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唯女子難養(一)
? 但無論你是十六歲、二十六歲,甚至是五十六歲,在這個世界上,老子打兒子終究還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就像現在,劉家老爺子因為劉暢的告狀,提着拐杖往劉枭背上招呼了兩杖他也沒敢啃聲一樣。男人在某些事情上,天生不具備顧影自憐的資格。所以,電影裏貌美如花的女特務可以懷揣着密函打馬而過,而旁邊的條子卻只能一個勁地翻着過路老爺們兒褲裆裏的雞毛信。有些東西,沒什麽道理可言,存在即是合理。
“這麽說,暢丫頭沒胡說,那個女娃娃真是你的心上人?”老爺子坐在沙發上喝了口茶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
劉枭輕咳一聲沒回話,皺着眉的臉上顯然有些莫名的尴尬。倒是一旁的劉暢笑得別提多開心了“哈哈哈,爺爺您好土啊,這都什麽年代了還叫心上人,不就談個戀愛嘛。”
老爺子聽了這話老眼一橫“這種事情是能随便的嗎,你懂什麽,給我回屋寫作業去”。劉暢吐了吐舌頭,有些不樂意,但偏頭看見自家哥哥丢過來的眼神又只能嘟了嘟嘴,哼哼兩聲上樓去了。
老爺子見劉暢離開,就走過來往劉枭身邊一坐,手裏的兩顆健身球順勢噼啪作響,敲了敲桌面,沉聲開口“你也知道,因為你爸和你媽的事情,我這些年一直對你和暢丫頭心裏有愧。爺爺也知道,處對象這事兒啊,強求不得。現在,你也大了,有自己喜歡的人了,爺爺這頭呢,肯定是不會幹涉的。只要那個姑娘合了你的意,能當得起咱劉家媳婦兒的這個名兒,就算她家裏條件差點兒,長得一般了點兒,爺爺呀,也都認了”。
劉枭聽了老爺子這話,心裏其實是有些高興的,連帶着點了點頭低着腦袋輕笑兩聲,“诶”地答應了一句算是做了個感謝。
“诶什麽,找個日子帶回來看看啊”,老爺子卻對他的态度顯得并不滿意,瞥了他一眼連忙開口。
“我們還沒談上呢”。
“那現在就談去啊,處對象這事兒還得我這老頭子教你不成”。
劉枭皺了皺眉頭,顯得有些苦惱,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地開了口“她,她挺煩我的。”
老爺子聽了這話,火氣立馬就起來了,扔了手上的健身球不說,一拍桌子,站起來就指着劉枭鼻子開始罵“老子當年光着個腚都能掄死倆鬼子,現在讓你去追個女娃娃,你搞得跟鬧革命一樣。你他媽能不能有點兒出息,是不是我劉國強的種!”
劉枭一看老爺子的臉,立馬站起來行了個軍禮,拍着胸脯,大義凜然地回答“能,我保證不辜負組織信任,堅決完成任務”,而後拿上衣服一溜煙兒往外跑去,留下老爺子也個人坐在沙發上,悶聲發笑了一陣。
于是晚上的同學聚會,李夏又見着劉枭了,站在包廂外頭打着電話,看着心情還挺不錯,見着李夏的時候笑了一聲算是打了個招呼。
李夏對其視而不見,進了包廂噌的一聲拍案而起“誰他媽喊劉枭來的”。
一旁的六子跟二胖本來正興沖沖唱着夫妻雙雙把家還,各執一麥,眼色橫飛呢,這會兒聽了李夏一聲喊,立馬躲進旁邊的人群當中一起縮頭裝起了頭上帶毛的龜。唯有一旁的女中豪傑方麗子輕咳了一聲,挺身而出“老夏,別這麽矯情,老枭以前也是跟我們混一塊兒的,怎麽就不能來了。那時候我們這裏的這些人裏,誰沒抄過他的作業啊”。
李夏聽了方麗子的話,立馬噤了聲,支吾一聲坐下來,心裏別提有多憋屈。她總不能說,你們這群混蛋抄作業只需要請這厮吃兩餐飯,而我卻抄得失了身這樣泣鬼驚神的話吧。嘆一口氣,放了個蠶豆進嘴裏,終究只能看着陸續進來的人牙齒磨得咯吧響。
好在參加聚會的人不一會兒就全到齊了,來的大多是以前玩得不錯的,有些年頭沒聚了,好些都變了模樣,以前的副班長甚至已經結了婚。二胖在那頭嚷嚷着要玩刺激的,六子就搓着手笑說“那要是被副班長家裏的那位知道了,可不得跪搓衣板兒啊”。
他這話一說完立馬得到副班長的熱烈回應“不怕不怕。時不時開個同學會,拆散幾對是幾對。只要不帶香水味,回家不怕地板跪嘛。”他這一說,周圍的人立馬哄笑了起來,大嘆副班長深明大義。李夏也跟着笑嚷了一聲“你們這群臭流氓都給我消停會兒,這兒還有未成年呢”。
誰知趙岳晨聽到這話,瞬間不樂意了,叫喚着“我成年了”,拿出學生證往一衆人面前虛晃一亮,嘿,丫還真成年了,剛一星期。一群人被他逗得笑了一遭,而後開了幾個顏色笑話,終于開始上陣玩牌打麻将。
李夏是麻将老手,在麻将桌上老僧入定似的坐下來,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轉頭看唱歌的麥空着,就喊着讓方麗子跟趙岳晨上去唱一首,算是助興。方麗子倒是挺配合,笑兩聲就上去點了歌,倒是趙岳晨那小孩兒扭扭捏捏的,有點不像個男人。
“老夏,你這把可又要被劉枭給坑了”。牌過三巡,二胖就手裏扣着一個麻将子對着李夏笑話上了。他最近情場失意,性格有些扭曲。前女友同外國友人投奔了愛情,留給他一只只會蹲在沙發上撒尿的貓,和一封感人肺腑、通篇廢話的告別信。而他沒法抱怨,因為就像你不能問狗為什麽不吃草,吃了黃豆為什麽會放屁,《希特和謝林差異》為什麽被放在了黑格兒中心哲學以外一樣。有些東西有原因,但你不一定都懂;有些事情有答案,但你不一定都知道。
李夏橫着眼睛看了劉枭一眼,感嘆一句“以前多可愛一小孩兒啊,現在怎麽跟個老狐貍似的”而後憤憤地添了句小王八羔子,甩出一個六筒。劉枭聽了她的話,也沒在意,笑了兩聲,在周圍人的哄笑聲裏說了句“胡了”。李夏一聽,兩腳一瞪,幹脆裝死過去。
但裝死也是不好用的,酒還是得喝,最後被灌得有點兒受不了,李夏只得認了個輸,正式退居了二線,讓給麗子上陣頂槍。她這一走劉枭也就下來了,在李夏旁邊很是惬意地坐了下來。
李夏這會兒被灌得人還有些迷糊,見劉枭在旁邊坐下來也沒搭理,拿着桌上的煙盒想抽根煙。劉枭眼疾手快,立馬半道就給攔了下來。李夏當然不樂意了,鼻子裏哼哼唧唧地叫着要去搶。劉枭這邊被她鬧了半晌,兜裏的手機還挺會湊時間的響了起來,見她一點也沒有消停的意思,就一把抱住她,扣着她那兩只随意亂動的手,“啵”的給親了一口,安慰了一句“乖,別鬧”。
他這一下子,周圍打牌的停了,麻将的也不吆喝了,就連唱着歌的幾個也愣着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最後還是六子那邊大喊了一聲“哎呦我去,我的同花順”,大家才忽的回過神來,繼續熱熱鬧鬧去了,似乎剛才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趙岳晨在那頭拿着瓶可樂,起初坐在方麗子旁邊,他還有些緊張,這會兒見劉枭都親上了,立馬湊過去,靠着方麗子的耳朵,輕聲問了一句“那,那人是我姐男朋友啊?”
方麗子正坐在沙發的尾端點着歌兒,聽見趙岳晨的問話,立馬回頭像只狐貍似的笑了出來,讓趙岳晨冷不丁地心跳了幾下,故作深沉地回答“誰知道呀,順其自然呗”。
也是,誰知道呢,這一男一女之間的事情,向來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人李夏自個兒都琢磨不清的東西,他們這些局外人,除了能看個樂呵、湊個熱鬧,能做的又有多少。再說了,感情這玩意兒又不像高中的語文課本兒,按照要求背誦幾段課文就算不能拿高分兒,也能好歹過個關,就算方麗子覺得自己洞燭其“奸”,打小就聞到了兩人之間不一樣的氣味兒,但在一切塵埃未定之前,要是不想添亂,她最好還是不問、不答、不起哄得好。
李夏酒醉醒來之後覺得自己挺冤。因為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成了劉枭的對象。而且這事好歹不歹的傳到老太太的耳朵裏,那頭只差跟她表演瞬間暈倒、就地撒手人寰了,嚷嚷着“你怎麽還跟他在一塊兒啊,快分了。我這有了個好的,剛畢了業的博士生,家裏父母都是老師,他姥姥和我還是一個腰鼓隊的”。
李夏腦子裏想着老太太那個分外妖嬈、紅花綠柳的腰鼓隊,眼皮忍不住跳動了幾下,而後再聽老太太念叨,腦子裏都變成了恍惚的狀态,“嗯嗯”地答應着,直到那頭拍着她的大腿說了一句“好嘞,那咱就這麽定了”,她才猛地反應過來,睜着老大一雙眼睛,大喊一句“啊?哪,哪麽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