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番茄雞蛋面 (1)

如果要問錢若霖最近聽到的那幾個字最動聽, 那一定是林灏輕聲低語的時候說出的那三個字。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似乎被一股滾燙的熱浪包圍着, 又像是被海浪拍打着, 就快要窒息。

錢若霖屏住呼吸, 腦海裏只充斥着這一道聲音,男生的聲音溫柔又缱绻,還帶着幾分上揚的玩笑意。

“喜歡你。”

她僵住, 很久都沒回過神,雖然一直都在告訴自己這是假的, 這只是卡片上寫的內容,但是心跳的頻率卻沒有任何一點變緩的意思。

好幾秒之後,男生骨節分明的手指夾着這張卡片, 從她的眼前晃過,又放回桌上,他低沉的悶聲笑了笑。

男生的手掌似乎懸在她的頭頂上方,差一點距離就快要觸碰到,她的呼吸都是緊的。

“賣完了?”林灏終于開口。

“嗯。”

“生意不錯啊, 不愧是小富婆。”林灏笑着,“商業頭腦确實跟別人不太一樣。”

她仿佛從林灏的語氣裏聽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但是錢若霖根本無暇分心, 更不會去想他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麽,大腦已經是一團漿糊。

錢若霖僵硬地往前邁了一步,微微側頭,目光都沒有直視他, 眼神只是停在了他的脖頸之上,男生的脖頸線條流暢又有力,上面的靜脈紋路似乎都有着不同的味道和力量。

她的餘光掃到林灏的喉結微微動了一下,随後聽到他問:“打算去逛逛?”

“嗯,我的東西賣完了,去看看別人的攤位。”

“我跟你一起去。”

“啊?”

“正好我也沒逛。”

錢若霖:…………

你人緣那麽好還差人陪你逛攤位嗎?

錢若霖這麽想着,卻又不能拒絕,行為太過于反常的話一定會引起他的懷疑。

錢若霖啊錢若霖,你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沒搭對,竟然會對這個人心動不已。

一定是因為今天的氛圍太輕松了,一定是因為他湊得太近了,自己才會把這種局促不安的感覺當做心動。

她癟了癟嘴,只能說:“那好吧,你想看點什麽?”

錢若霖擡起頭,假裝淡定地看着他,少年的眼底帶着笑意,嘴角也還噙着笑。

初春的陽光不燙人,也不熾熱。

但是他眸中的笑意卻是閃耀的。

他沒回答想去看什麽,眼神卻像是一直跟着她走的,錢若霖往前走,随後感覺到身上壓下來一道重量,身上被蓋上了帶着溫度和氣味的薄外套。

“都感冒了還穿這麽少。”林灏一只手扣着襯衫的扣子,“先穿着,最近不太适合生病。”

高三的學生應該是鋼鐵之軀,他們還有一個月時間去拼搏,如果在這個時候生病了一定會影響狀态。

她感受到身上傳來的陣陣熱度,少年身上的體溫伴随着這件校服外套,全部都傳到了她這裏。

“不用…我又不冷。”錢若霖倔強地堅持,準備把衣服脫下來還給他。

她剛剛拉下來,就被一只手按住肩膀,完全容不得拒絕,林灏微微蹙着眉,語氣認真還有些嚴肅。

“這個時候了就不要逞強,聲音都啞成這樣了還不好好穿衣服,換季的時候最容易感冒,你現在再不注意回頭就加重了。”

“感冒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起來的,看起來不是什麽大病但是會一直纏身,到時候頭疼起來連書都背不進去,最後關頭了你總不是還因為這樣的事情耽誤學習。”

錢若霖被林灏一頓教育,覺得自己很不在理,只能低頭小聲地說:“……哦。”

她撇了一下嘴,低着頭安安靜靜的接受林灏的教育。

“擡手。”林灏說。

錢若霖乖乖擡手。

“好了。”

他伸手幫她把校服的拉鏈也拉了上去,林灏本來就比她高很多,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大,空蕩蕩的,校服很長,一直都包到她膝蓋的位置。

剛剛好,就把她今天穿的衣服全部都擋住了,只是下擺還有些蓬起來。

林灏十分滿意地看了一眼,對她說:“好,走吧。”

錢若霖就這樣跟林灏一起開始逛這次理財節的攤位,大家賣的東西很多,除了吃的以外還有很多小玩意。

她轉了一圈都沒能看到喜歡的東西,平時錢若霖就不是很愛買東西,她的購物欲總是比同齡的其他女孩子要小一些。

逛到低年級的攤位的時候,錢若霖碰到了陳思語和她的那個好閨蜜。

她們倆本來都沒看到錢若霖和林灏過來,還湊在一起議論着什麽。

“思語,我真的好不甘心啊!我可以接受他拒絕,可是為什麽林灏學長明明就跟錢若霖……”

“他們到底是怎麽說沒有在一起的?”

“太過分了,竟然這樣騙人!”

傳來的全是陳思語朋友的聲音,錢若霖看到陳思語一直低着頭,什麽都沒說。

陳思語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倒是她那個朋友一直咄咄逼人。

“思語,對了,隔壁班那個男生是不是喜歡你啊?”

“啊?”

“剛剛那個奶茶不是他去買給你的嗎?”

“是嗎……?”

“對啊,剛才你去廁所了不在,他放在這裏說是給你的。”

“嗯,好,那我回頭去謝謝他。”

錢若霖和林灏走近,她回頭看了一眼林灏,看到他神色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完全沒有在意的樣子。

陳思語跟朋友之間的對話更為清晰。

“思語,你說要陪我的哦,在我追到林灏學長之前,你可不能談戀愛哦!”

錢若霖:……?

林灏:……?

雖然錢若霖跟陳思語的關系一直不好,但是她這個朋友……?

怎麽的,還想拉陳思語一起單身一輩子啊?

錢若霖本來打算直接走的,她跟陳思語沒什麽好說的,半個月前她們也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現在的關系跟以前比起來更僵。

他們剛剛路過,卻被人看到。

“林灏學長!”開口的是陳思語旁邊那個女生,“你要不要看看我們的東西?”

林灏皺了皺眉。

這人誰?

語氣怎麽一副跟他很熟悉的樣子?

女生看到錢若霖身上穿的校服,寬大的尺碼顯然不是她本人的,而林灏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

答案很明顯。

“不用。”林灏依舊冷靜地拒絕。

“學長,你看看嘛~”

錢若霖沒管,目光直接去看其他的東西了,這個女生甚至要伸手扯林灏的衣袖,被他很快地躲了過去。

“走了。”

他們沒有任何停留,往前走,錢若霖恍惚之間似乎聽到了陳思語的聲音,很輕、很糾結的語氣。

“錢…錢若霖。”

她沒能聽清陳思語到底是不是真的喊了她,錢若霖皺了下眉,腳步稍微頓了一下沒有回頭。

腦海裏閃過的是剛剛在她們倆面前停留的那片刻,在她朋友身後的書包上挂着的粉色吊墜。

跟她在陳思語書包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們逛了一圈都沒能買到什麽東西,最後在攤位末尾休息的地方坐着,錢若霖看着前面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人輕輕地彈了一下腦門,問:“發什麽呆呢?”

“林灏。”錢若霖突然嘆氣,“你還記得我半個月前跟你說的事情嗎?”

那天在他家說的那些事情。

“記得。”

他當然記得,記得很清楚,甚至也想了很久,這些事情他怎麽都不會忘記。

“我那天不是跟你說,我不知道陳思語到底為什麽要跟蹤我們,去舉報我們早戀嗎?”

“嗯。”

“可是現在…我突然覺得有點奇怪。”錢若霖皺着眉,眼神遠遠地飄向陳思語班級的位置。

“我看到那個吊墜,我又在陳思語的書包上看到那個吊墜,我以為她因為記恨我所以舉報我,但是以前我跟陳思語在學校裏從來都不會有交集。”

陳思語跟她關系不好也就是在家庭上,錢若霖很少過去,最多就是一個月一次,每次她們也就在那時候會不爽對方。

在學校的時候就是陌路人,兩個人都不想在對方身上消耗精力,所以錢若霖一開始才不明白陳思語到底為什麽要那樣做。

林灏側過身來,面朝着她,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上,看似散漫卻十分認真。

“所以,你現在是覺得自己誤會了陳思語?”

錢若霖沉默了很久才點了下頭。

她的語氣很不确定,有些輕纏着,“我剛才,在陳思語朋友的書包上,也看到了那個挂墜。”

陳思語的書包她知道長什麽樣,況且剛才那個書包也不新,顯然不是新買的。

那個書包不是陳思語的,卻也挂着那個挂墜。

她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另外一個想法,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複雜。

不喜歡陳思語是一回事,但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錯怪了她,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她踩着板凳下面的杆,埋了下頭,連語氣都有些自責,“我是不是不該那樣說她啊……?”

她當着所有人的面,一點面子都沒給陳思語留,陳思語也只是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最愛面子的年紀。

錢若霖低低地嘆氣,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的沖動。

下一秒,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頂上方蓋上溫熱的掌心,他很輕地揉了揉她的頭,語氣安撫:“你什麽事情都站在別人的角度想,當然會覺得是自己的錯。”

林灏認真地看着她,輕輕動了唇:“錢若霖。”

“你沒錯。”

錢若霖的心又顫了一下。

所有人都要求她不要沖動,所有人都要求她換位思考,都要求她遇到事情先反省自己的錯誤。

只有林灏堅定不移地跟她說,你沒錯。

晚上七點,五四晚會正式開始。

舞臺搭在學校一個小池塘的上方,燈光映在湖泊裏,五光十色,高三被安排在正對舞臺最中間的位置。

開場之前是國際慣例的校長發言講話,學生在下面聽得昏昏欲睡,校長講話的語速很慢,尾音拉得很長,每說一句話就會停頓半秒。

他講完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燈光師把燈光開得更亮了一些。

“好,我就說到這裏,希望各位同學能在今晚玩得開心!回頭也要學得認真!”

校長終于講完,主持人說:“那麽下面有請學生會會長林灏做發言。”

臺下的學生突然提起了勁,擡頭看着從旁邊走上臺上的少年,整潔的校服一直拉到鎖骨處,幹淨的黑色碎發。

“大家好,我是南城一中,第十屆學生會會長,林灏。”

一如既往的自我介紹,他站在臺前,眼神落在下面,微微笑了笑點頭道:“首先,非常感謝大家這麽久以來對學生會工作的支持和理解。”

“我代表第十屆學生會的全體成員對大家表示感謝。”他頓了頓,“也代表我個人向學生會的各位表示感謝。”

“在我任職的這兩年期間,第十屆學生會協助校方進行了多次改革……”

清隽的少年站在臺上,低語着道出一條條這些年進行的改變,這時候大家在想起,這麽幾年感受到的一點點變化。

平時從來都沒有在意過的地方,被他這麽一提起突然就恍然大悟,林灏确實帶着這屆學生會做出了許多改變。

南城一中跟很多傳統的學校不一樣,因為學校的門檻高學費貴,被人戲稱為南城貴族私立高中。

除此之外,南城一中的教學理念也跟傳統的學校不太一樣,更強調學生的德智體美各方面,也是真的把事情落到了實處。

董事長和校長一直堅持引進國外一些高中的理念,給學生更多自由發展的空間,也會開展很多活動。

在所有學校都還是傳統運動會的時候,南城一中就開始辦主題運動會了,在所有學校的學生會都只是幫校方做事的時候,南城一中的學生會就可以真正參與到一些事情上了。

錢若霖擡頭看着他,目不轉睛。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套,因為林灏要上臺講話必須要穿校服,她把衣服還給他以後就回寝室換了一套平時穿的比較耐寒的衣服。

初春的晚上還是比較容易受涼,她也知道自己現在不是應該生病的時候。

少年被舞臺上的燈光照耀着,一束追光燈直直地打在他身上,舞臺上只有他一個人站着,而臺下的人都在認真傾聽。

這是錢若霖第一次覺得,林灏這個人此刻顯得有些遙遠不可及,不過也僅限于此刻。

他在發光。

因為分班的緣故他們成為前後桌成為朋友,現在回頭看看,才發現其實他遠比她想象中要厲害很多。

平時的相處削弱了他的光芒,而現在,他認真地站在臺上發言的時候。

這個位置似乎就是為他而生的。

“最後,借此機會宣布南城一中第十一屆學生會代表的名單。”林灏沉默了半秒,“希望這份工作交到你們手上的時候,能做得更好。”

高三臨近最後的複習期限,學生會自然也就該換屆了,他的話音落下,臺下開始喧鬧起來。

“再一次感謝大家,對第十屆學生會工作的支持和配合。”

林灏的發言結束,轉身下臺。

錢若霖撐着下巴看着他下去,被旁邊的陸遙輕輕扯了下衣服,問:“若霖,以後林灏就不是學生會會長了哦。”

“嗯。”

“那他就不會來查寝看你有沒有藏泡面了!”

錢若霖笑了笑,卻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低落怎麽都開心不起來,她以前最期待的就是林灏不再擔任學生會會長,可是最近她又覺得這個會長讓他當着也不錯。

至少,在他當會長的期間,她真的沒翻過車。

林灏下來之後就直接來了班上,每個班的座位分成了兩列,男女生各坐一邊,只有錢若霖旁邊留了幾個位置。

林灏直接就坐到了她旁邊,他轉頭看了她一眼,問:“冷嗎?”

錢若霖稍微愣了一下,“換了厚衣服……”

“嗯。”

臺上開場的表演已經開始,錢若霖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人,少年下颚線的弧度柔和,氣質溫和又不失距離感。

開場表演的音樂聲震耳欲聾,連旁邊的人說的話都難以聽清,所有人都随着臺上的節奏揮舞着手上的熒光棒。

音響的聲音開得很滿,帶着節奏一點點地敲打在她的心上,錢若霖眯着眼看臺上的表演,倏然感覺的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樣東西。

手心上傳來陣陣溫熱。

錢若霖低頭看到自己手上突然出現的一個很小的暖手寶,掰裏面的鐵片就會發熱的那種,鐵片已經被人掰過,她拿到手上的時候就是溫暖的。

這個季節的溫度還沒有完全上來,她的手依舊還是很冰涼,一直要持續到初夏,她才會暖和起來。

林灏看着舞臺,正巧上面第一個節目表演結束,他微微動了下唇。

“你好像很怕冷,先拿着吧。”

“嗯…”

“晚上又降溫了,稍微有點冷,還是很冷的時候就告訴我。”

錢若霖點了下頭。

可是她要是還是很冷的話,他能做些什麽呢?

“林灏。”

“嗯?”

“你以後是不是就不負責查寝了啊…”

“怎麽,你難道想讓我查?”

“……”錢若霖一時語塞,“沒有,我就問問而已。”

“工作需要過渡,我手上還有很多工作需要交接下去,最後這一個月不會查寝,而且……”林灏頓了頓,最後又戛然而止。

錢若霖覺得他好像有什麽事情沒有說,但是自己又不能追問,她低頭看着手上的暖手寶,很可愛的小白兔。

“這是送我了嗎?”

“嗯。”

“怎麽又突然無緣無故送我東西啊?”錢若霖轉頭看着他。

這一刻,她的心跳很快,第一次很想從別人的嘴裏聽到那一句話,即便是臆想,她也想聽到。

就像這突然塞到她手裏的暖手寶,那些溫度傳到自己手上的那一刻,似乎也讓她整顆心都滾燙了,錢若霖又不傻。

她當然知道今天自己的反常是因為什麽。

她本來想這只是錯覺,只是自己誤會了,因為這份喜歡好像來得有些快,突然、猝不及防地就來臨了。

她本來還在猶豫,可是他又這樣把毫無保留的關心展露在了她的面前,她無處可逃。

溫柔的牢籠,最讓人難以抽身。

就像半個月前,她開玩笑問林灏,他整天關心她,擔心她迷路來接她,給她買水替她解圍,這一件件的事情構成了所有她喜歡他的原因。

今天的林灏好像格外令她心動。

林灏轉頭,眉眼溫柔地彎着,語調上揚:“怎麽?”

“你又要開始問我,是不是喜歡你?”

這種話題裏一旦有半分的玩笑意味,那麽剩下的所有認真都會被掩蓋,半真半假的時候像是一場賭博,而在喜歡這種關系中。

很少有人願意去賭“喜歡”,更多人都會選擇“玩笑”。

感情最忌諱自作多情。

錢若霖勾了下唇,語氣輕飄飄的:“我可沒這樣說啊。”

“那既然我都送你東西了,你打算還我一樣嗎?”

錢若霖:……

明明就是他自己要送的,怎麽現在還變成她要還給他禮物了?

“…那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你都給嗎?”

“如果我有的話…或者能買到?”錢若霖說,完全想不到林灏要從自己這裏要走什麽。

她這裏好像沒有什麽東西值得他拿走的。

林灏缺什麽嗎?他應該什麽都不缺吧……

錢若霖想着,聽到身旁的人長長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在嘆息些什麽,她轉頭看到林灏的目光停留在她腳邊的口袋上。

“沒什麽想要的。”

這是林灏這些年撒過最大的謊。

怎麽可能沒什麽想要的?

他笑了笑,故作輕松:“下午在桌上看到的那個卡片,印着櫻花的那個,還挺好看的。”

林灏挑了下眉,對她說:“要不你就給我張卡片好了。”

錢若霖微愣,“那個印了字的櫻花卡片嗎?”

她沒說印的字是什麽。

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這麽心虛,連跟對方說話的時候,很平常地說出一句簡單的話都難以做到。

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暴露了,怕對方察覺到。

“嗯。”林灏應着。

“真的就要那個?”錢若霖确認着,“你想要那個卡片啊…?”

不會是拿去給別人表白吧?

錢若霖買的時候沒注意到,後來拆開才發現的,她都不知道這個以後要怎麽用,還好剩下的并不多。

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遞給他,“沒想到你竟然喜歡……”

“嗯,喜歡。”林灏接過卡片,眼神卻是看着她的。

一瞬間的錯覺,他這些話像是說給她聽的。

臺上的音樂聲響起之前,架子鼓的敲打了一下,她的眼底映着燈光和少年的身影,他輕輕啓唇,語氣有幾分漫不經心的缱绻。

“很喜歡。”

——

晚會進行到快末尾,節目也變得平淡溫和起來,錢若霖去了趟衛生間,她出來站在門口洗手的時候聽到遠處的音響傳來主持人的聲音。

“下面有請高一十五班帶來的節目,演唱,高一十五班李珊珊、馬蕊、孫行青等,鋼琴伴奏,陳思語。”

錢若霖打開水龍頭,聽到嘩啦啦的水聲,站在通風口,她看着自己一直微微泛紅的耳根,外面一陣冷風吹過來,她下意識地拉緊了一下衣服。

不知道是因為今天情緒不正常還是其他,現在她的頭都有些暈乎乎的,還帶着水的手擡起來捂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劉海被打濕,有幾根黏在自己的額間。

身後的鋼琴聲和伴奏聲同時響起。

她在鏡子裏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像要看到另一個她,錢若霖嘆了口氣,手還撐在洗手臺上。

讨厭陳思語嗎?

當然讨厭。

怨恨過陳思語搶走自己的母親嗎?

或許有,或許沒有。

但是,錢若霖,你好好問問自己,陳思語是不是壞到一無是處?

陳思語是不是壞到什麽壞事都一定是她做的?

錢若霖從衛生間回去的時候,這個節目都快要結束,她走到舞臺旁邊的時候剛好聽到最後一個音節落下,鋼琴音的完美收尾。

她擡頭看了一眼舞臺上,陳思語穿着淺粉色的小禮服認真地朝臺下鞠了躬。

一副高貴公主的模樣。

她也不得不承認,陳思語除了在跟她有關的事情上會發瘋,其他的時候确實是個養尊處優的公主。

雖然親生母親走得早,但是後來何欣對她也很好,家庭條件也很好,也是老師喜歡的乖乖女。

只是唯獨在她的眼前不是什麽好人罷了。

錢若霖自嘲地笑了笑,其實這件事也不能全怪陳思語,她們都是失敗的家庭婚姻的受害者。

她剛才質問自己的那些問題,其實早就有了答案,就像她下午跟林灏說的一樣。

錯了就是錯了,即便對方是一直跟她關系很差的陳思語,錢若霖也知道是她錯了。

不過林灏認真地跟她說“你沒錯”的時候,她的心還是顫了一下,被人袒護着維護着的感覺原來是這樣。

錢若霖往前走,準備從舞臺旁邊回去,突然聽到身後有些遠的位置傳來一道男聲,很雀躍地喊:“陳思語!”

她聽到這個名字回了下頭,下一秒看到了穿着小禮服的少女從臺上跳下來,很快的速度撲進了那個人的懷裏。

笑臉盈盈。

是錢若霖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真誠笑意。

她怔怔地看着,在黑暗中有一絲光照在那個男生的臉上,她記得。

是下午那個找她買走最後一杯奶茶的那個男生。

“是送給喜歡的女生的。”

錢若霖回去以後就在發呆,周圍已經有人開始打哈欠了,陸陸續續的都有人坐不住跑到操場後面去坐着了。

所有人都很清楚,很多人其實都是去偷偷談戀愛了,學校并沒有大家想象中那麽死板,嘴上說着嚴抓早戀,但是每次在這樣的活動的時候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十幾歲的年紀沒有為一個人心動過的話,确實有點可惜,所有人都有過的青春,也知道随着年齡的增加。

那段故事将會成為青春故事裏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眼看着晚會的氣氛陷入低谷,臺上突然放了煙花,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舞臺上一聲巨響。

錢若霖被第一聲煙花的聲音震到,下意識地微微彎了一下腰,在第二聲煙花響起之前,她感覺自己的耳朵別人捂住了。

那人掌心帶着溫度,肌膚不像女孩子那般柔軟,帶着一點點的薄繭,就這樣緊緊地貼在她的耳朵上。

錢若霖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腦子裏的轟鳴聲比外面的煙花還要響,她僵硬着身體轉頭。

她看到身旁的少年站起來,側着身站在她身旁捂住她的耳朵,漆黑的眸中印着五光十色的煙花,這一切統統在他的眼裏。

絢爛奪目。

突然出現的煙花把人群炸清醒了,錢若霖卻久久地沒回過神,就像是天空中還殘留着的那些煙霧,同時也纏繞着她。

周圍依舊喧鬧,還有大家意猶未盡的尖叫和議論聲,林灏說的話她聽不清,他大概也意識到這一點。

林灏彎腰,湊在她的耳畔,沙啞的嗓音帶着些澀:“等會兒還會有煙花。”

“要是覺得很吵的話就捂住耳朵,煙花用眼睛看就行。”

錢若霖點頭,“嗯。”

林灏的嘴邊噙着笑,說:“可不是每次放煙花的時候我都能救你。”

他說着,把校服外套脫了下來,裏面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一件黑色的T恤。

“我有點事,先離開一會兒。”林灏一只手懶散地拿着校服,揚了眉,“可以幫我拿一下嗎?”

“好。”錢若霖說,“要去哪裏啊?”

“暫時先保密。”

“……你的秘密可真多。”

上次也說是秘密。

林灏輕嗤了一聲,很實誠地回答:“是啊。”

他還有很多很多的秘密,都是她不知道的。

“那好吧,那小錢同學大發慈悲幫你保管一下吧。”錢若霖輕哼了一聲,不再追問。

別人有秘密就少追着問,願意說的總是會說的。

林灏笑着把自己的校服塞進錢若霖的懷裏,伴随着帶來的是,突然撞進她懷裏的一陣香氣。

已經很熟悉的味道。

林灏看着她,語氣認真:“那就交給小錢同學了,麻煩小錢同學認真地幫我保管一下。”

語氣嚴肅認真地完全不像是只是讓她保管一下校服。

林灏走了以後,梁玖越神神秘秘地從前面的座位溜過來。

“啧啧啧。”梁玖越感嘆着,“你就沒覺得林灏拿校服給你的時候不太對勁啊?”

錢若霖偏頭,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外套:“有什麽不對?”

“就…感覺不太像在給你校服而已。”

“是嗎?”錢若霖說,“那可能他校服鑲了鑽吧。”

梁玖越:…………?

“錢若霖!”梁玖越喊到,“你是沒有心還是沒有腦啊!”

錢若霖覺得自己腦袋上飄過去一串問號。

不就他媽的拿個校服!還能拿得優美拿得精彩絕倫拿得山崩地裂海枯石爛嗎?

還能拿出一段凄慘絕美的愛情故事嗎?

梁玖越也懶得跟錢若霖解釋,她低頭看了一眼錢若霖下意識緊緊抱着的校服外套。

“我覺得,林灏這個校服不僅僅是個校服。”

“……”

“這就是擺在你面前的一顆真摯的心啊!”

“……”

“你說要只是一件校服,他可以拿給別人啊,為什麽要拿給你呢?因為在剛剛那一刻,這件校服已經不是校服了!”

錢若霖繼續沉默,揚了下眉,臉上寫着“說,繼續說,我看你能說出些什麽花樣來。”

梁玖越看着她手上的校服,語氣像是在動情地朗誦什麽感人的詩文。

“你看啊!這是多麽令人感動的!愛情啊!”

錢若霖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額頭,“你腦子還好嗎?”

梁玖越十分淡定地撇開她的手,說:“雖然我這麽說有點誇張,但是話糙理不糙啊,你自己仔細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錢若霖無所謂地笑了笑,跟梁玖越說完以後擡頭去看臺上的主持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下面要宣布什麽。

空隙的那麽兩秒,腦海中閃過林灏認真地把校服遞給她的樣子。

“麻煩小錢同學認真地幫我保管一下。”

小錢同學會認真的幫你保管的哦。

她可能真的腦子壞掉了,竟然覺得梁玖越剛才的胡言亂語有點像回事。

舞臺上的燈光突然調暗,主持人的聲音很輕但又帶着難掩的雀躍。

“下面的節目并沒有在這次的節目單上,是之前才臨時加進來的,考慮到表演者的情況,這個節目甚至沒有排練過。”

“接下來,他們将現場随便發揮一下,我們只是為了烘托一下氣氛,至于節目的質量,大家這次就不要強求了吧~”

沒有排練的節目?

那為什麽要臨時加進來?

所有人都噓聲,但是又期待着這個神秘的節目到底會帶來什麽。

“那麽,下面我們就有請——”

主持人頓了很久,給這個節目保留夠了所有的神秘感。

“有請高三的學生代表,為我們帶來的這個不知名的節目。”

錢若霖倏然回頭,看着自己身旁空蕩蕩的座位,她的心跳漏了半拍,腦海中浮上的第一想法竟然是——

林灏不會上臺去表演節目了吧?

難道是因為這個才換的那件黑色的T恤?

正當錢若霖茫然思考着的時候,臺上的一束追光燈突然打下來,照着舞臺上的一寸地方。

錢若霖擡頭,看到的不是她想的人。

但是燈光打在這個人身上的時候,她更詫異了,男生平時紮起來的小揪揪放了下來,幹淨的白色襯衫,手指上的黑色戒指很顯眼。

錢若霖幾乎沒敢認。

這是許讓。

伴奏悄然響起,男生在臺上閉着眼,手輕輕地握着話筒杆。

“感謝你給我的光榮,我要對你深深地鞠躬。”

——

一首完全不符合許讓風格的歌,在他輕輕的吟唱下卻十分溫柔好聽,下面的人在他開口的時候安靜了。

太溫柔了,完全不像許讓。

錢若霖還處在久久的震驚中沒回過神來,她感覺到有人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她轉頭看到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女生坐在了她旁邊。

白離。

她見過白離很多次,也聽說過她很多次,但是從來沒有跟白離說過話。

錢若霖跟白離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是家長老師喜歡的乖巧少女,一個是家長老師不待見的叛逆少女。

白離身上總有一股跟年齡不符的成熟感,不是少女強行假裝成熟的味道,而是很天然的,像大姐姐一樣的氣質。

她勾着唇笑,聲音很輕地喊了一句:“錢若霖?”

白離的聲音比錢若霖想象中還要溫柔,像是三月的春風一樣,輕輕撫過,連樹葉都舍不得吹散的溫柔。

“你好。”錢若霖笑,“白離。”

她想認識白離很久了,但是總是隔得很遠,包括現在白離突然從四班過來跟她搭話,錢若霖都沒有什麽實感。

“你認識我啊?”白離似乎有些詫異。

“當然呀。”錢若霖說,“怎麽會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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