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賜婚
宴會很無趣,用宋歸的話來說就是“花着老百姓的錢吃吃喝喝,打打太極,再跳跳舞”,中途宋歸有好幾次都想掀桌子走人,硬是咬牙忍住了。
劉家夫人似乎因為去年的事和她們裴家杠上了,說話夾槍帶棒地嘲諷宋歸,裴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陰陽怪氣地回敬,兩人這麽一來一回,将氛圍搞得甚是烏煙瘴氣。
宋歸垂着眼皮,沉重地嘆了口氣,端起面前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一杯涼茶下肚,宋歸覺着心底的煩躁感減了不少,她掃了一眼大殿,真可謂是衆生百态,千人千面。
整個大殿的氛圍十分淫靡,就連她的未婚夫二皇子黎猃也是喝的酩酊大醉,手指輕叩木案不知在哼唱着什麽曲子,宋歸啧啧感嘆了一會,目光落在了黎漠身上。
在烏煙瘴氣的宴會場上,黎漠面色沉靜地端坐着,有大臣端着酒杯向他敬酒時,黎漠便端起面前的酒杯,淡淡一笑,十分幹練地一口幹算作回敬,但是大多數時候,他只端着茶杯喝茶,偶爾吃一兩口菜,一臉雲淡風輕,簡直是透明到不能再透明了,讓人想注意到都難。
宋歸嘆了口氣,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會僞裝這一點宋歸看着都累。
酒酣,終于到了向皇後獻禮的時辰,宋歸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
宴席上的家眷漸次起身,将預備下的壽禮一一呈給皇後,整個大殿不時響起宮人長長的喧呼聲——
“英王殿下贈紅珊瑚一對。”
“十四皇子贈玉璎珞一雙。”
“......”
聽着這些壽禮的內容,宋歸在心底連連感嘆:這特麽都是錢啊!
宋歸正走神間,忽聽宮人朗聲道:“禦史中丞劉雲之女劉瑜贈冰蠶玉骨牡丹團扇一柄。”
衆人嘩然,宋歸循聲望去,只見那柄團扇的扇柄是用上好的卞玉制成,在燈火映照下泛着瑩潤的光,團扇上繡着團簇的牡丹花,雍容華貴,繡線是冰蠶絲,折光效果好,人握在手中,輕輕扇動,一時間流光溢彩,美不勝收,那扇上的牡丹便如真的一樣,手搖團扇間,恍若有花瓣飄落。
皇後陳婉滿意地連連點頭叫好,不斷地下诏賞賜劉瑜,光宋歸喝完一杯茶的功夫,皇後已經賞給劉瑜五百匹布帛,三百兩黃金,白璧百雙了。
劉夫人歡喜得很,拉着劉瑜的手笑得合不攏嘴,還不忘轉過頭朝宋歸和裴夫人可勁嘚瑟,宋歸嘆了口氣,站起身朝大殿中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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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看着宋歸兩手空空走出來,一陣唏噓聲不約而同地響起:“裴家千金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空手戲弄皇後,看來是活膩了。”
“聽說裴家小姐去年便鬧得大家很不愉快……”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皇後陳婉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裴夫人一驚,她沒想到宋歸會空手上去,頓時急的一身冷汗,她想上前将女兒拉下來,怎奈上頭坐着聖上皇後,她不敢冒犯,只能滿心焦急地看着宋歸。
宋歸面色波瀾不驚,她在大殿中央朝皇帝和皇後行了跪拜禮後,站起身道:“皇後娘娘,臣女要送給娘娘的這份禮物有些特殊,唯有在黑夜中方可看清一二,故臣女請求皇後娘娘下令将殿內的蠟燭盡數滅去。”
此話一出,衆人嘩然,有不解,有嘲諷,更多的是看戲。
“哦?”陳婉挑眉,她眯了眯鳳眸,逼視着宋歸,俄而,陳婉擺擺手笑道:“滅燭,本宮倒要瞧瞧裴丞相的千金要送本宮一份什麽大禮。”
宋歸微微笑了笑,陳婉話音落下,殿內的蠟燭漸次被宮人熄滅,原本燈火輝煌的大殿逐漸陷入黑暗中,待最後一盞宮燈滅掉,黑暗中,衆人面面相觑,宋歸拍了拍手。
不知是誰驚異地朗聲喧呼:“快瞧殿門前!”
衆人聞聲紛紛轉頭看向殿門口,暗夜中之間一點火光飄浮在半空中,旋即那火光逐漸變大,原本只是一個圓點的火光有了形狀,仿佛是一陣大風刮過,天地間旋轉升騰,在逐漸擴大的火光中,一只鳳凰逐漸成型,火鳳在天地間盤旋,展翼引頸,仿佛下一秒鳳凰便會飛入蒼穹。
文武百官從未見過如此栩栩如生的鳳凰,紛紛伸手想要觸摸,正看得入神,忽見火光一變,鳳凰展翅掠過半空,霎時間霞光四照,旋轉升騰見一只金龍奔騰着,仿佛拔地而起,與空中的火鳳相互交纏,龍鳳的背後是一副瑰麗的山水畫,灼灼然,磅礴大氣,火鳳久久盤旋,正在衆人看得震驚時,宋歸拍了拍手,火光一滅,那火鳳和金龍便不知了去向。
陳婉最先回過神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快!快給本宮掌燈!本宮要将那鳳凰留下!”
殿內的宮燈漸次亮起,衆人如夢方醒,大汗淋漓地跌坐在地上,不住驚嘆。
宋歸站在大殿中央,她的身後站着四個人,兩個人手中舉着一塊一丈寬,兩丈長的紗帛,兩個人手中捧着一個木箱子,宋歸跪下行禮道:“臣女裴依依适才贈給皇後娘娘的大禮,名為栖凰,祝聖上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祝我大梁江山千秋永存!”
“好!”皇帝一拍龍椅站起來,他揮了揮衣袖笑道:“賞裴依依黃金一千兩!”
陳婉也被宋歸的“栖凰”驚豔到了,她朗笑着站起身扶住皇帝點頭道:“今日裴依依送的壽禮是本宮這些年來收到最好的賀禮!既然聖上賞賜裴依依一千兩黃金,本宮便賞賜你一千匹布帛,白璧五百雙!”
衆人臉色變了變,宋歸聽罷,跪在地上,朝皇後和皇帝叩拜道:“臣女裴依依鬥膽,有個不情之請想要聖上答應。”
皇帝揮了揮衣袖朗聲道:“說!朕什麽都答應!”
衆人都斂聲屏氣,聽着宋歸想要提什麽要求。
宋歸又向皇帝和皇後叩拜了一回,這才緩緩直起身道:“臣女不願要聖上和皇後娘娘賞賜的黃金布帛,臣女只願聖上能收回将臣女許婚給英王殿下的诏命。”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大殿內的衆人紛紛嘩然,黎漠握着茶杯的手頓了頓,他微微皺眉看向宋歸。
皇帝面色沉下來,他之所以将裴依依許婚給英王,目的就是想讓裴家輔佐英王除掉皇後一黨,然而此時裴依依卻要求他收回诏命,适才他又放言說什麽都答應,君王一諾重如泰山,說出去的話豈能朝令夕改?
一時間大殿內無人說話,靜得出奇,最後還是皇後陳婉開口打破了僵持的寂靜,她眯了眯鳳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歸問:“依依可是有心上人了?”
宋歸對上皇後的眼眸,不得不說,如果眼神可以具象化的話,那麽這會陳婉的眼神絕的稱得上是X光線了,宋歸感覺陳婉恨不得看到自己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宋歸吞咽了一下,硬着頭皮對上陳婉的眼眸,她故作嬌羞,拿眼眸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垂眼喝茶的黎漠小聲道:“臣女心悅端王殿下。”
黎漠拿茶的手抖了一下,微燙的茶漾出來了一點,潑在他的手背上,火辣的燙感傳來,他閉眼深呼吸了一下,便很快睜開了。
衆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在黎漠身上,陳婉朗笑一聲喚道:“漠兒,你意下如何?”
黎漠将茶杯緩緩放下,擡眸,起身,拱手朝皇後行禮,不緊不慢道:“能得裴丞相千金青睐實乃孩兒三生之幸,孩兒喜不自勝。”
宋歸眼尾抽了抽,放屁,真他娘會裝,都這會兒了還能一臉波瀾不驚,老娘水土不服就服你!
皇後陳婉眉開眼笑,她掃了裴依依一眼。
原本皇帝賜婚給裴依依和英王,她就很不樂意,皇帝那點心思她還是瞧得出來的,近些日子本就琢磨着怎麽将這二人的婚約毀了,結果現在等不到她出手,裴依依本人便不樂意要悔婚,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至于那個冷漠寡言的端王,對她來說沒甚威脅,當下不妨順水推舟做個人情,給裴依依和端王賜婚,這樣一來裴依依感激她,将來要不要幫着皇帝反她便得仔細考慮考慮了。
想至此,陳婉勾唇笑了笑道:“既如此,本宮便和聖上做回月老,為你二人許婚,如何呀?”
宋歸掃了黎漠一眼,只見他一臉雲淡風輕,表情連變都沒變,拱手行禮道:“孩兒謝過母後與父皇成全。”
宋歸見狀,跪下來叩拜道:“臣女裴依依謝過聖上、皇後娘娘成全。”
皇帝見局勢已經無力回天,只能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擺擺手道:“免禮罷。”
陳婉見縫插針道:“我瞧着七月初七便是個好時辰,不如漠兒和依依的大喜日子便定在七月初七罷。”
“如此甚好。”皇帝笑着點了點頭。
衆臣都還是一臉懵,朝廷之勢風雲變幻,眨眼間裴家便倒向了端王一邊,而端王又讓人琢磨不透,一時間衆人各懷心思,早就沒了心情喝酒尋歡,好在皇後陳婉坐了一會後說乏了,這宴席也就散了,衆人紛紛拾掇衣裳,由侍從攙扶着離開。
裴行俨沉着臉,宋歸依舊跟在裴夫人身後,裴夫人這次卻不像平時那樣摟着她。
宋歸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她擡頭看向東邊微明的天空,總算是退掉了與英王的婚約,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抱緊端王的大腿,讓這位爺接納自己,先不說心甘情願,只要這位爺能不抗拒地将她娶回家,裴家和她宋歸的命也就算暫時保住了。
正盯着東方的啓明星出神間,宋歸一回頭,對上了黎漠的眼眸。
那雙眼眸很平靜,平靜到讓人心底犯怵。
宋歸縮了縮脖子,忽又想到自己這樣太窩囊,于是便直起腰,瞪了回去:“你瞅瞅瞅啥!”
黎漠移開目光,與她擦肩而過,一言不發地離開,宋歸盯着他的背影,又嘆了口氣。
看來,要拿下這位爺,還是很困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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