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洛杉矶某個傍山別墅裏,一群大男人喝的昏天黑地,歪歪斜斜的睡倒一片。
郁晏斜躺在床上,腦袋紮進枕頭底下,頭發被壓得仿佛草窩。
他睡着的時候很安靜很乖,不像別的男人打呼說夢話,更不會在床上來回翻騰。
尤其不會像突擊手路江河那樣,睡得半截身子在床上,腦袋懸在半空中,憋得滿臉通紅,像個膨脹的茄子。
大概是這樣的睡姿實在是太不舒服了,路江河是幾個人當中第一個轉醒的。
他一咕嚕身滾到地上,腦袋被磕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狠狠的踹了下沒随着他身子移動的床板。
路江河眯縫着通紅的眼睛,看了看黑沉沉的天,打了個哈欠。
黑夜和細微的光線交織在一起,織成一張淺淡的斑駁的網。
什麽都看不清,天還沒亮呢。
他在地上随便劃拉一把,摸到個手機。
也不管是誰的,路江河把手機按亮,打算看看時間。
強光刺的他眼睛難受,他皺着眉,緩了片刻,眼睛才适應過來。
他定睛一看,微信的小彈窗裏擺着一條消息。
【小丫頭:“我們分手吧。”】
路江河徹徹底底的驚醒了:“卧槽!”
他這一出聲,打破了別墅的寧靜,把剩下幾個迷迷糊糊的人也吵了個半醒。
路江河驚吓之餘,又仔細分辨了下手機,才發現,這是郁晏的。
于是他才長出一口氣,幸災樂禍道:“讓我們恭喜郁神恢複單身!”
其他人還沒從最後一戰的刺激中恢複過來,下意識還置身戰場,聽見有人喊口號,本能的跟着應和。
“恭喜郁神恢複單身!”
“恭喜郁神!”
“恭喜師父!”
路江河的腦袋被人狠狠扇了一下,手機被床上那人毫不留情的撈了過去。
郁晏盤腿坐直身子,雙眼猩紅,一手揉着頭發,一手捏着手機。
八個未接電話,一條分手微信。
郁晏磨了磨牙,用力捏了捏眉心,強迫自己立刻清醒過來。
餘醉未消,他腦袋裏嗡嗡直響。
他回微信,簡單直白道:“喝多了。”
剛發出去,消息提示立刻彈出來,對方還不是您的朋友。
玩真的?
郁晏不信邪,轉而打電話。
半晌,無人接聽。
他攥着手機,微眯眼睛,臉色微沉。
折騰一通後,大家也都醒了過來,教練戚風起身,把燈打開,副隊長付概震,突擊手封晨都湊了過來。
封晨今年十八,十六歲就跟着郁晏打職業了,所以一直管郁晏叫師父,特依賴郁晏。
封晨小心翼翼道:“師父,沒事兒吧。”
郁晏往床上一靠,手機按滅,輕描淡寫道:“沒事。”
郁晏臉上雲淡風輕,心裏郁悶的滴血。
路江河這時候開始表現了,他晃了晃腦袋,擺出一副欽佩的模樣:“你們看看我郁哥,臨危不懼,大将風範。分個手算什麽大事兒,追求郁哥的小姑娘,還不烏央烏央的,哪怕沒有姑娘,g後援團,三條腿的男人有的是!”
郁晏眼風掃過,勾唇陰涔涔一笑:“剛誰恭喜我來着?”
除了教練戚風還一臉迷茫,其餘幾人都心虛的眼睛四處亂瞟。
路江河:“咳咳。”
付概震:“誰啊,不知道。”
封晨搖頭:“不是我。”
郁晏毫不留情道:“有一個算一個,給我上維寒迪清醒兩個小時!”
維寒迪,雪地圖。
封晨單排,路江河和付概震哀怨雙排。
戚風靠着躺椅在後面煽風點火:“嘛呢,跳慢了!封晨你給我悠着點,拎着個手-槍就敢這麽飄,大路你是不是得了冠軍找不着北了?看你車掃的!”
其他北美站隊的隊員聽說g剛得冠軍,還沒過一天呢,又去北美區訓練,驚的手裏的熱狗都掉了。
這麽緊迫嗎?
還給不給人活路了!
地球的另一面,十二小時時差的北京,難得天晴,地面的積水裏映着一抹天空藍。
手機顯示,只有輕度污染,廣大帝都市民興奮的跳了起來,無一不開窗通風,慶祝難得的好天氣。
然而好天氣也不能消解心中的郁結。
何以解憂,唯有逛街。
丁洛在商場裏買了大包小包的衣服和化妝品,從五道口拎回學校,整整走了半個多小時,勒的手指上出現一道深深的紅印。
她把東西堆在宿舍的桌面上,活動了下酸疼的手掌。
同時,收到電競社的學弟許染短信。
【學姐,明天決賽加油!】
啊。
丁洛想起來了。
她明天還有一場比賽,由絕地官方授權舉辦的,大學生校園賽。
作為兩千分段以上的高手,打職業她可能差點,但校園賽還是jt so so
校園賽要比正規的大賽事簡單的多,進行到決賽,帝都只剩下六只隊伍,其餘隊伍都分布在南方城市。
電競這方面,還是南方發展的更好,所以郁晏才選擇去魔都打職業,一走就是五年。
想到郁晏,她本能的退回到微信的聊天界面。
眼睛一掃,已經沒有那個置頂的對話框了。
他就像手機裏的數據一樣,從她的生活徹底消失了。
的确有點不習慣。
不過科學驗證,培養一個習慣只需要二十一天,二十一天後,她又是一只重獲新生的單身貴族!
當晚,丁洛早早上床,強迫自己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早,她就和三個電競社的學弟一起,打車去身在帝都的戰斧axe俱樂部報道。
由于時間和距離等衆多因素,全國高校只能在各自省份職業戰隊的監督下,完成比賽。
丁洛是所有選手裏罕見的女選手,再加上長得比較出衆,所以受到的關注也很多。
檢查外設的時候,許染偷偷湊到她耳邊道:“學姐,n大的人都在看你呢。”
丁洛擡眼,眼尾深深折起,裝作沒聽懂:“你這麽輕松,還有時間看別人,不如一會兒你來carry?”
許染吐吐舌頭,連連抱拳:“別別別,全靠學姐照應。”
這場校園賽采取了網絡直播的方式,關注的人不少。
由于比賽場地是在各個職業戰隊的基地,所以就連職業圈也會多少關注一眼。
興許,就能從裏面選出一兩個種子選手。
大學生比較自由,不像高中生家裏管得嚴,阻力大,簽約不方便。
宣讀完比賽規則,衆人依次進入素質廣場。
丁洛熟練的戴好耳機,瞄了眼地圖,飛快的定了點。
由于不了解其他學校的水平,為了保險起見,一行人選擇前期避戰,跳了廢墟。
也難得他們運氣好,這局是個天命圈,四個人補足了裝備,就找好位置收人頭。
大概是因為學了太多年理科,丁洛的估算能力非常強,不管是距離,傷害值,還是壓搶的力道和角度,她都能估計的不差分毫,甚至比很多打了多年職業,依靠強大經驗的老将還準。
唯一的遺憾,就是出槍速度慢了點,沒法跟人硬剛,只能狙-擊。
這局的地理位置極佳,丁洛藏在高點,實在是打的太舒服了。
二十分鐘之後,她開鏡甩狙,打倒最後一個人,帶着團隊順利吃了雞,幫着t大拿了有史以來第一個校園賽冠軍。
捧着小型獎杯的時候,丁洛沒什麽過于興奮的感覺。
她腦子裏還在琢磨,接下來該去找哪個教授,是找年輕一點但時間多的,還是資歷深卻項目忙的。
直到許染閃爍着淚光握緊她的手,語無倫次的念叨:“學姐,你聽到了嗎!回答我!聽到了嗎!”
丁洛回神,嫌棄的抖開他的手:“聽到什麽了你。”
axe的隊長陳馳捏着話筒,站在場地中央,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他們的反應。
他一直耐心的等許染安靜下來,才拍拍話筒,平靜重複道:“你們沒聽錯,這次校園賽第一的隊伍,可以去g秋季青訓營體驗十天。”
“yeah!yeah!我們四個可以去g總部!可以見郁神了學姐!哇塞冠軍隊!”
許染瘦小的身軀微微顫抖,激動的紮着馬步,攥着拳,在胸前重複着引體向上的沙雕動作。
丁洛徹底石化了。
去g青訓營?
那不就是郁晏的地盤?
“學姐別發呆了!是真的!我知道你喜歡郁神,屏保照片都是他,開心吧學姐!”
許染膽大的推搡了丁洛一把。
丁洛的身子晃了晃,臉上沒有絲毫變化。
許染眨眨眼,這才隐約發現有什麽不對,瑟瑟的縮回了手。
就連臺下的陳馳都輕微的皺起了眉。
按說絕地求生的玩家,知道能去g跟冠軍親密接觸,應該高興地快瘋了才對。
許染醞釀片刻,輕聲問道:“學姐,你還好吧。”
丁洛的睫毛抖了抖,故作輕松的聳聳肩,彎眸笑笑:“挺好啊,不過體驗營我就不去了,畢設忙,你們去吧。”
丁洛今年大四了,是四個選手裏面最大的,也是電競社的元老了。
和剛剛大一的許染相比,她要忙的事情的确更多了。
但這并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到前男友的地盤青訓,還要被他管着訓着,這也太尴尬了。
雖然極大的可能是,郁神根本不屑于指導他們這些去體驗的菜瓜。
許染凝眉,面帶遺憾道:“不會吧學姐,那可是郁神啊!”
丁洛睫毛顫顫,絲毫不為所動。
陳馳的目光在激動的許染和淡定的丁洛之間游走片刻,适時道:“全憑自願,的确可以不參加,畢竟你們不是職業選手。”
許染嘆息道:“學姐你要是大一大二就好了,我們就能一起去了。”
丁洛拍拍他的肩膀,表情略微失落道:“還有機會的。”
她雖然表現的失落,心裏卻一點也不難過,反而長出一口氣。
既然和郁晏分手了,她覺得這個游戲對她來說也失去了全部的意義。
異地戀,總是讓人缺乏安全感。
當初她為了不離郁晏的世界太遠,于是決定接觸游戲。
她的個性好強,所以哪怕是游戲,也想做到最好,于是漸漸的,就爬到了高分段。
可是她從來沒有匹配到過郁晏,更沒有讓郁晏知道,她的努力。
她想看看,郁晏什麽時候能察覺,他的女朋友,其實打游戲也很厲害了。
令人遺憾的是,郁晏至始至終都沒有關注過她的生活。
所以他也不會懂,那些失望是怎麽慢慢累積的。
在丁家父母看來,投入那麽多時間在游戲上,買那麽好的外設,簡直就是玩物喪志。
如果她能把用在游戲上的時間花在實驗室裏,或許已經寫出了一篇sci論文。
有論文傍身,現在也不會落到這樣一個尴尬的境地。
不過好在她的成績夠好,所以家裏雖然不滿意,也沒指責她什麽。
時也,運也,命也。
誰還沒愛錯過人呢。
丁洛苦澀一笑,一笑了之。
領取了獎金,拿着比賽獎杯,幾個人商量着回學校吃一頓。
畢竟,這是丁洛最後一次代表學校打比賽了。
也可能,是她最後一次玩絕地求生。
之後,她就要換了鍵盤鼠标耳機,卸載游戲,安心讀書。
幾個人剛走到停車場,一個胖乎乎戴着眼鏡,仿若暴發戶的人走了過來。
許染停下不斷親吻獎杯的嘴唇,戒備的打量着面前的大叔,丁洛也遲疑的止住了腳步。
暴發戶一揚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手裏的雪茄,一張嘴,優雅的吐出一圈白色煙霧:“對面那小丫頭,想不想來打職業?”
作者有話要說: 丁洛:不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