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對象
寧芷芊打聽到楚伊不吃蛋糕之後，迅速變了計劃，改做漂亮精致的玫瑰花做禮物。她想着女人一般都喜歡花，加上翻糖保存時間長的特點應當算個不錯的禮物，做得格外順手。
她做得差不多的時候，阿姨過來看了一眼，“哇，好漂亮。”
寧芷芊笑着說，“謝謝阿姨。”
阿姨微笑，而後真情實感地問了一句，“這個能吃嗎？”
寧芷芊捏着花瓣的手頓了一頓。
她想到了自己把玫瑰花小禮盒送出去的尴尬場景——她笑着送出去，楚總笑着收下來，然後兩個人對着欣賞價值高、口味太甜的翻糖花尬聊幾句，最後還得喝阿姨泡的茶，阿姨做的飯菜。
楚總給她買一堆材料、準許她試試烤箱的意義在哪裏呢？
寧芷芊越想越覺得別扭，暫且放下玫瑰花的半成品，思考自己會做的非蛋糕類甜品。她想到的挺多，每每冒出一個念頭，記起楚伊沾沾筷子就吃飽的胃口又糾結了——與蛋糕沾邊的甜膩類別排除，大份的排除，過程繁瑣、可能沒法按時在楚伊回家前完成的排除……
她最後選了低調普通的餅幹，鹹口。
寧芷芊做了計劃，卻沒料到楚伊會提前下班。她無奈，先把玫瑰花送上了讨來楚伊的笑臉與道謝，正覺得喜不自禁要加把勁獻上餅幹，好巧不巧聽到了楚伊和方秘書在談論“不能吃”的問題。
她一下子想到了阿姨問的話，以為是翻糖花，急吼吼上去解釋，“能吃。”
楚總愣了，與方秘書一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真的能吃，相信我。”寧芷芊重複了一遍，把話說明白了，“但是口感特別甜，對于很多人來說太膩了，一般用來觀賞。”
她小心地提醒了一句，希望不愛吃蛋糕的楚總放棄吃翻糖玫瑰花的想法。
先有反應的是方秘書，哈哈笑出聲，沖着楚總強調了句，“聽到了嗎？一般用來觀賞。”
“嗯。”楚伊淡淡應一句，“也舍不得吃。”
笑聲戛然而止，方秘書的表情又變得有點奇怪了。
寧芷芊目睹全程，依稀覺得兩個人說的話別有深意，但又解不開裏頭的玄機。她細想了下，認為是自己身為甜品師送出了一個反複強調不好吃的禮物是不對的，弱弱補救，“除了蛋糕，還有很多不同類型的甜品，我下次給您做……”
楚伊勾起嘴角，“好。”
“做甜品。”方秘書莫名介入，幫忙把她的話補全了。
楚伊瞪去一眼，“你該下班了。”
方秘書不情願地“哦”了一聲，提醒，“明天有晨會，吃了飯就看看資料、早點休息，不要做多餘的運動消耗精力。”
“運動”兩個字着了重音。
“哦。”楚伊說，“快走。”
“放文件就走。”方秘書從公文包裏拿出了一沓文件，指了指樓上的方向，要轉身的時候忽的想起了什麽，扭過頭問寧芷芊，“您聯系上朋友了嗎？”
“聯系上了。”寧芷芊也發信息問了方秘書蛋糕的事情，沒得到回複，一直以為方秘書看自己不順眼，忽然被關心莫名感到緊張，答話的聲音顫顫的，“他開了一家私房烘焙，讓我後天去面試。”
“面試？”楚伊先一步問了話。
“對，他們正在招學徒。這份工作有很多練習的機會，還包吃包住，我想争取一下。”
楚伊皺皺眉，方秘書一拍手，感慨道，“包吃包住好啊。”
“嗯。”寧芷芊懵懵懂懂跟着說，“是啊。”
方秘書還想說話，被楚伊一個眼神堵回去了，悻悻然說，“老板在催，我得去放文件了。提前祝您面試順利。”
寧芷芊沒看出方秘書和楚伊之間的眼神交流是個什麽意思，真以為方秘書百忙之中還給自己送祝福，乖巧答，“謝謝，我會加油的。”
方秘書走了，廚房頓時安靜了不少。
楚伊掃視一圈廚房，見到仍在工作的烤箱問了句，“在做什麽餅幹？”
“曲奇。”寧芷芊說來感到有點丢人，“我一時想不到做點什麽好，就選了個簡單的……”
“簡單嗎？”楚伊笑說，與她說起下午的信息，“我不大懂這些，覺得做甜點很辛苦，不想麻煩你就說不想吃蛋糕了。”
寧芷芊了然，“不辛苦的！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你……”楚伊勾起一笑，壓低聲音将磁性微啞的調子拖長了，盯着她的眸光亮亮的，像是深邃的夜空終于綻出了光。
寧芷芊不知不覺被這一抹光彩吸引，有種使盡全力讨楚總歡心的雄心壯志，殷切問，“什麽？”
楚伊慢悠悠地說完了下半句，“喜歡做什麽？”
“都喜歡啊。”寧芷芊想不到楚伊還是遷就着自己，答着真心話，“做甜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您盡管提，我什麽都願意做。”
楚伊也嚴肅起來，“我也什麽都願意吃。”
“哎？”範圍太大，寧芷芊無所适從，“那……您喜歡什麽口味呢？”
“想全部嘗一遍。”
“好，我全部做一遍。”
“你找到工作就要搬出去了，方便嗎？”
“方便啊！”寧芷芊爽快答，“師兄那邊有更多人幫忙，更齊全的材料和設備，我能做的範圍又大了一圈，到時候親自給您送過來。”
她噼裏啪啦說了一堆，楚伊的反應卻淡淡的，低頭瞧着手裏的玫瑰花，“在這裏不能做嗎？”
寧芷芊總算反應過來了，“可以！”
楚伊複又擡起頭，唇角隐隐含着笑意。
“師兄說，我一周有一天的假期，到時候就回來。”
“……”楚伊抿抿唇角才再次展了笑顏，“謝謝。”
——
師兄安排的面試時間是下午三點，寧芷芊沒有睡懶覺，早早起來準備面試。
她昨天從網上訂了兩套輕便的衣服和一個雙肩包，今天就到了，全是簡簡單單、耐磨耐髒的款式。學徒最不需要看着嬌貴的裝扮，她實習過一段時間，很明白這個道理，立志于把自己打扮成樸實無華，艱苦耐勞的樣子。
早上的時間，寧芷芊用來做一個送給師兄和嫂子的蛋糕，午飯後短短兩小時，她沒有休息，确認一遍去面試地點的路線，想着出租車司機要是繞遠路的話非得好好理論一下。
寧芷芊自以為計劃完美，想不到第一步就跑偏了。
“楚總？”她下了樓，發現楚伊不知何時回來了，“您下班了？”
楚伊搖搖頭，站起來伸手幫她拿東西，“送你去面試。”
“啊？不用了。”寧芷芊忙說，“我坐出租車就可以了。”
“你想被家人發現嗎？”
“……”
寧芷芊考慮過這一點，但還是存着僥幸的心理：家裏人可能想辦法打聽她的消息，首要考慮的就是她第二常用的交通工具——出租車。可是，她拿着蛋糕實在不好擠公交和地鐵。而且她幾乎沒坐過公共交通工具，對上人山人海就會犯怵感到不知所措，到時候別說蛋糕了，可能連自己的儀容也顧不上，只會灰溜溜找不着狀态。
她看了耐心等回答的楚伊一眼，乖乖答，“不想。”
楚伊莞爾，換了溫柔些的語調說，“我不放心，讓我送你好嗎？”
寧芷芊一番不想麻煩人的猶豫全化在了溫柔的聲音裏，心甘情願點了頭，“好。”
出門上車，楚伊特意找個位置把她的雙肩包放好了，讓她有餘力雙手捧着蛋糕。寧芷芊說了句謝謝，左看右看，發現一件不對勁的事情，“方秘書呢？”
“加班。”楚伊不願多說方秘書的事，轉開話題，“面試要帶作品？”
寧芷芊老實答，“其實不用。我應聘的是學徒，多數時間在打下手，沒什麽獨自完成的機會。”
“面試要多久？”
“我也不清楚。”寧芷芊意識到楚伊為什麽這麽問了，“您不用接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楚伊笑了，“我正好在附近辦事，一起回去吧。”
“這麽巧？”
“嗯，你願意等我一下嗎？”
寧芷芊不願意楚伊等她，反過來倒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願意~”
到了地方，寧芷芊跟楚伊說再見，想把蛋糕放下來再背起雙肩包。
“我來吧。”楚伊不讓，“伸手。”
寧芷芊懵懵地伸手，換邊，由着楚伊幫自己背上了包包，懵懵地被楚伊勾了勾散落的發絲，聽一句在耳邊響起、帶着楚伊香味和氣息的話，“加油。”
“嗯！”寧芷芊頓時活力滿滿，“也祝您工作順利！”
楚伊笑了笑，轉身上車，關門後還開了窗沖她揮手。
寧芷芊也就走不開了，目送車子開離了才前往面試地點。
師兄的私房烘焙開在一個小區裏，是居民房改造的小作坊，并不顯眼。寧芷芊提早來，被相似的樓房整暈了，繞了兩圈才按着門牌號找到地方。按門鈴的時候，她左看右看都覺得周圍太冷清，忐忑不安，等門打開見着了師兄本人才松口氣，“師兄好。”
“快請進。”師兄招呼着她。“要喝點什麽？”
“不用麻煩了。這是送你們的禮物。”寧芷芊送上蛋糕。
師兄道謝，透過盒子上的透明部分窺見一部分蛋糕的樣子就猛誇，“還是這麽厲害。”
寧芷芊謙虛笑笑，還未介紹自己帶來的蛋糕就聽到旁邊飄來幽幽的一句話，“這就是你的師妹啊。”
“是啊。”師兄循聲走過去，站在來人身邊，“這是你嫂子，田曉思。”
寧芷芊乖乖問候，“嫂子好。”
“你好。”田曉思長着瓜子臉丹鳳眼高鼻子，五官棱角尖銳，有一種不好惹的氣質，“馮天慶，你之前誇師妹這麽久，就是沒提一句師妹這麽漂亮。”
寧芷芊感到敵意，心裏咯噔了一下。
馮天慶是個不會看眼色的鋼鐵直男，嘿嘿一笑，“漂亮也要說嗎？我們這行不看長相，就看手藝。”
“……你去倒水。”田曉思撇撇嘴，打發走說話氣人的師兄，指了一個房間，“師妹，我們來談談工作的事。”
寧芷芊走過去，心情沉重。
她怎麽覺得面試已經涼了呢？
果然，田曉思對自己老公一句随意的漂亮耿耿于懷，面試過程幾乎不問她問題，說着她的學校怎麽怎麽厲害，自己的店怎麽怎麽小，學徒工作怎麽怎麽辛苦，着力強調她不适合這裏。
“嫂子。”寧芷芊一咬牙，揭了自己的傷疤，“我剛開始實習就請假回來了，經驗少，又沒拿到學校的證書，在別的地方很難找到工作，請你給一個機會。”
田曉思依然是打發人的态度，“怎麽會呢，你可是國外回來的，學校名字往廣告一放就能拉來幾個客戶。”
寧芷芊委屈，“不是的……”
這時，二傻子師兄來插刀了，不僅倒茶，還把她的蛋糕切好了送過來，“老婆，你看我師妹做的蛋糕多好！”
“是啊，真好。”田曉思皮笑肉不笑說，“在我們這裏做學徒太可惜了。”
寧芷芊黯然。
面試結束，田曉思沒有明說拒絕，只說認識你真高興。馮天慶傻了吧唧什麽都沒看出來，拉着老婆一塊送她，“這裏容易迷路。”
“謝謝師兄，謝謝嫂子。”寧芷芊幹笑答着，心裏特別苦。
她接下來去哪裏找工作？
寧芷芊帶着煩心事，恍惚地走到了小區門口，沒注意自己該跟師兄嫂子道別，也沒注意不遠處的路邊停了一輛正在等着她的車。
“師妹。”馮天慶提醒她，“那個人好像認識你。”
寧芷芊擡起頭，見到從車上下來、沖她揮手的楚伊。
“這是誰啊。”田曉思嘟囔了句，目光一直在打量車子，“真有錢。”
寧芷芊看了看被豪車吸引的嫂子，靈機一動，“我朋友。她想訂蛋糕送給自己的朋友，聽說我要在這裏工作就過來看看。”
她想好了，這次騙過嫂子，下次拼死拼活去拉客戶把謊圓過去。
“哦，是嗎。”田曉思反應平平，沖着看直了眼的師兄說，“今天你有眼福啊，見到的美女一個接一個的。”
師兄這才有了危機感，低下頭，“沒你漂亮。”
寧芷芊看在眼裏，整明白了關鍵：得讓嫂子不把自己當威脅。
“嫂子。”寧芷芊腦子一熱，來了個奇招，“師兄是想看看我對象長什麽樣。”
田曉思震驚，“對象？”
寧芷芊終于從田曉思臉上看到了嫉妒和防備以外的神情，咬咬牙點了頭，指着遠處的楚伊說，“嗯，那是我的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