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顧玥不知道自己的怎麽上的車，耳邊的聲音似乎都被消了音，唯一存活的就只有戚少垣在舞池裏說的那一句話。曾經所有的幻想和期待在這一刻得到實現，她卻有一種踩在虛空上的不安，就好像來得太符合預期想要發生的那樣反而不夠真實。
所幸一路到小區，戚少垣都沒有開口讓她做出什麽回應或者直接問她要答案。但在車子停穩的一刻，顧玥還是從自己的恍惚中感覺到了車內的氣氛一變，本該一直沉默旁觀的戚少垣解開安全帶将身體側轉過來看她。
顧玥下意識地往後面的車窗靠過去，一雙眼落在他臉上，被上面的專注一怔。
“檸檬，從會場到小區半個小時的路程，你想好要回我幾個字的答案了嗎？”戚少垣襯衫領口的紐扣不知在什麽時候解開了最上面兩個，此刻，他的一只手虛扶在顧玥身後的座椅上，身體微傾，看着她的眼神溫柔得像是透出了幾許星光。
車內的空間本來就狹小，現在又被戚少垣隔掉一半的空間，顧玥覺得呼吸變得有些沉重。過了一會，她鼓起勇氣回他：“司青等了長公主七年，可我們之間不是，也沒有當初城牆下的誓約。所以，你不是司青，我也做不了長公主。”
說完這一句，顧玥終于知道先前的虛浮感來自哪裏，是戚少垣說的告白詞讓她找不到其中的信賴。她陪他對了那麽多次的劇本，司青和長公主之間的悲劇早已熟記于心，而對方偏偏用了這兩個悲劇人物作為指代。她還記得當初問過戚少垣對于司青在重逢後對長公主的感情，他說是一份執念。
那麽，司青與長公主在他眼裏的情誼，也不過是早年的青梅竹馬罷了。她和他之間，既沒有兒時青梅竹馬的情誼，也沒有分開的兩年中他對她的執念，所以，剛開始聽到的驚喜和心動在冷靜下來後，只剩下理智的分析。
她是期望過和這個人有一個美好的開始，但不是建立在這種虛無的人物情感上，她想要的更直白。
戚少垣聽到她的拒絕，定在她臉上的目光慢慢移向她眼底深處。顧玥在他一瞬不瞬的凝視下，抿着唇不敢呼吸，就連移開和他之間的對視都做不到，直到戚少垣朝她略帶無奈地笑了一下，打破了彌漫在車內的壓抑。
“選錯臺詞是我的失策，但是，”戚少垣擡起手輕扯領口，“檸檬，我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會緊張。”
顧玥眨眨眼，面前的男人說開之後，恢複了人前的從容，看着她一字一句正色道：“我們之間不是司青和長公主，就只是戚少垣和顧玥。我喜歡你，你願意接受這份喜歡，并和這個喜歡你的人交往嗎？”
顧玥怔怔地聽着，這一刻，她從戚少垣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那份真實。“我……需要時間想想。”
戚少垣笑了：“一天夠嗎？”
顧玥點點頭，戚少垣便伸出手幫她把安全帶解開，在顧玥準備下車時，拿了一樣東西塞到她手裏。對上顧玥疑惑的表情，戚少垣輕聲道：“送給你的七夕禮物。”
顧玥還想再問清楚一點，戚少垣笑着叮囑她早點上去休息。
顧玥轉身展開手掌，對方塞過來的是個u盤。帶着滿心的疑惑回到家裏，看到顧爸爸和顧媽媽還沒有回來，顧玥暗暗松了口氣，剛才在路上她還擔心如果她爸媽比她先回來，她要找什麽借口搪塞。
打開電腦，顧玥将u盤插上。點開文件夾，裏面只有一個視頻，而且容量還不小。她把視頻拷到自己的硬盤上才點播放。
下一刻，看到屏幕上出現的天下貳畫面，顧玥的表情微變。熟悉的游戲音樂環繞在周圍，熟悉的人物角色也随之出現，那是戚少垣的弈劍。慢慢地，鏡頭裏又多了一個女冰心，是她的檸檬121.
接下來的畫面，顧玥回憶過很多次。只是在她的記憶裏都是以冰心號的視角展開的，而在這裏，是弈劍的各種視角。再看到聊天公屏上那些想起來都有些陌生的內容，卻被這個人記得這麽清楚，顧玥的眼睛微澀。
檸檬121：你是那檔深夜節目的主持人七元對不對？
檸檬121：我是那個經常給你投稿的“失眠的檸檬”啊。
“你好，檸檬。”
從屏幕中穿到耳邊的念白，顧玥仿佛看到了當年她在語音時認出七元聲音所産生的那種興奮，而對方只是如同當年在電臺節目中讀到她稿件那般，語氣平平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和她打招呼。
時隔兩年，再次聽到這聲招呼，顧玥卻在裏面聽到了一種懷念的感覺。
視頻的後半段，他們在做任務上越來越默契，走過看過的風景也越來越多，最後，逝水之濱的約定出現在了隊聊的頻道上。
視頻的最後一幕，是弈劍和冰心肩并肩地坐在一起看日出。
顧玥神色複雜地點了暫停，視頻從弈劍出場她就知道不是兩年前的號。他們看過的那些風景，有幾個景點不到那個等級是過不去的。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把他們兩年前的號給了一個還原，并且将他們在游戲裏的相遇做了一個完美的落幕。
她會把游戲裏的事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早在兩年前她對他就上了心。反過來，他能給她一個還原，是不是意味着當年不止是她單方面地動了心，他也是？
這時，蘇婷不合時宜地打來電話，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一接通，蘇婷就問了今天的結果是什麽。
顧玥自然不會将晚上發生的事一一說給她聽，只撿了一句“他對我告白了”的話回她。
“什麽樣的告白？夠不夠認真，夠不夠誠意？”
顧玥看着電腦上暫停的視頻，沉聲道：“比我想得認真很多。”
蘇婷聞言，終于放下了擔心一天的心。能讓顧玥這麽回她，一定是那位大神做了什麽特別有誠意的事，于是，八卦之心冉冉升起：“那你答應了？”
“還沒有。”
“這樣你都能穩住沒有答應，小玥玥，看來我根本是白擔心你了。”蘇婷頓了頓，又問，“戚大神應該不會讓你考慮太長時間，你準備什麽時候給他答複。”
對于顧玥回給一個什麽樣的答複，蘇婷完全不做考慮，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傻了才會拒絕。
“今天就沒人約你出門？”
“話題轉移得太生硬，差評。”說是這麽說，蘇婷還是作了答，“這種日子被你無情地抛棄，當然是要另覓新歡，好在姐的後宮強大，秒秒鐘可以約到水靈靈的妹紙來一發。”
顧玥一默，“時間不早了，我要去洗洗睡了。”
“準了。”複又想起什麽，蘇婷喊住她，道，“差點忘告訴你了，睡前記得刷一發微博，我男神竟然抽風放了《威風堂堂》。雖然不比上戚大神的蘇音，但是聽上去居然挺妖嬈的。”
顧玥這才想起劇組群還有一個賭約沒有實踐，等她躺倒床上，打開微博一刷，江城的最新微博被輪了又輪。
戴上耳機，《威風堂堂》的前奏響起，接着，第一個“啊”字出來，顧玥簡直不能把這道誘惑力點滿的聲線同江城等同起來，難怪評論飄起一大片“霧草”和求《青媚狐》版本的。
聽完一遍，顧玥收到戚少垣發來的晚安信息，猶豫了一會，還是回了一條過去。
第二天，顧玥起早在廚房為他們一家做了一頓早餐，顧爸爸出來看到，一臉感動。顧媽媽見到他這幅表情，直接表達了自己的嫌棄，轉頭對顧玥說道：“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不是我起的早，是你們回來得太晚，所以想讓你們多睡一會。”
“咱閨女就是貼心。”顧爸爸笑着朝顧媽媽擠眼，顧媽媽當沒有看到，催他去洗手。顧爸爸一走，她對顧玥又道：“等會我要回趟老家，可能晚上回不來。”
顧玥一愣：“是和表姐有關嗎？”
顧媽媽點點頭，但沒有具體說什麽事。
“表姐她沒什麽事吧？”
顧媽媽攬着她去廚房，“有事也算是好事吧，先讓媽媽看看你今天做了什麽早餐。”
到了下午，顧玥将終于修改好的畫稿發給編輯。收到她的稿件，編輯給了她一個業界良心的表情。
沐沐：女神，你能幫小的去江城那裏求一版《青媚狐》嘛
冰糖檸檬：[驚恐]
沐沐：你以為我要來是給自己聽的←_←我是拿去催更的
沐沐：現在的妹紙聲控太多，不拿出點精神食糧，天天給你裝死
冰糖檸檬：那你怎麽不給我投喂點精神食糧←_←
沐沐：呵呵
沐沐：等你的四格漫什麽時候沒虐了，再來對我說精神食糧
冰糖檸檬：……
無言以對的顧玥轉頭去打開劇組群，還是和以前一樣熱鬧，就是今天的內容都是在刷讓江城唱《青媚狐》的。然後，顧玥第一次在群裏看到江城裝死。
冰糖檸檬：那我可以求一發《青媚狐》嗎？
起司蛋撻：女神都發話了，你還不出來交音江城
草莓芝士：給檸檬點贊，順便把江城叉進來
麻瓜小貍：江城傻媽，求唱，跪求！
焦糖布丁：只要你唱，唱給檸檬一個人聽我們都接受[微笑]
江城：然後偷偷錄音，當我傻啊(╯‵□′)╯︵┻━┻
春朝：江城，現在就是檢驗你對檸檬是不是真愛的時候了，真的不來一首？
江城：擦，有本事樓上的你唱一發啊
陌上緩緩歸：江城，你可以求女神面基來交換[微笑]
江城：面基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
江城：女神，求面基
起司蛋撻：江城，你的節操呢，啧啧
冰糖檸檬：不，我們不約。
麻瓜小貍：不，叔叔我們不約hhhh
草莓芝士：在14點20分15秒的時候，實力唱将江城受到會心一擊
焦糖布丁：求心理陰影面積江城
這個下午，顧玥都在網上打發時間，而戚少垣也沒有發來任何消息或是電話，好像真的是在給足她一天的時間去考慮。但是到她吃完飯在小區裏散步的時候，戚少垣的電話還是提前到了。
“有幾件事我想問清楚。”顧玥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的要求，“你現在有時間嗎？”
戚少垣沒有任何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幾分鐘之後，顧玥在小區後門見到了匆匆趕來的戚少垣。
僅僅是一天的時間，再看到戚少垣，顧玥感覺好像在看一個和昨天不同的人。不是說這個人的性格表現突然來了一個大轉變，而是她自己面對這個人的心情變得不同。
“晚飯吃了嗎？”
顧玥點頭，仰頭看向戚少垣的臉，定了定神問：“第一個問題，我想知道當年為什麽你會失約。”
小區的後面是一片綠化帶，兩個人所站的位置是在幾棵大樹中間，周圍路過的人幾乎沒有人會朝這個位置看過來。樹旁的路燈照過來，兩個人的身影夾雜在斑駁的樹影中，若隐若現。
“那時候我在實習。”實習的事，顧玥隐約聽他提過。“和你約好去看日出的前天，師父勝訴的那個案子的原告不服判決，找師父理論的途中不幸卷入車禍。”
顧玥微怔，她沒有想到戚少垣說過的三次元出了點事會是這種意外。“第二個問題，失約後為什麽放棄了我和你之間所有的聯系方式？”
對于這個問題，戚少垣靜靜地看了她很長一會，而後輕輕地緩聲解釋：“顧玥，我這個人沒有你看到得那麽好，我也會有受挫的時候。當年那個案子，對我的影響很大，等我處理完這件事，游戲上的冰心號已經不是你本人。”
“郵箱呢？”
戚少垣卻看着她微微笑了起來，将剛才話中的沉重消散于無形，“看到你發的一條微博，以為你有喜歡的人。”
顧玥睜大了眼，對于戚少垣為什麽不和她郵箱聯系，她想過很多理由，但是沒有一條會是這樣的理由。“第三個問題，視頻上的角色人物，你是什麽時候去重建的？是不是早有預謀？”
“和你重逢之後就開始了。”只是後面為了升到需要的等級，戚少垣在工作忙的那段時間請了代練，這種小插曲自然不需要和顧玥說的清清楚楚。“預謀的話，要看你怎麽理解。”
顧玥聽了，不知想到什麽，避開他的注視低下了頭。低低的笑聲響起在她頭頂，随之而起的是戚少垣的反問：“問題都問完了？那麽，是不是該輪到我了？”
顧玥重新擡起臉，眼裏漸漸有了幾分笑意，“你之前告訴我可以讓蛋撻他們都唱一首《威風堂堂》，現在只有江城一首，你是不是要把這個遺憾補償給我？”
“那要看你是以什麽身份來要求這個補償。”戚少垣的眼裏也是滿滿的笑意。
顧玥笑着看他：“你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