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冥族人

雲華站在原地,面上神色陰晴不定。

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耐不住心中的憂慮,咬着牙轉身便向外走去,欲要親自下凡打探一番。

不料,一只蒼白無血色的手突然出現,無聲無息的摁住他的肩頭。

“雲華仙君,可是欲要違令下凡?”

平靜無波的聲音突然自他背後響起,頓時驚得雲華汗毛倒豎,活生生吓出一身的冷汗。

何人?竟然不聲不響的就站在他身後?

他猛然回頭望去,只看到一個約有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着一襲純黑玄衣,黑發未束、長發垂肩,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一雙眼眸正冷漠的看着他。

也不知少年已在他身後站了多久。

但雲華瞧着他,卻松了一口氣,反而略帶責備道:“秋冥仙君何時來的?”

被稱為秋冥的少年面上沒有一絲動容,只是安靜扭頭看向地上的那只劍鞘,眼神空靈,語氣更是不帶一點情感起伏的說道:“仙君可是欲往凡間?”

他頓了頓,接着重複提示道:“父親千年前便已下令,無他批準不可擅入凡間。”

渾身上下冷冰冰的,不帶一點活人氣息。

不管看多少次,雲華還是依舊不适應這少年身上死寂的感覺,可是少年的地位在仙界也算尊崇,就連他也冒犯不得。

這少年名喚秋冥,乃是仙尊大人的養子。

但秋冥的地位雖高,但仙界衆人,卻大多數對其避讓三分、冷淡相對。

只因他雖是仙尊養子,卻并非人族,甚至不是由塵世間誕生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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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少年乃是千年前的大戰後,由仙尊從冥府界抱來的冥族人,身上沒有半點人類血統。

冥族乃是從冥河中孕育的生靈,天生一身肅殺死寂的氣息,凡是鮮活的生命,無論人神妖魔,對這種死亡的氣息都會感到不喜。

雖不知仙尊大人為何執意要收養一個純種的冥族孩童,但也擋不住仙人們本能的排斥這孩子。

秋冥心裏也明白別人對他隐隐的隔閡,索性在長大後,完全抛棄仙人們的約束教導,褪去純白仙袍,只着冥府愛穿的黑衣,長發不加束縛垂落至肩上,活脫脫一個冥族人的模樣打扮。

這下子,就算仙人們對自家仙尊有再多的敬愛,也擋不住心裏面對仙尊養子的嫌棄。

從頭到腳一身黑,多難看!

冥族的審美,啧啧啧!

瞧瞧他們仙宮,上下潔白一新,這才叫漂亮!

只是衆人的嫌棄也擋不住仙尊對秋冥的看重,特別是最近幾百年來,在無情道上越走越遠的仙尊,本就冷淡的人也是越來越漠然,只剩丁點的稀薄感情幾乎全都投入到養子身上。

秋冥在仙界的地位依舊固若金湯。

只是如今事态撲朔迷離,雲華心中挂念着自家仙尊,與秋冥說話時的語氣也不由生硬了幾分:“秋冥仙君,你可知仙尊大人他現在……”

“我知道。”秋冥淡淡的答道。

雲華被他噎了一噎,皺緊眉頭反問道:“你知道仙尊此時身在何處?”

“我知道,仙君之前的猜測也的确沒錯。”秋冥依舊是古井無波,只是俯下身,慢悠悠的撿起地上的劍鞘,道:“父親的确是去了凡間。”

“此事保密,仙君不得向外人提起,對外言稱父親正在為參悟大道而閉關即可。”他看也不看雲華一眼,只是一邊平靜地囑咐着,一邊将劍鞘雙手捧起,與太虛劍放置在一處。

雲華卻是沒有聽他的囑托,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古怪道:“沒道理,仙尊為何前往塵世間?為何不讓吾等前去探看?”

“會有人前去探看的…只不過那人不能是你,也不能是我。”秋冥一手放下劍鞘後,又一手拿起太虛劍挂在自己腰間,淡聲道。

雲華卻是被他的大膽舉動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按住他的手,焦急道:“你這是在作甚?此乃仙尊大人的佩劍,不可随意拿來耍弄。”

秋冥瞧着他焦急的模樣,不禁眨了眨眼睛,一直蒼白寧靜的面容終于動了動,露出一絲帶着些許玩味的嗤笑來。

“六屆大會在即,父親不在,我當然是要帶着太虛劍替代父親前往參加。”

雲華聽罷,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死結,苦口婆心的勸道:“六屆大會去的都是一界之主,你實力尚淺,去了也是添亂。”

“而且若是席間有人發生口角之争,各位界主若是動起手來,你必是沒有自保之力,以前各個界主在六屆大會上動手的先例又不是沒發生過。”

“左右不過是一個集會罷了,以我們仙界的實力,以及仙尊的威望,漏掉一次兩次也不是什麽問題。”

秋冥見他言辭懇懇,倒不似像在嘲弄,反倒是真有些為自己安全着想的意思,不禁露出些好笑的意味,道:“無妨。”

“你且放心,此次六界大會…不會有對我造成威脅之人。”

魔界之主自從千年前被仙尊一劍斬了之後,古魔界便內鬥不止,再也選不出一位令衆人信服的界主。

妖神界的妖祖被重傷,實力早已不濟,更是要時刻提防不能被自己的屬下拉下馬,近些年活的一直很窩囊。

這兩界不會有界主親來,來參會的人不過是些随便被選出來的代表。

而塵世間又被稱之為凡間,凡間的修士被困在一方天地多年,早就沒有人知道天外之事,更是沒有人會來參加六屆大會。

真正對仙界有威脅的,不過混沌界和冥府界而已。

而如今,冥府之主……他是不會來的。

想到這裏,秋冥終于深吸一口氣,握住了手裏的太虛劍,提步向外走去。

他這次前往六屆大會唯一的目的,就是盯緊混沌界的神王。

眼見得秋冥二話不說,擡腿便走,霎時間連片翻飛的袍腳都尋不着,留在原地的雲華神劍不禁一愣。

在原地躊躇半晌之後,他終于一咬牙,硬着頭皮跟了上去,也是瞬間化作神光消失不見。

只留下一柄狹長的劍鞘,代替了太虛劍的位置,被鄭重其事的擺在洞府的中央。

……

與此同時,修真界太虛門。

平安鎮原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鎮,因坐落于太虛門的山腳下,得其門中修士的庇護,不受妖魔滋擾、不歷經凡人之間的殺伐征戰,所以當地居民活得很是安定快活。

尤其是聽說最近太虛門正在舉行宗門大比,無數有求仙問道意向的凡人,以及為數不少的散修,都聞聲慕名而來,擠滿了小小的平安鎮。

一般修真大派在宗門大比之後,都會有許多實力不濟的弟子在比鬥中折損。

為了補充折損的人手,往往在這個時候,大部分門派都會招收一些新弟子。

平安鎮上的那些凡人和散修就是為此而來。

太虛門乃是修真界的第一大派,只要能成為太虛門中的弟子,哪怕只是外門弟子的待遇,都比許多獨自掙紮修行的散修要來的好。

而對于凡人們來說,只要是踏上修仙之路,那便是一步登天,所以就算是太虛門中的雜役之位,也是有人搶着要做。

不過這些人的到來,可是樂壞了平安鎮上的百姓,只是在這短短幾天之內,鎮山所有客棧、酒店、和賣吃食的攤位,全都賺了個缽滿盆盈。

不過今日,鎮上唯一酒館的老板娘,卻是突然遇上了個棘手的客人。

“客、客官……”

老板娘瞧着自己面前的客人,滿是皺紋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您要點些什麽?”

站在她面前客人瞧着是個年輕人,一身如夜般的玄衣,袖口袍角細細的燙着銀紋,俊俏蒼白的面容好似久不見陽光,有些恹恹的半垂着眼眸。

第一眼望去,她差點把眼前這位年輕人,當成從家裏偷跑出來的世家貴公子。

可越是世家公子便越拘泥于禮數,往往衣飾精巧、身上擺設無一不周到,斷斷不會像眼前這人一般,連一頂發冠發帶也無,任憑一頭黑發滑落而下。

年輕人的一頭散發烏黑出奇,就連那兩彎入鬓長眉,也是如同點墨刷漆般沉黑。

蒼白的面色,墨黑的發,也不知怎的,老板娘越是看這個年輕人,便越是覺得莫名害怕起來。

年輕人的身姿挺直,給人的感覺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劍懸于喉間,即便此人的容貌再是俊美,也無一人敢去窺探親近。

方才這年輕人一入酒館,正在喝酒的衆人都已感覺不安,甚至有些膽小的凡人,在趁着老板娘說話的時候,已經留下酒錢悄悄溜走了。

就在老板娘還在忐忑不安的時候,那黑衣肅殺之人已是開口,聲音如同劃過劍刃的琴弦,冷冰冰的顫動着。

“酒。”

他說道。

老板娘愣了愣,急忙連連點頭:“好的客官,酒…您要什麽酒……”

“所有。”他伸出手,推給老板娘一塊墨色的石頭。

那人修長的手掌同樣蒼白,不帶一點血色,病态的白,陽光下近乎有些透明。

他拿來付賬的石頭也是非金非銀亦非銅,雖然是墨黑的光澤,但在陽光下也有些瑩潤剔透的感覺。

可老板娘卻是半點也不敢嫌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石頭收起來,急慌慌的招呼着小二:“快點,還不幫我把店裏所有的酒都搬出來。”

小二也是松了一口,急忙同自家老板娘一起,着急忙慌的逃進後廚酒窖。

這位客人實在太古怪,身上都不沾活人氣,瞧着就想遠遠地避開。

眼見老板娘和店小二都走了,店裏面還剩下的幾個普通人,這下也呆不住,全都掏出些散碎銀兩放在桌上,也心有餘悸的跑了。

頓時,店裏面只剩下玄衣年輕人,以及幾個有些修為的散修。

玄衣人不管其他人,只是随手拿起酒館賬臺上放着的一壺酒,自顧自的尋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半垂的眼眸空茫的望着窗外,拿起手中酒壺一仰而盡。

凡人酒濁,他卻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只是面無表情的喝完一壺酒,一滴不漏。

酒館裏的氣氛越來越詭異,就連那幾個散修都有些不自在的想走,但各個又自負有修為在身,平白無故被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給吓走,實在太過于丢面子,于是一群人又偏偏咬牙硬撐着呆在酒館中。

大約是為了緩解心裏的恐懼,那幾個修士湊在一處,故意大聲講起話來。

“張道友可知,近來太虛門出了件大事。”

酒桌上,一個矮胖的修士故意擺擺手,吊人胃口的說道。

在他對面,一個瘦高個的中年人撚着自己的胡須,不屑道:“這誰不知道啊,太虛門宗門大比嘛!”

“不不不!小弟說的可不是這件事…”胖子眯起眼睛,壓低聲音說:“我聽說啊,這太虛門在宗門大比的時候,衆弟子突然被外人襲擊了。”

“什麽?”

衆人皆驚,紛紛問道:“何方妖魔敢在太虛門鬧事?”“被誰襲擊?鬧事者拿下沒有?”“有多少人死了……”

“嗨!小弟也只是道聽途說罷了,最後到底怎麽樣,這也探聽不出來。”胖子被衆人七嘴八舌問得煩了,卻又故作玄虛道:“只是你們知不知道,太虛門被人襲擊後,突然就多了個客卿長老。”

瘦高個子籲了口氣,道:“你瞎編的吧!太虛門開宗立派這麽些年,什麽時候有過客卿長老?”

“嘿,我怎麽就瞎編了?”胖子不服輸的嚷嚷着:“據說在那次襲擊中,掌門的師弟雲華長老當場重傷,掌門為了門派的實力着想,特意請來一位高人做客卿。”

“那人叫什麽來着?好像是叫、叫……”

胖子抓耳撓腮,想了半晌,方才記起來,大聲道:“叫秋宸之來着。”

秋宸之!

誰也沒發現,斜倚在窗邊的玄衣人,咋聞這個名字,捏着酒壺的手指頓時緊了緊。

他望向窗外,看向遠處高聳入雲的山脈,原本半掩着的眼眸終于睜開,暗沉的像是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

他蒼白的手指緩緩在酒壺上打着轉兒。

“太虛……門?”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仙人們:“瞧瞧我們仙宮,上下潔白一新,這才叫漂亮!”

秋宸之:“……”雪盲症要犯了救命!

仙人們:“瞧瞧那些除了小臉兒煞白其餘全是黑不拉叽的冥族人,這審美能力!啧啧啧!”

秋宸之:“……”漂亮!

小攻:“(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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