要借機發作。

就聽白奶奶勸道:“老嫂子,你跟一個六歲的小娃記較什麽呀。”

陸郁梨聽到這句熟悉的話,不由得心頭一酸。

前世時白奶奶也愛說這句話。每次奶奶指責她不乖巧不聽話不會來事時,白奶奶就勸:“你咋能拿大人的标準來要求一個孩子呢。有的人活到幾十,說話做事還有大把錯處呢,咋一個孩子就能處處周到?她比一般的孩子懂事多了。”

白奶奶的話雖樸實,但卻給陸郁梨以莫大的鼓勵。那時的她被母親抛棄,整天被奶奶苛責否定,她漸漸覺得自己真的一無是處,她做什麽都是錯的,她性子不好,她反應遲鈍,她不會說話不會來事……

但白奶奶的話卻讓她猛然明白:她有什麽錯?她畢竟只是一個孩子。而對她提出苛刻要求的那個人,她活了幾十歲都活到哪裏去了?她從不知慈祥和寬容為何物。也不對,她不是不懂寬容,她對三堂哥可以寬容到沒有原則,她只是不對自己寬容罷了。

“白奶奶,您真好,我最愛聽您說話了。我以後會孝順您的。”

“瞧這張小嘴真甜。”白奶奶摸着陸郁梨的頭說。

陸奶奶再也看不下去了,“砰”地一下撞上門進去了。郁春玲有些忐忑不安,陸郁梨卻毫無思想負擔。

她拉着郁春玲的手說:“媽媽,咱們快進院吧。”

她以後一定要讓媽媽明白,對于奶奶那樣的人,千萬不要試圖讨她的歡心,沒用的,因為她永遠不知滿足,永遠都在苛責別人,她是在拿聖人的标準來要求別人,拿奇葩的标準來要求自己。

郁春玲去幫白奶奶下醬豆,白鳳則帶着陸郁梨在堂屋裏玩翻花繩。

陸郁梨看着白鳳,她記得前世白鳳好像是十一月時出的事。那個時候,白奶奶出門走親戚了,白鳳剛好發生血崩,她年紀小不懂,又不好意思問別人,耽擱了好幾天,後來被發現送到縣醫院又颠簸了一路再被庸醫耽誤,最後不治而死。這是白奶奶一生最大的痛。陸郁梨決定回家以後,在記事本記下這件事的大致日期,到時一定要記得提醒她們。

☆、第二十六上門合作

郁春玲幫着白奶奶下完醬,帶着陸郁梨回家。孫小麗的媽江玉榮正帶着一對龍鳳胎在兩家之間的空地上玩耍。

兩個孩子一見了陸郁梨,趕緊拿着手中的寶貝上前獻寶,一個拿根樹枝,一個拿塊石頭。陸郁梨誇了兩人幾句,讓他們接着玩去。

江玉榮跟郁春玲說了一會閑話,話題巧妙一轉問道:“小桃媽,你家這宅基地是不是空不多久了?”江玉榮在陸郁梨家的鄰居,她自然關心隔壁住進什麽人。

郁春玲笑着說道:“這事我做不了主,都是孩子他爸拿主意。”

江玉榮道:“那樣也好,你家國華是個主意正的人。我跟你說,咱們村裏的宅基地可是越來越金貴了。”

“你說的是,旁人也這麽說。”

江玉榮一方面确實是真心為陸郁梨一家考慮,畢竟他們兩家一直關系不錯。但同時也有別的考量,她十分不待見陸國中那一家子,十分地不想跟他們做鄰居。鄰居處得好了,比遠親關系了還好。但要是遇上讨厭的鄰居,也夠糟心的。

兩人說完宅基地的事,又不由自主地說起兩家男人的事。

“你家老孫今年過年應該能回吧?”

“誰知道。要是任務緊,他可能就不回了。”

“還是國華這樣好,時不時地能回家。”

“好什麽呀,做生意也不穩定。”

兩人閑敘了一會便各回各家。

一回到家,郁春玲便開始忙活自己的事。

現在蘿蔔白菜已經開始下來,她要開始做酸菜和腌菠蘿了。

這些活看着不重,但十分繁瑣,擇菜、洗菜、切絲、曬幹,準備各種作料,還要清洗一堆瓶瓶罐罐。陸郁梨年齡小幫不上忙,陸郁桃在鎮上讀書,一周只有一天半在家,這些活全都落在了郁春玲一個人身上。陸郁梨看着心疼,就說:“媽,咱們找個人幫忙吧,給她開工錢。”

郁春玲說道:“還找人呢,就掙這點錢還不夠給人工錢的。你出去玩了,掙錢的事不用你操心。”

陸郁梨默默嘆息一聲,爸爸這樣說,媽媽也這樣說,都說不用她操心,可她閑得住嗎?不行,她得找機會讓自己有資格操心。她也知道她年紀小掣肘多,但距離長大還有十幾年呢,難道真要等到那個時候嗎?

陸郁梨沒想到很快就有一個機會出現在她面前。

郁春玲因為家裏有事,一連兩個禮拜都沒有去縣城賣鹹菜。

誰也沒想到,兩周到有人找上門來。

來的是一男一女。女的陸郁梨倒認識,就是她們第一次在紡織廠賣鹹菜時第一個打招呼的女子,好像是叫李婷婷。與她同來的是個衣着時髦、面容白淨的年輕男子。

第二十六上門合作

郁春玲幫着白奶奶下完醬,帶着陸郁梨回家。孫小麗的媽江玉榮正帶着一對龍鳳胎在兩家之間的空地上玩耍。

兩個孩子一見了陸郁梨,趕緊拿着手中的寶貝上前獻寶,一個拿根樹枝,一個拿塊石頭。陸郁梨誇了兩人幾句,讓他們接着玩去。

江玉榮跟郁春玲說了一會閑話,話題巧妙一轉問道:“小桃媽,你家這宅基地是不是空不多久了?”江玉榮在陸郁梨家的鄰居,她自然關心隔壁住進什麽人。

郁春玲笑着說道:“這事我做不了主,都是孩子他爸拿主意。”

江玉榮道:“那樣也好,你家國華是個主意正的人。我跟你說,咱們村裏的宅基地可是越來越金貴了。”

“你說的是,旁人也這麽說。”

江玉榮一方面确實是真心為陸郁梨一家考慮,畢竟他們兩家一直關系不錯。但同時也有別的考量,她十分不待見陸國中那一家子,十分地不想跟他們做鄰居。鄰居處得好了,比遠親關系了還好。但要是遇上讨厭的鄰居,也夠糟心的。

兩人說完宅基地的事,又不由自主地說起兩家男人的事。

“你家老孫今年過年應該能回吧?”

“誰知道。要是任務緊,他可能就不回了。”

“還是國華這樣好,時不時地能回家。”

“好什麽呀,做生意也不穩定。”

兩人閑敘了一會便各回各家。

一回到家,郁春玲便開始忙活自己的事。

現在蘿蔔白菜已經開始下來,她要開始做酸菜和腌菠蘿了。

這些活看着不重,但十分繁瑣,擇菜、洗菜、切絲、曬幹,準備各種作料,還要清洗一堆瓶瓶罐罐。陸郁梨年齡小幫不上忙,陸郁桃在鎮上讀書,一周只有一天半在家,這些活全都落在了郁春玲一個人身上。陸郁梨看着心疼,就說:“媽,咱們找個人幫忙吧,給她開工錢。”

郁春玲說道:“還找人呢,就掙這點錢還不夠給人工錢的。你出去玩了,掙錢的事不用你操心。”

陸郁梨默默嘆息一聲,爸爸這樣說,媽媽也這樣說,都說不用她操心,可她閑得住嗎?不行,她得找機會讓自己有資格操心。她也知道她年紀小掣肘多,但距離長大還有十幾年呢,難道真要等到那個時候嗎?

陸郁梨沒想到很快就有一個機會出現在她面前。

郁春玲因為家裏有事,一連兩個禮拜都沒有去縣城賣鹹菜。

誰也沒想到,兩周到有人找上門來。

來的是一男一女。女的陸郁梨倒認識,就是她們第一次在紡織廠賣鹹菜時第一個打招呼的女子,好像是叫李婷婷。與她同來的是個衣着時髦、面容白淨的年輕男子。

李婷婷還記得陸郁梨,她彎下腰和氣地問陸郁梨:“小朋友,你還記得姐姐嗎?”

“記得記得,姐姐這麽漂亮,我一見就忘不了。”

“小滑頭。”李婷婷笑着拍了一下陸郁梨的頭,“那你媽媽在家嗎?”

“在在。”

李婷婷沒有跟陸郁梨說找她媽什麽事,但陸郁梨直覺是有好事。

陸郁梨領着兩人進門時,倒把郁春玲吓了一跳。

“你們兩位是……”她略有些疑惑地問道。

陸郁梨趕緊提醒她:“媽,這是婷婷姐姐啊,紡織廠的廠花。”

李婷婷和那位年輕男子聞言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還廠花呢,這孩子可真有意思。

“哦哦,你好你好,快請進。”

一聽到熟人,郁春玲多少緩解了一些局促。

李婷婷身邊的年輕男子先自我介紹:“陸嫂子,我叫李衛星,是婷婷的堂哥,是這樣的。我最近在鄰市開了個小餐館。前幾天,我在婷婷家吃到你做的醬和鹹菜,覺得味道不錯,就想過來和您談一談。”

郁春玲聽罷不由得又驚又喜。她趕緊把兩人讓進屋,又拿出茶葉沏茶。

“不用客氣,嫂子。”李婷婷在旁邊說道。

因為都是女人,再加上兩人略熟,李婷婷就擔當起談話的主導者。

李衛星的話不多,但他的眼睛一刻也沒閑着,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家裏的衛生情況。他們做飲食生意的最看重的就是這個。他看到陸家收拾得幹淨利落。屋子裏方磚鋪地,桌椅擦拭得十分開淨。院子幾條石徑,旁邊或是種着菜,或是種着花,幾棵果樹上碩果累累,看着十分喜人。他們的院子不像有的農家院落那樣雞糞鴨糞遍地,雞鴨鵝各有各的地盤,地面打掃得幹幹淨淨。

李衛星滿意地點點頭,接着往下說:“陸嫂子,你看,這樣行嗎?我們餐館想從你這裏定一批醬菜和辣椒醬,不過,因為我們是批量要,你看價錢方面能不能優惠些?”

“啊,是這樣,好說好說。”郁春玲有些驚喜過度,但還算穩得住。

陸郁梨做為孩子插不上話,她默默在心裏算着價錢,現在媽媽做的醬菜鹹菜零賣價錢是2毛五到三毛一斤,批發的話自然要便宜些,兩毛一斤還算合适。而辣醬自然要貴些,他們零賣時論瓶賣,一瓶約半斤左右,賣4毛到五毛,肉醬更貴,六毛到八毛。批發的話普通辣醬定在3毛五到四毛之間最劃算。要是太低,賺頭就太少。

郁春玲做這行有一段時間了,自然是十分清楚這裏頭的行情。她沉思了一會兒,就報出了一個陸郁梨預想得差不多的價錢。

李衛星倒也十分爽快,一口答應道:“行,我看嫂子是個實在人,我也不耍虛頭,價錢方面咱們好商量,不過呢,這是要入口的東西,希望衛生方面要主意些。”

郁春玲忙說:“那是自然,這些東西我們自己都也吃的。”

“那我就放心了。”

兩人又坐了一會,便要告辭離開。

郁春玲熱情地送他們出門,李婷婷路過院子時,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棵一抱多粗的梨樹。

陸郁梨當下就注意到了,她拉拉郁春玲的袖子說:“媽媽,咱們摘幾個梨讓婷婷姐嘗嘗吧。”郁春玲猛然想起這岔,趕緊說道:“對對,來,你們摘幾個帶回家嘗嘗。”李衛星推辭了一下,就順手摘了幾個帶走。

陸郁梨趁這個機會,又悄悄地跟媽媽說:“媽,你跟他們說定金和合同的事。”這樣空口白牙的說定就定,萬一他們做好了,對方又不要了呢。人和人之間是需要信任不假,但規矩不能破。

郁春玲不太懂合同之類的,而且她覺得有些為難。

陸郁梨只好推她一把,她故意用其他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媽媽,你放心好啦,我當然會寫你的名字啦,你到時再在合同上摁個手印就行了。”

合同?李衛星一怔,似乎這才想起要簽合同的事。他看了陸郁梨一眼,笑呵呵地對郁春玲說道:“嫂子,你看我差點忘合同和定金的事,我今天來得匆忙,合同沒準備好,不過,我先交給你一百訂金吧,過兩天,或是你到縣裏,或者是我來你家,咱們再正式簽訂一份合同。”

郁春玲再次一愣,她忙不疊地答應道:“行行。”

李衛星當下便交了一百塊的定金,陸郁梨代郁春玲寫了一張收條。

李衛星看了一眼收條,揣進兜裏,笑眯眯地誇了陸郁梨一句:“這孩子了不得,将來好好培養。”

郁春玲客氣了幾句,再次把兩人送出門去。

等到兩人一走,郁春玲把看着那兩張五十的新票子,仍激動不已:“小梨,咱們還沒開工,就能先拿到錢了!”

“媽媽,這是訂金,他應該給的。”

“嗯嗯。”郁春玲把錢小心翼翼地收起來。

兩天後,李衛星攜帶合約書二次登門拜訪。陸郁梨本來也打算替媽媽簽名的,但她轉念一想,以後這樣的事還多着呢,難道她要一直幫忙嗎?再說,就算爸爸回來了,媽媽也需要獨擋一面。

當下,她便勸媽媽學認字,至少要先會寫自己的名字。郁春玲起初有些排斥,後來拗不過閨女,只好試着寫了一遍,這兩天練習了十幾遍,倒也寫得像模像樣了。

李衛星第二次來陸家時,正趕上周日,陸郁桃剛好也在,她就幫着把合同的大概內容念給媽媽聽。雙方并無異議,合同順利簽定。李衛星又補交了二百塊定金。

合作已經敲定,陸郁梨家的小作坊就要正式開工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本來李衛星兩次上門就引起了村民的注意,再加上郁春玲此後開始大量購買壇壇罐罐和蘿蔔芥菜。村民們很快都知道郁春玲交了好運了。衆人反應不一,有說風涼話的,有觀望的,也有替他們高興的。還有人說李衛星是騙子的。郁春玲自然顧不上管這些。她現在最擔心的是人手不夠用,做個十壇八壇,她一個人能應付得了,可一下子做幾百斤,她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于是,全家召開了一個臨時會議,陸郁強自然不用參加,郁春玲也就跟兩個閨女商量。

陸郁桃又提起了辍學的話題:“媽,要不我回來幫你吧。”

郁春玲出聲斥責道:“幫什麽幫,你忘了你爸的話了,俺們兩個辛辛苦苦為了啥,還不是想讓你們過得好,你好好念你的書。”

陸郁梨也說道:“姐,你就聽爸媽的吧。咱們可以想別的辦法呀,人手不夠就花錢請人呗,反正村裏閑人多的是。”

郁春玲從來都是給別人打工,花錢雇人還是初次。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如此了。

郁春玲思前想後,決定先問孫小麗她媽江玉榮,兩人處得好是一,主要是江玉榮幹活利落,人也幹淨。

她過去一說,江玉榮便笑着說:“什麽錢不錢的,我幫你幹也是應該的。”

郁春玲忙道:“可別,你要是白幹,我就不好意思使喚你了。咱倆關系好歸好,但錢上也得分清。你要不收錢,我只能找別人了。”

江玉榮見狀,便順勢答應了。

江玉榮答應來,再找一人就夠了。

“媽媽,我再幫你找一個人。”陸郁梨突然想起了什麽趕緊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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