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 王绶雲加入南方軍之後,又與南方軍的将領們進行了新一輪的宴請和回請,陳怡玢都作為王绶雲的女伴陪同,很多人都問起他們的婚事,其實他們已經在悄悄的準備起婚事了。

跟這個時候流行的要舉辦中西兩次典禮的模式不一樣,他倆只準備進行一次傳統的中式婚禮,連喜服都定的中式的紅色禮服。雖然有一些比較激進的南方軍的軍官建議他們舉行西洋的婚禮,說中式的禮服象征着封建和陳舊。

陳怡玢都默默微笑,并未置一詞,因為在她這個活了兩輩子的人來看,中式的禮服更讓她覺得有傳統和隆重的味道。想到上輩子嫁給陸雲鶴時候那可笑的粉色婚紗,就更沒有想穿婚紗的想法了。

黃薇甜在戰局穩定之後也沒有離開平城,因為她在幫陳怡玢忙着婚禮籌備的事情,每天她特別開心的出去逛商店買東西,拿着王绶雲的錢到處買買買,還跟李少雍說:“随慶這點就挺好,我挺欣賞。”李少雍都沒敢接話,他的錢袋子已經很可憐了。

就在陳怡玢和王绶雲的婚禮籌備的時候,宋定海卻發動了南方軍隊內部的動亂,說是要清除軍內的不軌分子,其實很多人都知道,這就他在初步勝利後的排除異己。一時之間,平城街道上看到很多白相人拿着武器搜尋,搞得人心惶惶。

那天傍晚的時候陳怡玢剛從項大夫家裏出來,她把開西醫學校的事情跟項大夫交流了一下,并且問他有沒有興趣到學校裏來教學生。

項大夫受寵若驚,當下表示很願意去,并且有點擔憂他學識不夠會誤了子弟,陳怡玢便說:“先生如果不介意,先來教低年級的學生吧,我們學校裏的學生都是剛入門的學生,興許有些人連字都認不全,都需要從頭開始學起。”

項大夫道:“陳小姐,恕我直言,這将是一件需要很長時間的事。”

陳怡玢道:“我知道的,我也知道在望京已經有國內最精良和先進的醫院,但是那裏只對少部分高官、富人、西洋人開放,大部分老百姓都還是看不起病,人命賤得低到了塵埃裏。我不是救國救民的聖人,也做不了所有人的救世主,甚至我的學校裏也許很難出精英,但是我願意對一部分人進行一個普及教育,讓更多人的享受到基礎的救治。”

項大夫道:“我願意盡我綿薄之力。”他看着陳怡玢,很認真的說。

陳怡玢一笑,道:“近幾日我會派人通知你具體的上班時間的。”說晚了正事,她也沒有多坐,起身走了。

項大夫的家裏在一個小弄堂裏,陳怡玢的車子開不進來,就停在了外面,兩個保镖跟在她身後,陳怡玢正往外走,忽然聽到旁邊的小巷裏傳來一聲微弱的聲音:“陳、陳怡玢小姐?”

一個保镖立刻上前,他站在巷子口,跟陳怡玢說:“這人受傷了,去年的時候他們劫過我們的車,還交過手。”

這時那人又說:“陳小姐,我是李景臣,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咳咳,當初劫你車也是無奈之舉,請你見諒。”

陳怡玢一聽,李景臣不是劫車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位未來的開國元勳嗎?她上前走兩步,越過保镖的阻攔,看着倚在牆邊的李景臣說:“我記得你。”

華人保镖說:“他應該是外面四處抓的革命分子,陳小姐,我們還是不要惹事上身吧?”

陳怡玢看到李景臣捂着手臂,有血從他的手臂上流了下來。既然遇到他,她怎麽也不能坐視不管的,畢竟他是一位重要的開國元勳,如果沒有他,歷史上很多事情也許都不會發生,陳怡玢說:“有人來救你嗎?”

李景臣說:“不想連累陳小姐,但是能不能請你帶我逃離這裏?”

陳怡玢果斷的跟兩個保镖說:“幫幫他。”

華人保镖很無奈的搖了搖頭,但也跟白俄保镖一起将李景臣從地上架了起來,還細心的處理了滴在地上的血跡,邊上車邊說:“王少将吩咐我們要保護好你的,你也不要主動往自己身上招攬危險啊。”

陳怡玢道:“這人是心裏揣着和平的理想的,怎麽能置之不理?”李景臣不應該死在這裏的,如果他死了,她不知道和平的進程會不會被推遲。

李景臣虛弱的道:“給你添麻煩了。”

陳怡玢道:“委屈先生先躲一躲了。”

李景臣道了聲無礙,兩個保镖就将他藏在了後面的車廂裏,又将周圍的痕跡都處理趕緊,車子駛出了巷子,才走出去就遇到一波白相人拿着武器到處搜尋,看到陳怡玢的車子從巷子裏面開出來,立刻攔了下來。

華人保镖道:“車上是陳怡玢小姐,她和你們張老板是朋友,難道也要搜嗎?”

那個白相人自然聽說過陳怡玢的名字的,最近陳怡玢跟張少白合夥辦學校的事在很多白相人之間都傳開了,那白相人就趕緊向他的領頭彙報。

很快就從街口走來一人,陳怡玢一看,正是沈應東,她搖下車窗說:“沈先生怎麽在這裏?”

周圍的白相人一看車裏坐的果然是陳怡玢,也就沒上前來,沈應東道:“有個革命分子跑了,我受張老板的委托,領人抓捕,你剛才從巷子裏出來,看沒看到可疑的人?”

陳怡玢道:“我去巷子裏拜訪一位先生,請他來我們醫學校當老師,并沒有看到什麽可疑人物。”

因西醫學校的事情,沈應東也是幫過忙的,所以也知道情況,聽陳怡玢這麽說也是不疑有他,讓她趕緊走。

結果沒開出去多遠,沈應東又攔下了她,看着她說:“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陳怡玢:“什麽事?”

沈應東道:“當年我在陳公館剁下一根手指的時候你害怕嗎?”

陳怡玢道:“若說不怕是假的,但是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種胡亂作為的人。”

沈應東帶了笑,又說:“當初我第二次走出門外要剁手指的時候,你叫住我是故意的嗎?”

陳怡玢道:“是,我敬你是一條好漢。”

沈應東說:“你趕緊回去吧,晚上就不要出來了,在家裏好好歇着吧。”

陳怡玢對他說了一句:“謝謝。”搖上了車窗。

陳怡玢覺得沈應東一直是這樣的人,心裏有數面上不顯,做人做事總是留一面,所以他上輩子的最後活得比張少白要好,在張少白貧窮的時候,沈應東雖然也窮,但是他能放下架子,活得比張少白輕松。

陳怡玢上輩子跟張少白和沈應東都談不上什麽交情,但是後來逃難的時候大家都流落到了南港,陳怡玢身無分文,張少白倒是比大部分人有錢的,只可惜他手面一向很大,到了那邊去也改不了舊習慣,很快就窮了下來,也許是因為這種逐漸貧窮的困境讓風光了大半輩子的張少白适應不了,張少白後來在病榻上慢慢的死去了。

保镖問她到哪,陳怡玢說:“回家吧。”

回到家裏,陳怡玢在跟王绶雲說清了這件事之後,王绶雲冷靜的道:“除了老王他們三人,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陳怡玢道:“沒有了。”

夜裏黑漆漆的時候,王绶雲讓兩位保镖将鎖了一晚上的李景臣擡了出來,搬到樓上的閣樓裏。

李景臣看見王绶雲,道:“多謝王少将出手相救。”

王绶雲道:“我沒有救你,是你自己偷偷闖入我家的閣樓的,嘉和也不知道你躲進了她的車子裏,一切都是巧合。”

李景臣道:“是的,你和陳小姐一切都不知道的。”

王绶雲道:“你我道不同,希望你能理解。”

李景臣道:“此刻還能安全的跟你說話,我已經十分感激了。”

王绶雲又找出了紗布和消毒水,因為經常受傷,他也是會簡單處理一下傷口的,說:“被子彈擦傷了,所幸子彈沒有打進肉裏,你這條胳膊還沒有被廢掉,好好養一養,應該沒問題。”

李景臣道:“還能提筆就好。”

王绶雲又幫他纏上了繃帶,問他:“你有什麽打算?”

李景臣道:“我準備去江西,已經跟同伴之間約好了,明日找個機會将我放到哪裏就好了。”

王绶雲道:“這時啓程去江西哪是那麽容易,你這傷口也沒好,我看你上次遺留的氣管也不太好。”才說完,李景臣就止不住咳嗽了一陣,他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息,說:“盤尼西林這種藥物畢竟很貴,不應該浪費在這種病上,應該給重傷的戰士用上。”

王绶雲看着他的樣子說:“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你們,堅持自己的理想道這種地步。”

李景臣道:“王少将的理想是什麽?”

王绶雲說:“大同世界也好、民主也罷,只要盡早結束這亂世,讓大家過上平靜的生活、能吃飽飯、讓外國人不敢欺負我們就好,這就是理想。”

李景臣道:“王少将是心懷百姓的人,有大胸懷。”

王绶雲道:“随你說吧,做出來的才算是真的。你們有你們的理想,我也有我的堅持。”又說:“你再養兩天吧,只不過這兩天得委屈你了,不能離開這個房間,也不能發出聲音,否則讓人知道了,我跟嘉和都得受到連累,這兩天我會給你送點吃的,等你走的時候,我還會給你帶一些盤纏和口糧。”

李景臣拱手道謝:“這已經是十分感謝了。”

王绶雲道:“你受傷流了血,好好歇息吧。我既然做了這些,就不會再做告密的事,我們雖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但都是為一個和平的國家在奮鬥的,只希望你們能堅持理想。”說完,拿着沾着血的棉花下樓了,給李景臣留了點吃的和盤尼西林藥物。

李景臣躺在棉被裏,看着陳公館的天花板,心中想着他最初的理想,伴着他的傷痛,慢慢的入睡了。

過了兩天,李景臣的傷口在陳公館藥物的供養下好得很快,尤其咳嗽也緩了很多,好在陳怡玢家裏因為王绶雲的緣故備了很多傷藥和盤尼西林,否則這麽大量的用這種藥是很招眼的。

李景臣走的那天,特意化妝成了女士,在傍晚的時候下了陳怡玢的車子,又走上了城郊為他準備的第二輛車子,華人保镖開的車子,将李景臣送到了很遠的地方,華人保镖又在外面呆了幾天,這才回到陳公館。這件插曲一樣的事就結束了。

黃薇甜并不知道在陳公館裏還發生了這麽一件事,她每天都樂呵呵的約着陳怡玢一起去買籌備婚禮的東西,今天出去訂了婚禮當天要用的喜糖和點心,倆人試吃了好幾家店,吃了一肚子的點心蛋糕,連午飯都吃不進去了。

晚上到家之後,在碼頭盯着沙弗來的輪船的傭人過來彙報說:“明天沙弗的船就會到了。”

黃薇甜高興極了,跟陳怡玢說:“你說蘇珊娜來了,會不會喜歡我給她布置的房間?”

陳怡玢道:“除了那張床你沒換張新的,其餘都換新的,她肯定會喜歡的。”

黃薇甜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挑剔得很。”

陳怡玢道:“你別光盯着別人不看自己。”

黃薇甜哼一聲,說:“這是享受好嗎?哪裏像你這樣這個不挑、那個也随意的,你看你婚禮挑的這些東西,哪一樣不是我為你細心挑選的?我結婚的時候都沒這樣呢!”

陳怡玢擡手摸摸她的頭,黃薇甜比她矮了半個頭,陳怡玢說:“忙完了這陣你去慶銀樓挑喜歡的,我來付款。”

黃薇甜高興的道:“最喜歡嘉和哥啦!”

晚上她又跟李少雍說:“我嘉和哥跟我說讓我去慶銀樓随便挑我喜歡的首飾,她來付款,看看,嘉和哥多潇灑!”

李少雍說:“嘉和哥賣了那塊地之後,幾乎比我們國家大多數女人都有錢,說起這種話自然底氣也足啊!”

黃薇甜說:“你什麽時候也跟嘉和哥學學?”

李少雍逗趣道:“嘉和哥的風采我們都學不會的。”

陳怡玢瞪了他倆一眼,這倆人才消停。

第二天,陳怡玢和黃薇甜她們就在碼頭附近等着,到了傍晚,從沙弗來的輪船果然到了。大批的游客從輪船上下來,碼頭上一大堆挑腳的、撐杆的、領路的、跑事的都圍了上去,有一些華人迫不及待的在碼頭上與親人相見,也有更多的西洋人從外面來這塊神秘的土地上尋金。

蘇珊娜拜爾森自然不會跟那些普通民衆在一起擠得汗津津的出來,等所有人都走了,蘇珊娜大小姐在輪船的大副的陪同下,慢慢的從最高層的高級艙走了下來,身後跟了一排拜爾森家的傭人提着她的行李。

陳怡玢站在碼頭邊看着提着裙子走過來的蘇珊娜大小姐,她們已經一年沒見,大小姐顯然也看到了她,她沒有做出向陳怡玢揮手這麽有損她高貴形象的事,而是優雅的走下來,走到陳怡玢跟前說:“一年多未見,怎麽好像黑了呢?果然華夏的水土就不如我沙弗……”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陳怡玢的擁抱所淹沒。

陳怡玢帶着笑意的聲音說:“親愛的,我很想你。”

蘇珊娜聽見她說這句話,垂在身側的雙手漸漸抱上了陳怡玢的脖子,說:“我也勉為其難想想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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