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憶

夜深人靜的時候,容嘉忽然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

比如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許柏庭時,他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被許遠山領着不知從哪個鄉下旮旯裏回來。

第一眼,她就不喜歡他。

這個少年,太傲了,那張白皙清秀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同齡男生該有的稚嫩、好奇,甚至沉靜的目光掃過她時,也沒有任何愛慕。

冷漠,純粹的冷漠,更有一種超越年齡的複雜與世故。

好像,她不是容家的千金小姐,就是一個普通至極的幼稚女孩。

“打他一頓就服了,瘦得跟弱雞似的。”

“容姐,不氣,他就是個私生子,爸媽也不在了,有什麽了不起的!”

“不給他飯吃!”

……

容嘉白了這幫狗腿子一眼,怪不得一個個平時都要抄她作業,這智商,後院的二狗都比他們強。

打他一頓不會被人看出來嗎?還不給他飯吃?腦子都喂狗了吧!

于是,她決定親自出馬,在他半開的房門頂部放了桶水。

不是很大那種桶,就是她平時學畫畫用的,半個臉盆大小的迷你桶,裝滿了紅顏料水,不算很過分,也能小懲大誡,叫他知道誰才是這兒的老大。

理想是很豐滿的,現實卻非常骨感。

許柏庭是打開了房門,也走了進來,但是他非常警覺,幾乎是一瞬間就發現了異樣,微微一偏就側到了一邊。那桶顏料水倒在地上,連他的衣角都沒沾到。

倒是她,躲在門縫裏一個不慎,踩在水上,摔了個狗啃泥。

她艱難地擡起頭時,正對上他愕然的目光,他一只手還搭在門把手上,看着她,唇角洩出一絲冷笑。

“幼稚。”丢下兩個字,轉身就走了,甚至都懶得找她的茬。

容嘉從來沒見過這麽桀骜不馴的人,氣得暴跳如雷。

這人脾氣古怪,不合群,沒人跟他玩他也不在意,反而怡然自得。

年少時,他們短短的幾次交集中實在算不上愉快。

後來,他們各自遠赴海外,求學的求學,打拼的打拼,從此天各一方,直到三年前再次遇見。

那時,她還在美國留學,業餘時,在曼哈頓一家名品店裏打工。

奢侈品店向來為中上層人士服務,加上這家分店位于北市東南,人流不多,非節假日更是門可羅雀。

幾個導購小姑娘閑着無事就聊起八卦,連來了客人都不知道。

直到聽到門鈴聲,幾人才慌慌張張塞回雜志,愛麗還未擡頭就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請問需要什麽……”

聲音像是磁帶故障般——卡住了。

容嘉察覺出她的異樣,随之擡頭。

入目是幹淨的襯衣,袖口平整,裁剪和衣料都是上佳的。

這位客人穿得很随意,領口略開,外套松松地搭在肘彎裏。尤其是鼻梁上那副金色細邊框眼鏡,更為他添了幾分清冷疏離的氣質。

雖然只瞥見了他的側臉,容嘉還是感覺心髒一陣狂跳,只覺得他眉眼如畫一般,漆黑清冽,秀逸修長,是難得幹淨俊美的男子。

而且,是華人。

“麻煩給我一件當季的襯衣,白色的。”

一口純正的美式英語,聲音有些清冷,但是富有磁性,好聽得叫人側目。

容嘉擡頭一看,發現他領口的地方有些紅色的污漬,像是紅酒留下的,連忙搶在愛麗前面道:“先生,請問要什麽款式?”

她的聲音柔得可以滴出水來。瑪麗幾人都用鄙夷的眼神望着她。

容嘉笑容不改,誠摯地望着眼前的帥哥。

當時第一眼沒有認出來,只是感覺這張臉有些似曾相識。

他皺了皺眉,似乎覺得有點麻煩,沉吟道:“最簡單的款式,不要有花紋。”

“您的尺碼?”容嘉掃了他一眼,目光在那寬展的肩和窄瘦的腰上掠過,道,“我看您穿XL差不多了。”

他不置可否,只是點了一下頭。

“請稍等。”容嘉飛快去後臺拿來了衣服。

兩分鐘後——

許柏庭站在了店裏的全身鏡前,擡起腕子,略整了整領口。

容嘉在旁邊偷窺,只覺得他手指修長,動作利落又優雅,面無表情地整理領口的模樣——

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某些限制級的龌龊念頭。

可能是出來得匆忙,襯衣下擺都沒拴好,半截在外面,不經意就露出一截勁瘦的腰。

容嘉連忙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要命哦!

結賬的時候,她留了個心眼,跟他要了地址和電話。

他低頭書寫的動作一頓,似乎是有些遲疑。

容嘉面不改色地解釋:“我們店裏新推出了一種洗滌劑,可以清洗紅酒污漬。我看您弄髒的那件襯衫也是在我們店裏購買的,可以免費幫您清洗。”

“算了吧。”他将筆擱下,“幫我扔掉吧。”

容嘉大急,眼珠一轉,可憐巴巴地說:“這是我們店裏新出的産品,要是能成功推銷出去,我的業績會翻倍的,先生,拜托啦。”

似乎是有點受不了她絮絮叨叨的樣子,他寫下了自己的號碼和住址,轉身離開。

“先生,歡迎下次光臨。”等他離開,容嘉飛快撕下了寫有他號碼和住址那張紙,淡定地塞入口袋裏。

其餘幾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臉上盡是不屑、嘲諷,嘴裏發出“哼”、“呵”之類的詞語。

容嘉當沒看見,探頭朝窗外張望。

他上了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賓利車,颀長的背影轉瞬即逝,被門童擋在關上的車門裏。有兩個黑衣保镖敏銳地察覺到什麽似的,倏忽朝這邊望來。

容嘉連忙縮起脖子,遺憾地嘆了口氣,眼睜睜看着那輛華貴的房車開走。

銀色的車身,線條流水般順暢,車标更是光華耀眼,很快就融入了夜色裏。

……

“雖然你還年輕,但是婚姻大事,還是盡早定下來比較好。不然,等到你研究生畢業,那都幾歲了?”大伯母循循善誘,“你不會還想着許延庭吧?他大勢已去,你跟着他以後能有什麽好日子?”

容嘉雖然無所謂嫁給誰,但是,以這種純利益的角度來衡量她的後半輩子,還是有點唏噓。

而且,她小時候不是很喜歡他。

他是許家上一代掌舵人許遠山的小妹妹許岚山在外面的私生子。許岚山年輕時跟人私奔,後來過不下去了,又把他送回來。

那時候,他都十五六歲了。

印象裏,是個沉默寡言的男生,單眼皮,臉很白,看上去很冷漠,喜歡一個人坐在角落裏。

因為順路,放學後有時候他們一幫發小會一起走,有女生就以為她是他的好朋友,總是紅着臉讓她幫忙帶情書給他。

他在那一帶名聲不大好。

因為沒有父母,大伯許遠山又忙于工作,基本是放養,他老是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逃課又打架的。

不過他個子竄得快,高高瘦瘦的,安安靜靜地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寫作業的時候,孤拔又清秀,第一眼完全看不出來是個問題學生。

而且,他功課好,就算常年逃課考試照樣是年級前列。

一開始,容嘉也覺得他就是不愛說話而已,直到有一次,一女生求她幫忙帶情書,因為順路,她友好地說,那一起走吧,就在前面不遠,他一個人住,到了你自己給他好了。

女生欣然應允。

等到了那邊,兩人遠遠看到胡同口圍了一幫人,然後聽到幾聲慘叫,那幫人一哄而散,就見他提着個頭發染成黃色的小混混從巷子裏拖出來,扔死狗似的丢在一邊,然後一腳踩到他臉上,面無表情地碾了碾。

像是察覺到什麽似的,他回了一下頭,和她們呆滞的目光對上。

然後,那張白淨染血的臉成了容嘉的童年陰影。

他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還那麽瘦,怎麽打起人來那麽兇狠啊,後來,那女生這麽跟她嘀咕。

容嘉問她,那你還要不要我幫你送情書了?

女生讪笑,臉色難看。

容嘉覺得,他就是個心理扭曲的變态。

許遠山無子,原本是要把家業傳給許家太子爺許延庭的。

那時候,許柏庭也跟着許懷山在處理一些許家的事情了,據說他瞞着許懷山跟侯家的人打交道,被許懷山發現了,許懷山要削他的權,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把許懷山和許延庭父子給搞了,取而代之。

“許遠山也不管嗎?任由他們鬥?”

“他不是說了?能者居之。而且,他跟許懷山的關系貌似也不怎麽樣。”

“侯家不是向來不幹不淨的嗎?聽說還有灰色地帶的産業,做事也很陰狠,簡直無所不用其極。許柏庭怎麽跟他們打交道?”

“這位主兒不是出了名的不擇手段,只要有利可圖,什麽都幹嗎?許延庭是謙謙君子,他是孤狼,心狠手辣,肯定鬥不過他。”

“行事詭谲,沒有半分規矩,許家怎麽出了這種人?”

“許遠山也不管嗎?随他們鬥?”

“成王敗寇,也沒辦法。”

“聽說容家大小姐和許延庭解除婚約了,改嫁給許柏庭了?容家也真夠可以的,見風使舵,一點臉面都不要了。”

“也不能這麽說,本來就是聯姻,當然是挑最厲害的那個人。”

“對,許柏庭不也是這樣?那麽多名媛貴女,誰都不娶,偏偏娶容嘉?還不是看上容家在京圈的地位。”

“逼兄奪嫂,趕走二伯,簡直喪心病狂,泯滅人倫!白長了那張清風霁月的俊臉!”

……

那時候,他剛剛接手HS集團,很多人不看好,還有各種诋毀唱衰的話。

加上年幼時的壞印象,容嘉原本是不大樂意的,可看到相親對象的照片,又松了口。

——那個在美國見過的大帥哥,居然是HS集團的新任掌舵人許柏庭!這厮長大了,想不到不但沒有長殘,反而越來越好看了。

作為一只純正的顏狗,她心裏其實是有點雀躍的,但面上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态度,非常傲嬌地說:“那好吧,我去見見看吧。要是合适,再說不遲。”

溫敏笑着說:“你一定會滿意的。這些年,我跟你伯父看着你長大,也算是含辛茹苦,自然希望你有個好歸宿。”

潛臺詞是,你爸媽在你剛出生時就過世了,我們白養了你這麽多年,當親生女兒似的,投入可謂巨大,現在該是你報答的時候了,豬到了過年還得宰呢,是時候實現你的價值了 :)

容嘉:“嗯嗯,我明白的。”

就這樣,兩人相親、定親、結婚,一切按班就部。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 狗男人就回來了,對手戲get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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