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燕二十九年。

十七歲的許扶斯帶着十一歲的小殿下來過一趟南江。

畢竟南江是燕朝繁華聖地之一,這裏水運發達,有着燕朝最長的運河——南北運河,中途還有水渠連接其它運河,可以說燕朝六城,都可以由南北運河連接起來,總長約一千五公裏。

乃世界壯舉。

而現在謝陵上位為帝,也讓戶部繼續開拓南北運河,到現在,南北運河已經有兩千多公裏。

無數的商船在這條運河上行駛,運輸着各種各樣的貨物,在南江,你可以聽見不同的口音,許扶斯還記得他帶謝陵來時,謝陵坐在水船上雙手抓住扶欄來看,眼睛亮晶晶的樣子。

十一歲的謝陵,許扶斯想了想,身高大概有140的樣子。

而十七歲的許扶斯已經有175了。

那時候許扶斯早已是謝陵的老師,所有人看見他都要尊稱一句太師。

太師,太子之師。

他帶謝陵出游,無非是為了增強謝陵對自己未來所掌控的王朝産生責任感,當時燕朝還未到達大一統的地步,北方游牧民族尚在折騰,邊緣地區時常發生戰亂,不過在南江,這些都是看不到的。

謝陵看累了,跑回到他身邊,伸手要抱。

許扶斯正在泡茶,将謝陵抱到自己膝蓋上,順便把路上買的糖葫蘆給了謝陵,謝陵坐在他的膝蓋上,抓着糖葫蘆,攬住他的脖子,親昵的靠着他,語氣很是興奮:“以後這條大河也是孤的嗎?”

“當然,整個燕朝都是殿下的。”許扶斯微笑回答他。

所以你知道你的身份多麽尊貴嗎,一出生就注定未來擁有無垠疆土,萬人之上,簡直讓人羨慕嫉妒恨。

別人終其一生的努力,于你而言不過是你起點的千萬分之一。

南江地域廣闊,分有五個區。

東南西北以及中,中部為四區交彙常地,陸水運發達,他和謝陵來的時候,正遇上花燈節。

入夜之時,萬千燈火在運河上飄蕩,夜空也是明燈三千,謝陵臉上帶着小狐貍的面具,拉着他的手。

他的聲音還有孩子的稚嫩,奶聲奶氣的,“燈燈,等孤以後繼位了,孤每天都給你放燈,讓你看個夠。”

許扶斯:“……”

雖謝但別。

後來走累的謝陵不肯走了,站在原地不動,蹲在地上委委屈屈看他,許扶斯心軟的将他抱了起來,無奈道:“殿下這樣可不行,我可不能這樣抱你一輩子。”

謝陵扒着他的面具,撒嬌道:“殿下還小呢。”

“已經不小了,都十一了。”

“不,殿下才六歲,永遠六歲。”

“要讓燈燈永遠抱着我。”

那一年,南江的花燈節被文人墨客盛傳,回去的謝陵還抓着那個小狐貍面具,睡在他身邊,小崽子吧唧吧唧嘴巴,他伸出手戳了戳,謝陵直接抱住他的手,“燈燈,別鬧。”

“殿下想睡覺……呼……”

回想過往,許扶斯看了看手裏已經化了糖葫蘆,懶洋洋的笑了起來。

粘稠的紅糖将修長的指尖裹上了淺淺的一層,一滴一滴往下落着,“想什麽呢。”

既然已經決定抛棄了,那就應該抛棄得徹徹底底,優柔寡斷可不是他的作風。

糖葫蘆被他丢棄,許扶斯将手帕浸濕,一根一根把手指擦拭幹淨,轉身離開了運河邊上。

讓他想想,南江還有什麽好玩的。

好像南江的花樓也挺有名的,身上帶的銀錢也足夠,去放松一下好像也不錯。

畢竟也這麽久的時間了。

……

……

李笑站在南江最有名的花樓面前,摸了摸身上的銀子,內心蠢蠢欲動。

趁夫子不在,進去看一眼,應該……沒什麽問題吧qvq

就看一眼,只看一眼,看一眼他就出來,出來後就去夫子說的旅店等夫子回來,夫子問他的話,他就說去書店了買書,夫子應該不會懷疑什麽。

鼓足勇氣的李笑給自己握了下拳,小心翼翼又假裝鎮定的踏了進去。

進去的李笑飛快的看了一眼,臉頰瞬間爆紅。

這裏的姐姐,真……真好看啊(﹃)人長得好好看,穿得也好好看。

花樓裏有幾名姑娘看見他,眼前一亮,連忙迎了上來,挽住他的手,溫言軟語,“小公子面孔生,怕是第一次來我們萬花樓吧?”

李笑羞澀:“是……是的。”

的确是第一次來。

第一次接受這樣豔福的處崽,心情之激動,腳都在顫抖着,只覺得心裏像是燒着一團火,滅都滅不掉那種。

姑娘們看在眼裏,笑得更美麗了,其中一名女子捧起李笑的臉頰,吐氣如蘭,柔聲細語道:“那……小公子願不願意和我上樓和我玩玩啊?”

李笑:“玩……玩。”

少年的臉頰紅得更厲害了,仿佛要滴血。

姑娘看了看他鼓囊囊的錢袋,笑容越發的甜了,“是啊,只和我好不好?”

其他姑娘怨怼的瞪了她一眼,她卻不為所動。

美色當前,李笑的腦袋暈暈乎乎,傻乎乎的說着好啊,沒有自主意識的跟着姑娘往樓上走去,經過一扇門時,裏面傳出好幾名姑娘的笑聲,帶着李笑上樓的姑娘剛剛還是笑意盈盈的樣子,此時看起來卻有些羨慕嫉妒了。

“裏面是……”

李笑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問。

好奇寶寶李笑笑。

姑娘嘆了嘆氣,說:“之前來了位風采絕佳的公子,好幾位姐妹都去伺候他了。”

她從未見過那麽好看有氣度的公子,也打算跟着搶的,可是沒搶成功,要是搶成功,她也在裏面了,那位公子可真是好看,只看臉倒貼錢她也願意啊!!

當然,身邊的這位小公子也是不錯的,她語氣溫柔,拉着李笑的手,“跟我來吧。”

李笑猶猶豫豫,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清醒過來,想起自己原本只是抱着看一眼就回去的想法,他連忙縮回手,閉着眼睛道:“抱,抱歉,姑娘,我,我還是回去看書吧!”說着,轉頭就要走,姑娘怎麽舍得放過他,更何況她再清楚這些讀書人不過。

第一次來,總是有心理障礙的,覺得不太好,有辱斯文,但只要留下來一次,往後就是常客。

她立即抓住李笑的袖子,柔軟無骨的貼了上去,攬住李笑,“小公子,別緊張啊,只有你對我做什麽的份,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

李笑掙紮推開她,臉色漲紅,“還,還是不用了,我,我,我下次再來。”

“這怎麽行,都來了呀。”

“下次,下次,姑娘請快松開我qaq”

那姑娘也被李笑被激起了勝負之心,不肯放手,推搡之間,李笑一個沒注意力道,将那姑娘推摔了,姑娘發出叫聲,直接将那扇門給摔開了,她委屈的看向李笑,“你這書生,好大的力氣。”

李笑忙說抱歉抱歉,去把那姑娘扶起來,“沒事吧,姑娘,傷到哪裏沒有?”

摔得也不怎麽疼,姑娘還有些開心,偷偷去看那屋子裏的青年。

這可不怪她,她是被那小書生給推進來的。

與此同時,李笑也擡頭看去,在看到那名青年時,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吓得将扶起來的姑娘又推開,那姑娘又被推趴在地上,“哎我說你這人!”

怎麽這麽喜歡推人呢?什麽奇怪的癖好?有病?

李笑也顧不得了,結結巴巴,“夫……夫……夫……”

只見廂房裏,他家潔身自好的夫子此時坐在圓桌旁,烏黑長發散落下來,幾縷發絲垂在臉頰邊上,雪白的衣衫微微淩亂,露出形狀漂亮的鎖骨,之前戴着的面具現在斜斜挂在腰間,夫子身邊身邊有五名美人,一名美人伸出手,在送葡萄,一名在彈琴,一名在倒酒,還有兩名女子,趴伏在夫子的膝蓋上,像是貓兒一樣的姿态。

而他的夫子,竟像是混跡已久的樣子,以往冷淡的眼眸,現在蘊滿了漫不經心的懶散風流。

許扶斯:“……”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一名已婚男士去夜場舞廳嗨,結果撞上了自己的兒子的感覺了吧。

大型災難現場,

“夫……夫……夫……”

李笑還在那裏結結巴巴。

許扶斯淡淡接了句,“之。”

“夫之!”李笑嘴巴糊了般喊了出來。

許扶斯:“……”

他輕輕嘆了嘆氣,手指碰了碰趴伏在膝蓋上的兩名姑娘,姑娘們順從起身,許扶斯起身,摸出發笄将散下來的長發固定好,又整理了下衣物,确定整整齊齊人模狗樣後,留下銀子後走向李笑,将李笑提了出花樓。

這下沒有人再攔着了,只戀戀不舍看着許扶斯離開的背影。

李笑完全沒有反抗。

事實上他現在的三觀已經被颠覆了,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煙花之地撞見他的夫子,他們夫子居然也會去那種地方!完全不敢相信!是假的吧?或許是在做夢?

那種地方……那種地方……

他目光呆滞無神,就像魂魄已經離體了一樣。

直到許扶斯的手指,重重的捏住了他的耳朵。

“夫子!”

李笑一下子跳了起來,捂住自己的耳朵。

許扶斯漠然的視了他一眼,“我覺得你應該擔心一下我會不會殺人滅口。”

而不是在想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個地方。

短暫的尴尬後許扶斯坦然自若。

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男人天性罷了,他因為自己未婚妻壓抑了太久,而後培養謝陵,十年的時間沒有碰過任何一個女人,抛棄謝陵之後将近三年的時間裏也是專心帶一堆崽,這次無非是一時興起罷了。

可惜沒放縱多久,就被自己的學生打斷了。

若是系統還在,必定還在許扶斯的身上挂上一個大大的渣字。

李笑想了下,覺得真的有這樣的可能,悄無聲息退後了幾步,抽抽泣泣道,“夫子,我保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從今以後我也會好好學習的!好好聽話的!”

你不要殺人滅口,嘤。

許扶斯哼笑了下,沒想到他這麽不經吓,不過這樣也好,方便了許多。

“你知道怎麽做最好。”

于是戴上面具,準備帶李笑回旅店了,天色已晚,是時候休息了。

等到第二日日出,又帶着李笑回了青山書院。

青山書院裏,大家得知李笑連拿三個第一後,都不敢相信,“真的假的?李笑,看不出來啊,你這麽厲害!難怪夫子會帶你去。”

李笑累得不行,趴在桌子上,“不是我厲害,而是他們……”

顧飛在旁邊飛快接了句,“菜?”

這個菜字,還是許扶斯教的,就是不厲害的意思。

李笑搖了搖頭,“也不算是。”

他能贏,完全是夫子平時系統理論化的教他們,別人作詩是作詩,他作詩也是作詩,但這裏面,差別就很大。

別人作詩靈感一來,一揮而就,然後看文辭優美不優美,對仗不對仗。

而他沒有靈感,他作詩依靠的就是那些技巧。

他想了什麽,一下子興奮起來,推了推前排的葉子辛,“子辛兄!你猜我和夫子在學院論壇會上遇到了誰?!”

葉子辛頭也不擡整理自己的作業,敷衍的回了句,“誰?”

“葉聞!我和夫子遇到了葉聞!你是不知道,論壇會結束之後,夫子還奚落了他好一番,說什麽名不副其實,你是不知道,他當時的臉色,當時可難看了!哈哈哈哈!”

“我都怕夫子把葉家給得罪了,但沒想到葉聞一句話都不敢回,也沒一個葉家人肯給他出頭,那縣令還偷偷的用袖子遮臉,肩膀一抖一抖的,笑死我了!”

葉子辛整理好自己的作業,沒什麽表情的嗯了一聲,去找許扶斯了。

許扶斯正好沐浴完,聽見敲門聲,去開了門。

“是子辛啊。”他側身,将還有些濕濡的長發掠至耳後,“進來吧。”

葉子辛腳步頓了頓,低垂下眼睫走了進去。

“夫子,這是學生的作業。”

他遞出手中厚厚的一沓本子。

許扶斯有些冰涼的手指接過那一沓本子。

葉子辛眨了眨眼睛。

夫子的手指擦過他的手指,看了他的作業後,露出微微的笑容來,“完成得很不錯,辛苦你了,子辛。”

“有什麽想要的獎勵嗎?”

“獎勵……”

“對呀,完成作業的獎勵。”

他往前一步,伸出雙手抱住夫子,靠在夫子的肩膀上,親吻着夫子的臉頰,“學生……想要……想要夫子。”

“子辛。”

畫面忽然散去,許扶斯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過來。”

葉子辛的睫毛顫了顫,事實上,夫子連他的手都沒有碰過。

夫子從不與任何人接近,是的,至少在他眼中,是這樣的,快三年的時間了,他連夫子的頭發絲,都沒有接觸過。

他走過去,在許扶斯身邊站立,“夫子。”

許扶斯的手指指着他策論上的一行,皺了皺眉頭,“你的弱點還是太明顯了,我剛才看了你的兩篇策論,雖有法子但思考并不全面,你只想着如何使平民獲得利益,卻沒有考慮過這個辦法有沒有侵害官僚的利益,子辛,你要知道,古往今來,從中央集權制開始,便一直是官僚統治為主,你若是侵害了他們的利益,無論什麽政策,都會備受阻攔,要麽實行不下去,要麽實行下去,得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為民衆考慮是好事,我也希望你能成為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但前提是你要活下去。”

不然一切都是空談。

只有活着,才能更好的造福于民衆。

葉子辛低聲道:“學生明白了。”

許扶斯嗯了一聲,還想說什麽,葉子辛忽然打斷他,“聽李笑說,夫子在學院論壇會上,奚落了葉聞一番。”

許扶斯擡眼,“怎麽了?”

“夫子不怕葉家那裏……”

許扶斯摸了摸下巴,“我為什麽要怕?”

“他在學院論壇會上輸給恒之,已經讓葉家支持他的人人心不穩……”

“南江書院的院長……”

許扶斯笑了起來,“你說他啊。”

“他幫助葉聞,無非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可是我在學院論壇會上,看見那名姑娘,好像——移情別戀了。”

葉子辛露出意外的神情。

許扶斯又道:“她好像喜歡上了恒之。”

葉子辛:“……”

他想了想李笑平日的表現,對那個南江書院院長的女兒,忽然生出了特別的疑惑。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還要修文,還有一萬多qvq

好難。

因為有些趕,質量可能不太好,不過我會修的,別怕。

也別怕我會不會坑文,因為我已經坑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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