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洛漪歌在這個小小的方寸之地住了五日, 白天就到醫館去幫忙, 晚上就和洛绮思一同吃晚飯, 聊聊天, 寫寫醫理心得，日子倒也過的逍遙。
洛漪歌的醫術和容貌很快就讓京城北城門一帶的人注意了起來, 但是她性子淡, 除了醫館的老醫師，與其他人沒有多少話，偶爾晚上有一些急症, 會有人來這偏僻的小巷子找自己，自己也會盡力醫治, 也不收錢。
短短五日, 洛漪歌已經有了個女菩薩的稱號，而跟在她身邊幫忙她的洛绮思便是衆人口中的小仙童了。
想想，洛漪歌不禁莞爾，叫洛绮思小食神還差不多，哪來的小仙童。
“師父, 藥抓好了。”
洛绮思從那小小的屋子裏出來, 晚上風冷，洛漪歌披着披風就坐在風中，看着手中的醫書, 小房子悶熱，洛漪歌不習慣。
“嗯。”
洛漪歌會跟老醫師說一聲，然後在醫館裏取一些藥回家, 方便她研究一些藥理，也方便她把藥抓好，隔天拿給病人。
“師父，其實徒兒有一事不明。”
洛绮思坐到洛漪歌身旁，靠在洛漪歌的肩膀上，就像是平日裏一樣，這樣緊靠着，吹來的風似乎都變暖了。
“嗯，你說。”
洛漪歌放下手中的醫術，只要洛绮思提問，她定會放下手上的東西，這已經是這些年來的習慣了。
“我們離開那冰塊臉，估摸着那攝政長公主也知道了，她會不會不把藥給冰塊臉啊？”
雖說相處只是短短幾日，但是洛绮思還是記挂着姬月绫的，她身上的毒是自己從未見過的，若不是洛漪歌，怕也是無藥可解了。
“不會。”
洛漪歌自然想到了這一層，離清韻是何等人物，自己身在京都，若是她想知道，怕是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法眼。
而洛漪歌打定離清韻一定會送上解藥的原因是，離清韻需要姬月绫活着，只要姬月绫活着，姬明烨一個頭兩個大，更需要累極民望，自然不會大肆對其他國家進行侵略，否則會惹來群臣不滿，給了姬月绫一個機會。
所以離清韻需要姬月绫活着，來牽制姬明烨，離清韻始終把局勢看得很清楚，至于姬月绫登基會和離國締結友好關系，那都不是離清韻現在該考慮的。
“哦…那就好…”
洛绮思沒有深入問下去，她知道洛漪歌說離清韻會給藥姬月绫，便是一定會給的，對于洛漪歌的話，洛绮思沒有懷疑過。
“夜了，睡吧。”
洛漪歌起身拉起洛绮思的手就要回到屋子裏，此時，卻聽見了小巷子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洛漪歌眉頭一蹙，把洛绮思護在身後，手中銀光一閃，一根銀針已經夾在了指間。
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身黑衣的東方瑤，洛漪歌這才把銀針收了起來，只見東方瑤趕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扶着小院子前的門框喘着氣。
“洛…洛姑娘…”
洛漪歌還沒開口，東方瑤已經對着洛漪歌跪了下來。
“你先起來。”
洛漪歌眉頭一蹙，語氣還是平淡的，她讓那人先起來說話，她知道只有一個人可以讓東方瑤如此焦急。
“我們正要出城的時候，主子…主子她吐血不止…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
東方瑤已經急哭了，手不斷抹去眸子流下的熱淚。
今日姬月绫醒來，東方瑤說自己拿到了解憂草和紅龍石，姬月绫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整個人像是一個斷線了的娃娃，了無生意。
東方瑤後來雇了一輛馬車，把姬月绫扶了上去，姬月绫也乖乖上去了，東方瑤以為姬月绫沒什麽的時候，便告訴她洛漪歌和洛绮思已經離開了，她只是說了一句‘我知道’，便又不再說話了。
東方瑤雖然驚訝于姬月绫的不吵與不鬧，便開始駕駛着馬車，準備去朱臣國尋找最後一味飛虎血，馬車慢慢駛向城北，姬月绫的聲音卻從馬車裏傳來。
“你也要離開我了，對麽？”
聲音仿佛是月光一般慘淡，平淡得像是一潭死水，讓人心中不自覺地一疼…
“我會一直陪着主子，直到主子的傷好了為止。”
東方瑤說完，姬月绫卻沒有回應，再等了會兒，還是沒有回應，她擔心地撩開了簾子，卻見姬月绫蒼白的嘴角染上了驚人的紅色，已經暈了過去，血一直潺潺從她的嘴角溢出來。
“主子！”
東方瑤上前去，顫抖着探了探姬月绫的鼻息，發現出氣多入氣少，那瞬間東方瑤怕極了，馬上下了馬車，到處詢問洛漪歌的住處。
洛漪歌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了拳，眼中的眸光在輕顫。
“她現在在哪裏？”
“我帶你去！”
東方瑤馬上站了起來，洛漪歌轉身對洛绮思道：“绮思，拿針具給我。”
洛绮思馬上點了點頭，進了屋裏拿了針具，出來遞給了洛漪歌，前後不過幾個呼吸間的事情。
洛漪歌和東方瑤運起輕功離開了小巷子，她跟着東方瑤來到馬車前，撩開簾子，果然看見姬月绫暈倒在馬車裏，嘴角全是觸目驚心的血。
洛漪歌輕顫着手探着姬月绫的脈搏，然後探手過去她的手腕，安靜地探着…
洛漪歌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這人在求死！
洛漪歌一手打開了針具，抽出銀針落在了姬月绫的百會穴上，然後把她扶起坐着，再用銀針刺入天池，神門，內關和膻中穴，護住姬月绫的心脈。
她用衣袖擦去姬月绫嘴角的血跡，然後雙手夾着姬月绫的雙頰，打開了她的嘴，讓所有的血流出來，深怕會擋住呼吸道。
東方瑤在一旁手足無措，只能幫忙擦着姬月绫嘴邊的血。
“去，去找離清韻，要一支千年人參，天缺草和地鏡蟲，快點！”
洛漪歌的手在顫抖，她從未見過如此懦弱的姬月绫，竟然一心求死！
東方瑤聽後，馬上出了馬車，運起輕功消失在夜空中。
洛漪歌看着姬月绫完全失去血色的臉…淚一滴一滴地控制不了地流下…
姬月绫…我恨你…我恨你…若你就這麽死去…我會恨你一輩子！
姬月绫的手指動了動，似是受到了洛漪歌的牽引一般，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眼是朦胧的人影，但是她知道是洛漪歌，那人的味道是多麽的讓人安心…腦海裏有一把聲音…在指引着自己說出一句話…
“莫哭…我舍不得你哭…”
說完姬月绫又暈了過去，洛漪歌卻似是全身僵在了原處，她愣愣地看着姬月绫，那人已經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那一霎，是昙花一現…
【莫哭…我舍不得你哭…】
前世，那個從戰場回來，滿身傷痕的人，還苦笑着安慰着自己…
她說，舍不得自己哭…
“姬月绫…你不準死…！”
夜空中，一個黑衣女子飛躍許多屋瓦，來到了那常年重兵把守的長樂公主府。
“你是誰？”
一如既往，槍戟擋在了自己身前，東方瑤馬上拿出自己手上的長樂令牌，那士兵拿開了槍戟，但是他沒有接到命令說今天會有客人來。
“長公主殿下并沒有…喂！你不可以擅闖！”
那個士兵認得東方瑤，但是長公主今天沒有命令，他也不敢貿然把人放進去，豈料自己還沒說完，東方瑤就沖了進去，身法之快，士兵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也不敢傷了她，任誰都看得出離清韻對東方瑤很是重視。
“長公主殿下，長公主殿下！”
東方瑤直沖離清韻的寝宮，失了所有的分寸，推開了門的時候，只見離清韻剛好沐浴好，身上只穿着拉到一半的裏衣，背對着門，露出滑膩潔白的香肩。
侍衛們不敢追到離清韻寝宮的範圍，所以這香豔的一幕，只有東方瑤看見。
離清韻還以為是哪個不惜命的沖了進來，轉頭一看卻見是滿臉淚痕的東方瑤，她馬上拉好裏衣，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見那個人急急地拉住了自己的手，道：“長公主殿下…洛…洛姑娘說需要千年人參…地鏡蟲和天缺草…主子…主子快不行了…”
東方瑤說得斷斷續續，握住自己的手一片冰涼而且還在輕顫，怕是緊張和擔心得不得了了，但是離清韻倒是把她的話聽得明白。
“來人！”
離清韻喚了一聲，門外走進來一個宮女。
“從本宮的庫中調出千年人參，地鏡蟲和天缺草，讓東方姑娘拿去。”
離清韻也不含糊，在看到東方瑤淚流不止的那一刻，她就心疼不已了，同時卻也很嫉妒，嫉妒姬月绫有東方瑤為她哭，為她擔心。
“謝謝…謝謝長公主殿下…”
東方瑤一直在道謝，反反複複地說着謝謝，像是一個吓壞了的孩子。
“若是本宮也生命垂危…不知阿瑤會不會也為本宮哭得這般傷心。”
離清韻淡淡地說着，心裏的确嫉妒，可是卻更心疼眼前這人。
始料未及的，那人竟是傾身抱住了自己，哭得更厲害了。
“你們都不可以有事…不可以有事…！”
離清韻僵硬着身體，那人哭得梨花帶雨的，把她剛換上的裏衣都濡濕了，臉也不禁微微紅了起來…她沒有穿肚兜，如今那人的擁抱，似是要把自己的柔軟都揉進她的身體裏一樣。
“莫哭…本宮不會有事的。”
離清韻嘆了口氣…自己不該這般吓她的，明知道她現在情緒那般不穩定…
但是…這人擔心自己，心疼自己…這讓自己的心瞬間被填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