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要逼死我
這裏的工作，我逐漸的适應了，媽媽也逐漸适應了我的這個工作，只是，她一直都以為，我在便利店上班，具體也不知道我的工資到底是多少。
我從來也沒打算告訴她，我到底是在做什麽，醫院繳費的單子也全部都是在我這裏，我一張都不曾給她看到過。
媽媽的病又嚴重了一些，已經到了每天都需要做化療的地步，甚至，有時候，她都會疼的昏過去。
看着媽媽這樣受罪，我只能心疼，卻什麽都做不了。
星期天，我沒什麽事，便在病房裏陪着媽媽。
剛剛下過雨，京城并不算熱，我看着媽媽，溫柔的問：“媽媽，我帶着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媽媽點了點頭：“嗯，出去走走吧，我也很久都沒有出去了，在這醫院裏邊帶着，整日整日的聞着那藥水的味道，我都快忘了外面是什麽味道了。”
我點了點頭，在醫院裏找了一個輪椅過來，推着我媽媽走在了醫院的小路上面。
這裏倒是很安靜，偶爾有路過的，也是像我這樣，推着病人散步的。
大概因為這是癌症病人的區域，所以，來來往往的人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我擔心媽媽的心情會受影響，便低頭說道：“媽媽，要不，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媽媽卻搖了搖頭：“不了，這邊挺清淨，就在這邊吧。”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推着她往前走着。
醫院裏的林蔭道兩邊，樹木長得郁郁蔥蔥的，因為下過雨，上面還沾着點點的水珠，看起來晶瑩漂亮。
媽媽擡頭，看着就在頭頂的樹，有些出神。
她笑着說：“你小的時候啊，我推着你到公園裏玩，你也是最喜歡看這個樹了，我當時還在奇怪，這些有什麽好看，現在看看，還真是很漂亮啊。”
我聽着媽媽的話，沒有出聲，媽媽好像也并不是說給我聽的，而是她自己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之中。
我看着她這個樣子，心中其實有些難受，只有生命快走到盡頭的人，才會不停的回憶之前的事情，而媽媽顯然已經開始回憶了。
我不願意再想下去，便一路沉默的推着她往前面走。
快到醫院林蔭道盡頭的時候，媽媽忽然出聲說：“停下來吧，囡囡，陪着我坐坐好嗎？”
媽媽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旁邊就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
因為那邊被陽光曬着，已經幹了。
我點了點頭，跟着媽媽坐在了那草坪上面。
我躺在了媽媽的腿上，看着京城高遠的天空，有些出神，有些發呆，蘇北的天空，好像也是這樣的湛藍，可是，我們卻再也回不去了。
媽媽摸着我的頭發，溫柔的說：“囡囡，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你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知道嗎？”
我搖了搖頭：“不，媽媽，我要跟你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現在，我甚至都不能想象，如果媽媽離開了，我會是什麽樣子。
媽媽更加慈愛的摸着我的頭發：“你要聽話，媽媽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什麽樣子，所以，我們不要治了，好不好？”
聽了媽媽的話，我立刻從她的腿上起身，看着她，甚至都有些生氣，我這麽努力這麽努力的想要留住她的生命，而她，卻時時刻刻的想着，要從我的身邊離開。
“媽，你有想過我嗎？你有想過我的努力嗎？如果沒有你，我現在努力還有什麽意義呢？你想逼死我嗎？”
我一邊說着，眼淚就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生死在我心裏，一向都是一個禁區，我不能聽任何人談起這些，尤其是我媽媽。
媽媽看我這麽激動，有些慌亂的道歉：“囡囡，你不要生氣，媽媽聽你的，媽媽都聽你的，好不好？”
我哭着抱住了媽媽：“媽，如果沒有你，我還怎麽活着啊？你就是我好好活下去的動力，你知道嗎？”
媽媽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嗯，媽媽向你保證，媽媽再也不說了。”
陽光漸漸的西斜，今天就快要過去了，而生活，卻永遠也不會停下它步子。
不管我怎麽努力，媽媽的病還是惡化了，她住進了重症監護室，而醫院繳費的單子也越來越頻繁的交到了我的手中，媽媽住在重症監護室之中，甚至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是醒着的，什麽時候又是睡着的。
我哭着求醫生救救她，醫生卻搖了搖頭，表示他們也無能無力，如今，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冒個險，給媽媽做個手術，而這個手術卻可能直接将她送到了鬼門關裏邊。
可是，如果不做，媽媽也是随時都可能離開。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了讓媽媽進行手術，最少，這樣還能讓我有一線的希望。
醫生見我同意了這個方案，當然也是不會猶豫，只是，醫藥費我卻再也不能支撐的住了，夢境的工資雖然很高，可是，卻也架不住醫院這樣的花費。
迫不得已，我去找了麗姐。
麗姐看着我愁容滿臉的樣子，問我：“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我看着她，猶豫再三，還是張嘴了：“麗姐，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錢？”
“你的工資沒發嗎？”
麗姐好像有些奇怪。
我搖了搖頭：“工資不夠，我媽在醫院，她病的很重，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麗姐聽了之後，若有所思，她看着我，還是開口了：“徐冉，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肯定不太好，可是，跟人借錢，總是不如自己掙，麗姐是可以借給你，可是，要是在醫院，借多少都是不夠的吧？”
雖然我很不喜歡麗姐的話，可是，我卻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
“所以，你要不要考慮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工作？那個可是很掙錢的，比陪酒更掙錢。”
麗姐看着我，接着說：“在我們這裏工作的，有幾個是幹淨的？就算是幹淨的，在別人眼中大概也變了樣子，現在你急等着錢用，要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麗姐，我做。”
我咬緊了下唇，強迫着自己不要将眼淚流下來。
以前，我從來都不曾想過，有一天，我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麗姐聽我這麽說，笑了一聲：“好，你放心，麗姐一定會給你争取到一個不錯的價錢。”
“謝謝麗姐。”
我面無表情的說了一聲，便離開了麗姐的辦公室。
一整天，我都呆呆的坐在夢境外面的公園裏，我沒有去上班，也沒有去醫院，而是呆呆的坐在公園裏的湖邊，甚至有那麽一瞬間，我都想跳進去。
可是，我清楚的知道，我不能這麽做，若是我這麽做了，躺在醫院的媽媽該怎麽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