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趙衡

宋歸沿着小路緩步走着,迎路沒有門牆,倒是栽了許多應時的花木,走了不到丈許遠,一座青紅相映的園圃撞入眼簾,院內花草繁茂分披,緩緩走着便能忘卻身後的塵嚣。

宋歸輕輕閉了閉眼眸,展眉淺笑。

這幾日奔波着實勞累,在加上她在考慮怎麽對付劉大渣女,身心俱疲。這會遇着這麽好的景色,宋歸覺着就像忽然卸下了重擔渾身都輕松。

待走進屋子,醇厚的酒香撲鼻而來,恍得宋歸一時失神,她吸了吸鼻子。

原來,這園圃是一座酒家,那“神品玉浮梁”說得其實是酒的名字。

“姑娘要買酒麽?”一個胡人裝扮的女人笑着迎過來問。

宋歸咂摸咂摸嘴,又吸了吸鼻子試探性地說道:“那……那便來一點罷。”

那胡女“噗嗤”一聲笑了,“姑娘是第一次喝酒吧,我們店裏的酒可不賣一點。”

宋歸尴尬地笑了笑說道:“我不會喝酒。但是貴店釀的酒太香了,不由得人想嘗嘗看。”

“明白了,姑娘裏頭坐,我這就上壺酒來。”胡女點了點頭。

胡女做了個“請”的動作,帶宋歸穿過兩道垂花拱門,來至一間茅屋裏。

屋裏人聲嘈雜,推杯換盞間不知多少壺玉浮梁下了肚,宋歸找了處靠窗的位子坐下來,胳膊撐着下巴轉頭看着窗外。

忽聽得衆酒客紛紛叫好,雷鳴般的掌聲響起,宋歸循聲望去,只見衆酒客不知何時都圍到了北面的牆邊,伸長了脖子向牆面張望着,有幾個在外圍的酒客看不清,正使勁點着腳朝裏看。

宋歸站起身,衆酒客裏三層外三層圍着,她什麽也看不見。衆酒客興致勃勃的神情惹得她心癢癢,她轉身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高處可供她圍觀,宋歸只得将兩個凳子合在一塊,自己再擡腳踩了上去。

人群中心一白衣公子手持折扇正笑吟吟地抱拳朝衆酒客行禮,他向四周拱手作揖了一圈後直起身子,“刷”地打開折扇,慢條斯理地搖着。

“谪仙公子再給我們變個戲法罷。”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衆酒客跟着紛紛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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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公子挑了挑眉,眼眸快速掃過人群,唇邊帶了一絲促狹的笑意,他合上折扇,用扇子骨敲了敲掌心朗聲道:“小爺我今兒高興,便再為諸位獻上一幅鶴鳴雲山圖罷。”

說罷他揚手用折扇“啪”地一敲桌子,桌上的一小壺酒便被內力震得飛至半空中,白衣公子一揚衣袖,聽得一聲脆響,那酒壺便被拍碎在白衣公子身後的那面牆上,醇厚的酒香頓時漫延開來。

衆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酒水順着牆壁蜿蜒滑下,酒水所到之處的牆壁漸漸變成了淡淡的灰綠色,青鶴的身影也逐漸浮現,先是引頸,再是展翅。這樣漸變的過程讓青鶴活了過來,衆人在恍惚中看見了牆上那只青鶴引頸飛向雲霄的過程,青山藹藹,雲霧缭繞,待最後一滴酒低落在地上,一幅鶴鳴雲山圖赫然映在了白牆上。

衆酒客看呆了,酒屋裏鴉雀無聲,只有更漏聲不時傳來。宋歸愣了兩三秒之後反應過來,她有些玩味地看了那白衣公子一眼,眯了眯眼眸,心底生出一個邪惡的念頭。

“雕蟲小技而已,無甚稀奇。”宋歸站在凳子上負手而立朗聲道。

衆酒客聞聲紛紛回頭,只見一身着鵝黃色琵琶裙的絕色女子站在凳子上,神色倨傲地看着他們,那白衣公子挑了挑眉,他打開折扇緩慢地搖了幾下後合上,打量了宋歸一會後,他作了一個“請”的動作道:“姑娘說在下此法乃雕蟲小技,不知姑娘今日要怎樣讓我們大開眼界呢?”

宋歸從凳子上一躍而下,她對上白衣公子的眼眸,笑得自信倨傲,她緩步走來,衆人紛紛讓開一條道。

她走至白衣公子面前立定,“公子憑借一壺酒畫出一幅鶴鳴雲山圖,本小姐可以用一盆水,讓白牆上的這幅畫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衣公子聽罷臉色微變,他擡眸再次看了宋歸一眼,張了張口正欲說話,忽聽得人群中一人喊道:“小姑娘口氣倒是不小哇,咱們倒要瞧瞧你用一盆水怎麽讓畫消失!”

“對!瞧一瞧!”衆酒客紛紛附和。

宋歸得意一笑,大手一揮道:“拿水來,本姑娘今兒就讓你們開開眼!”

一盆水很快便遞到宋歸面前,宋歸端起來後退幾步,兩手将銅盆揚起,聽得“嘩啦”一聲,水花四濺,像微雨一般漫天漾了下來,衆人抱着頭朝後退,白衣公子也打開折扇後退了幾步。

衆人立住後紛紛擡頭去看白牆,只見那白牆上的鶴鳴雲山圖就想被施了法術一般,一點一點消失,眨眼間便褪得幹幹淨淨,白牆上僅留下一灘水漬。

“妙啊!”

兩三秒的靜寂之後,排山倒海的掌聲和喝彩聲便響了起來,宋歸站在人群中央,朝白衣公子仰起下巴,輕蔑一笑道:“怎麽樣?服不服?”

陽光從窗棂外照射進來,少女微揚臉龐、神色倨傲,那雙眼眸亮亮的,恍若三月湖倒映着日光,她負手立在人群中。

白衣公子瞧得一愣,只一瞬他便回過神,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服,輸的心服口服。在下趙衡,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宋歸。唐宋元明清的宋,陌上花開緩緩歸的歸。”宋歸這會心情很好,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趙衡展眉一笑,“刷”地打開折扇道:“我的趙姓是燕趙韓魏秦的趙,姑娘是唐宋元明清的宋,看來我們很有緣分呀。”

宋歸也笑了,“那你的衡字作何解釋?”

“這個嘛……”趙衡略一皺眉,合上折扇垂眸思索了一會道:“衡陽歸燕幾封書的衡。”

宋歸聽罷,面頰騰地紅了,她瞪了趙衡一眼。

艹!老娘活了這麽久,從來都只有調戲別人的份,這是頭一次被人調戲,還特麽調戲得很文藝!

趙衡笑得閑适,“不知我這個回答宋姑娘可滿意?我們的名字似乎注定了我們要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呀。衡陽歸燕幾封書,陌上花開緩緩歸。不錯不錯,真是不錯。”

宋歸縮了縮肩膀,她覺着周圍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帶着促狹和揶揄,她很不自在地捏了捏衣袖,如芒刺在背,簡直是坐立不安,“不好不好,都是甚亂七八糟的東西。”

趙衡上前一步,折扇一下一下在他掌心點着,他慢條斯理道:“嗳,姑娘口、是、心、非。”

宋歸頂着個大紅臉一把推開趙衡,奪門而去。她快步走過垂花拱門,忽聽得身後一聲“姑娘留步”,宋歸擡眸,眼前一花,定睛細看時,趙衡搖着折扇擋住了她出去的路。

“幹甚?”宋歸不自在地後退幾步,惱羞成怒。

有完沒完啊兄弟,調戲良家婦女很好玩?!

宋歸憤憤地瞪了趙衡一眼。

趙衡将折扇緩緩合上,他上前一步,眯了眯眼眸笑道:“九州驿站千百數,你我偏偏能在此處相遇,這難道不是天降姻緣?此次一別,又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姑娘就不想留個信物給彼此做個念想?”

宋歸被逼的後退好幾步,白色是一種很輕佻的顏色,穿在這人身上,再配上眼尾上挑的鳳眸和挺拔的眉骨,當真風流。

“走開走開,誰要和你留念想。”宋歸推開趙衡轉身就走。

趙衡追上來,跟她并肩走着,他也不惱,依舊笑吟吟地問她:“姑娘是哪裏人?表字是哪兩個字?”

宋歸被趙衡煩到無語,她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趙衡嘆了口氣問:“你見過孔雀開屏嗎?”

“什麽?”趙衡愣了愣。

“孔雀開屏,自作多情。少年,您可長點情商吧。”宋歸拍了拍趙衡的肩膀,她搖了搖頭上前走了幾步後又停下來,擡手指着還立在原地的趙衡警告:“別再纏着我,不然姑奶奶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

宋歸再次回到驿站已是傍晚時分,落日熔金,西邊一池雲霞絢爛缤紛,蕩漾着溢滿整片蒼穹。

她在驿站門前站定,長長地舒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有些僵硬的面頰。

老祖宗那句“做人要本分”果然精妙,她宋歸就不該瞎晃悠,就算她瞎晃悠也不該在識破趙衡的小把戲之後,手欠地想出風頭。惹得一身騷,真是得不償失。

宋歸嘆了口氣緩步走進驿站。

穿過一道垂花拱門,一座假山迎面而來,宋歸沿着細碎的石子路繞到假山後,院內垂柳青青,湖面如鏡,湖面上團簇着幾張芙蓉碧葉,池中魚被喂慣了,這會見着人影便紛紛擁了過來,一池亂紅。

湖上浮着一曲折浮廊,朱紅的欄杆,碧青的叩脊瓦,湖心有個小亭,亭子內有兩個人背對着宋歸站着。

宋歸眯了眯眼眸朝那邊眺望。

邈遠湖面的小亭中站着的是劉瑜和黎漠,他們可能是在賞荷或者喂魚,總之看起來很像約會那麽一回事。

哦呦,湖光柳色,夕陽燕歸,佳人如畫,黎漠還挺幸福。

宋歸扯了根柳條拿在手中晃悠着,她轉身拐上另外一條小路。

作者有話要說:  啊,終于将前面的bug修改完了,更新更新!

一個黑眼圈的鹹魚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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