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39-040
039.
考生物前，我乖乖地提前複習了一下，因為早上一起來，發現但朝星給我發了一條重點考點的短信。我抱着老人機，偷偷樂了下，回：“我争取拿一百分。”
不是我吹，而是因為我生物真的很好，這是但朝星不能理解的事情。反正我對書上那些什麽嫁接啊、細胞結構啊、生态系統啊特別感興趣，生物書都已經被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了。最喜歡我的老師也是生物老師，他常說就喜歡我孜孜不倦問他問題的好奇精神。
我覺得一個人的學生生涯中，應該都會遇到那樣一個老師，讓自己敬重，也讓自己感動。盡管大部分時候，各科老師都有各自喜歡的得意的學生，但生物老師對我的期望，讓我覺得自己有那麽點存在感，我很感謝他。
原本，我以為自己要無聊地度過這一周，但因為有了這部老人機，日子過得還挺快的。下午的美術課因為張老師有事而被改成自習課，我便去圖書館借本書來看。我其實不敢在課上看圖書館借來的書，因為有一回我上課時偷看了結果被老師繳了，我特怕他不還給我，那可是要按照原價五倍賠償啊，我要破産了——
我在一排排書架間游走，在外國名著那一排停了下來，墊腳去拿放在最高層的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忽然，有只手搶先拿走了那本書，我轉過頭，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沒有穿校服的男生，單間松松垮垮地背着一個黑色書包，他膚色白皙，眉毛濃，眼睛細長，正低頭認真地翻那本書。
“同學，那本書是我先看……”我還沒說完呢，他就合上了那本書，将書放回了原位，又去別的書架看看翻翻了。
……what？
這人誰啊？不是我們學校的吧？一沒穿校服，二不知道進圖書館不能背包？我再努努力墊腳去拿這本書，結果還是拿不到。我身後忽然飄出來一個聲音，“我幫你拿，你幫我一個忙怎麽樣？”
是剛剛那個男生。
他臉上挂着彎成月牙狀的笑容，我警惕地看着他：“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幫你？”
他笑：“我是來這裏先參觀熟悉一下的，過幾天就來這裏上學。我想看這本書，”他舉起一本泛黃得爛的不行的舊書，但能看出名字是什麽中草藥大全之類的，“但是沒有借書卡，所以想借你的用用。”
“你想得美啊，”我不可思議地望着他，“把卡借你用就是用我的名義來借書，你這本書本來就破了，到時候要壞了散架了還得五倍賠償呢，再說了，我可不确定你到底會不會在這裏讀書，誰知道你借了書了還會不會還啊。”
我說着就要走，他竟然攔住了我，笑了笑：“這本書很舊，有一些年代了，原價也不高，才八塊，五倍賠償就是四十。這樣吧，我先給你五十，就當做借書的抵押金，如果我沒有及時還書或者弄壞了，這五十就當是我賠償給你的，你還賺了呢。”
我環顧四周：“為什麽找我借？”
他聳了聳肩：“我只看到你。”
偏偏今天圖書館這麽冷清，連個人影都沒有。
“那個……我可不可以不借啊……”我斟酌了斟酌還是這樣說。
“為什麽？”
“我害怕啊。”想想說不定可以多賺十塊錢的不義之財我就害怕啊。
“我懂了，”他眯了眯眼，“那我壓一百塊的抵押金。”
搞得我好像是包租婆一樣，我皺了皺眉，“唉算了算了，你幫我把書拿下來，跟我來吧。”
我摸了摸那本中草藥大全，沒想到這個人還喜歡看這種書。我在前臺把書借了，然後準備回教室，仍舊不放心地叮囑他：“吶吶，你要記得還書啊，到時候這五十塊我也會還給你的。”
“行。”他眯眼笑。
040.
我在臺燈下檢查這張五十元的鈔票，想起那人給的如此痛快，我都懷疑這是□□，雖然這是真的。
我把鈔票夾在了作業本裏，順便整理了下書包，結果在書包裏摸到一個東西，拿出來一看，猛然才想起來這是但朝星上大巴車前送給我的東西，好像是一只錄音筆。
我琢磨着，按了下按鈕，但朝星的聲音忽然從裏面冒了出來，帶着淺淺的低沉。
“可能拉得不好。”他微微停頓了說。
接着，緩緩的、淡淡的小提琴聲從錄音筆裏傳來，琴聲就如同悠長的流水帶走掉落的花瓣一樣，有些傷感。
我愣愣地聽着，有些驚詫。
這是《天外飛仙》裏的一首插曲，叫做《月光》。
但朝星并不是一個愛看電視劇的人，尤其是這種神話劇，他怎麽會知道這部劇的BGM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靈光一現。
覃帆語有一個MP4，有段時間我倆中午經常偷偷摸摸塞着耳機看這部劇，有一回但朝星從我身邊經過，瞥了一眼。
當時的畫面正好是大結局時童遠提着一盞燈籠在長街的盡頭等着小七，直到整條街的燈籠都熄滅了，小七也沒有回來。
我克制不住地抽泣說：“胡歌這首《月光》真是太催淚了，聽一遍，哭一遍，但是我喜歡。”心中卻怨怨地想，為什麽不能仙凡戀呢？為什麽世界上有那麽多悲劇呢？
而我想不到的是，我只是随口一感慨，他就記住了這首歌，還用小提琴把這首歌的旋律拉出來了。我記得上次我讓他拉小提琴，他因為很久沒有練習了而不肯來着。這首BGM，他肯定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來學吧。
我從琴聲裏幻想出但朝星坐在書房，面對着一窗綠葉，閉着眼睛拉小提琴的樣子，忽然就陶醉了。
我倒在床上，用被窩蒙住頭，激動得不行，拿起剛充滿電的老人機給他發短信：“你在幹嘛？”
“剛剛做完一張模拟試卷。”他很快回。
“你拉的琴，我都聽了，超級好聽！不是我吹哎，你可以轉型去做音樂了！”
“還好吧，沒那麽誇張。”我甚至能從這條短信裏想象出他雲淡風輕的語氣。
我只顧傻笑，一時忘了回他，他又發過來一條：“你喜歡就好。”
我忍不住想，他這是為我特意拉的哎，于是臉紅了：“我喜歡得不得了。”想了想忍不住抒發心中的感受，“其實每當聽這首歌的時候，我腦中浮現出的不僅有童遠等着小七回去的畫面，還有上官浩淇背着賽金從橋上走回去的畫面，好美，好浪漫。”
“我沒看過這部劇。”他說。
我想也是，反正他說話一向是很直的。可沒過三秒，他忽然給我發了一條彩信，是一張照片，我以為是他的自拍于是小小的激動了下，沒想到是一張落日的照片，附帶着他的話：今天的落日很美，在鸾江大道應該也能看到這樣美的落日。
我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激動地敲着鍵盤：“你答應回來之後和我一起遛狗減肥了？”
“我之前也沒說不答應你。時間不早了，休息。”
我高興得在床上打滾，然後小心翼翼将這只錄音筆鎖在了抽屜裏，這是我的寶物，也是我的秘密。
我定了個鬧鐘，第二天準時起床去書店幫忙。老板新進了一批新書，像什麽青春文學都是我等中學生愛看的情情愛愛，像什麽中高考練習冊也是我等中學生必做的題題目目。老板告訴我如何分類擺放，又告訴我如何操作收銀機器，一上午忙下來，我有種第一次獨立自主賺錢的自豪感。
下午人不多，我坐在前臺翻看着老板借我的雜志，忽然一個聲音冒了出來：“你好，請問一下這個版本的語數外輔導書有沒有？”
湊在我眼前的是一部手機，手機屏幕上是一張照片，我看了下，是王後雄那版，忙說：“有啦，當然有，在那一排第三個架子上。”
我指了指那個方向，擡起頭看到那人後卻愣了一下。
“謝謝。”他對我露出一個眼睛要眯成月牙狀的笑臉。
竟然是那個找我借借書卡的奇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