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電梯裏只有唐少空與“宋飛宇”。

唐少空确定電梯裏的“宋飛宇”也看到門外的那個“宋飛宇”了, 但一時之間竟是沒人說話。

這個電梯裏沒有鏡子，四面由霧面金屬構成, 因此唐少空看不見“宋飛宇”的表情。

唐少空用眼角餘光看向宋飛宇，這個宋飛宇也穿着他們剛才買的衣服，和門外的那個宋飛宇一模一樣。又不止是衣服, 就連背包、鞋子都一樣，看不出哪裏有問題。

誰是真的？

門外那個宋飛宇是真正的宋飛宇？或是門外那個不過是用來混淆視聽用的假宋飛宇？

這個電梯下降的速度很慢，現在不過到了二樓。唐少空飛快想過一遍，最後向電梯的樓層鍵伸出手。

按鍵位于右側，唐少空站在左邊，因此他的手必須經過宋飛宇。

可他的手才剛擡起, 便被宋飛宇一把握住。宋飛宇轉頭看向他, 問道：“窩, 你看到沒？”

“看到什麽？”唐少空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表情上沒有任何變化。

“你沒看到？剛才有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家夥！”

“我沒看清楚。”

唐少空的手被宋飛宇緊緊牽着, 宋飛宇的手又大又熱, 每次緊張時只要一被宋飛宇牽着手, 他便能放下心來。

但這次不同, 唐少空不只沒有放松, 甚至心跳加速……他是右撇子，飛镖也放在右邊的口袋裏, 宋飛宇這一握，分明是限制了他的行動。

剛才他本想要按一樓的電梯鍵，讓電梯停在一樓, 好再一次确認眼前的人到底是誰。宋飛宇這一打岔，他分不清到底是刻意阻撓，還是真想安撫他。唐少空不敢在這樣的密閉空間裏和“宋飛宇”起沖突，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宋飛宇看他那樣子，突然不屑地冷笑了聲，說道：“你該不會懷疑我才是假的吧？”

“你是真的假的幹我什麽事？”

宋飛宇又挑起眉道：“唐少空，才分手三年而已，你該不會連我長什麽樣子都忘了吧？”

“我沒有！”

“沒有就好。”宋飛宇“哼”了聲，牽起唐少空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下，“你要是連我和別人都分不清，老公就不愛你了，懂不懂？”

“滾！”唐少空甩開手，又推了宋飛宇一把，拉開兩人的距離。

宋飛宇也不惱，靠在電梯的牆上一臉痞氣的看着唐少空。

兩人四目相交，唐少空表面上一臉冷漠，心裏則不斷思考着。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做出來的動作，眼前這個人分明就是宋飛宇。

只是剛才電梯外的那個宋飛宇，雖然唐少空看到他不過三秒鐘的時間。但他那表情、那動作，分明也是宋飛宇的樣子。

到底誰是假的？

電梯來到負一層。

唐少空回想剛才事情發生的經過。

他們搭電梯的地方是在三樓的一個偏僻角落裏，需要通過某一條店與店之間的狹窄通道才會找到電梯，而剛才宋飛宇買水的販賣機就在通道外的轉角處約莫十來公尺的地方。

兩個宋飛宇都是在同一個轉角走出來的……為什麽後來出現的那個宋飛宇不會看到先出現的宋飛宇？

突然間，唐少空想起了那個與楚冬相似的假人，有了一個假設。

既然那個假人與楚冬相像，那這個商場裏，是不是也有着和他們幾個人長相一樣的假人？

那個假人或許聽到了宋飛宇要買水，因此先走一步，買好後躲在轉角處的店裏，再趁宋飛宇不注意時先走出來……

唐少空思索這些時，眼睛仍看着宋飛宇。

宋飛宇依舊笑笑地看着他，唐少空伸手在宋飛宇胸上摸了一把。

“性.騷.擾！”宋飛宇佯怒，“前妻，尊重一點！”

“閉嘴。”唐少空面無表情，心裏想着，這個宋飛宇的胸是軟的，看起來就像個活人，這應該不是判斷真假的方法……

思索之間，電梯來到了負三層。

電梯門打開，眼前是一陣陣的霧氣，宋飛宇伸手要牽唐少空，唐少空打掉他的手，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看了一眼，接着自己走出去，同時把右手插在口袋裏。

負三層原本是停車場，為了要舉辦周年活動，因此進行了改建。

當眼前的霧氣散開時，唐少空只見眼前擺着一個氣球拱門，拱門後是一個小型的展覽會，而其他人便站在拱門前等着他們。

“師兄！”魏多看到唐少空，朝唐少空揮揮手。

唐少空走向他們，突然想起一個可能性……會不會在他們剛才分開時，眼前的人都被假人替換過了？

唐少空飛快掃視過其他人，每個人無論是穿着還是表情，都和以前沒有兩樣。

破綻的确不會出現在外表上，唯一可能出現問題的還是性格與記憶。唐少空正想詢問他們，但宋飛宇就搶先一句道：“剛才我和窩窩看到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這游戲裏有人會假扮成我們。”

“什麽？”他這話一出來，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了。

既然宋飛宇都說了，唐少空便接着道：“只要有人落單，那麽那個人可能已經是假人變成的了。”

魏多本來要往唐少空的方向去，聽到這話後立刻停下腳步。

秦歡忙道：“我們幾個剛才都一直待在一起！”

晉海也點頭，他們三個默默遠離了唐少空與宋飛宇一步。至于楚冬仍是一臉“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的表情，安靜站在他們旁邊。

唐少空：“我們彼此檢查一下。”

魏多：“怎麽檢查？”

唐少空：“很簡單，詢問幾個只有對方知道的問題就好……”

其他幾個人都點頭，同意這個方法，唐少空又道：“我先來吧，晉海，我問你，你論文寫得怎麽樣了？”

正想着問唐少空什麽問題的晉海一聽到這問題，表情頓時一僵，尴尬道：“你能別問這種問題嗎？問什麽都好，就是別問論文。”

“行了。”唐少空點頭，這是晉海沒錯，沒有哪個研究生喜歡別人問他論文寫得如何。

“那換我們問。”秦歡看向宋飛宇，“飛宇，你肩章幾條杠？那代表什麽意思？”

宋飛宇想也沒想：“三條，專業、知識、技術。”

宋飛宇對答如流，魏多投以欽佩的眼神，但唐少空忍不住冷笑了，又看了秦歡一眼。

“笑什麽笑？這有什麽好笑？”宋飛宇瞪了唐少空一眼。

唐少空不理他，朝魏多道：“我就不問你了，看你那傻樣準是魏多沒錯。”

魏多“嚎”了一聲，“怎麽這樣！那我問你！你的寶貝師弟是誰！答錯我會生氣！”

“是你！行了吧？宋飛宇，換你問歡姐。”唐少空朝秦歡眨眨眼。

宋飛宇問秦歡：“我們學校的食堂叫什麽？”

秦歡答了，回答正确。

魏多又問了唐少空一個關于他們飛镖社團的問題，唐少空回答正确。

眼下所有人都回答對了，每個人都是本人。一直在一旁默默圍觀的楚冬說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該去逛展覽了。”他說着又指指展覽的方向。

霧氣不知何時又聚起來了，眼前變得霧蒙蒙，人走遠一點便看不見對方。

衆人一同往展覽的方向走，突然間，魏多又回過頭來看向唐少空，帶着不懷好意的表情。

“幹什麽？”

“我還有個問題想要确認，師兄你一定得回答。”

“行，你問。”

“師兄……你和宋飛宇為什麽分手？”

“……”

魏多一看唐少空沉默，立刻哇啦哇啦叫：“你要回答！不回答你就是假的！”

唐少空面無表情：“假的就假的，我就是不說你還能怎麽辦？”

“快點說！”

“我才不說！要說宋飛宇說！”唐少空把矛頭指向宋飛宇，所有人也都看向了宋飛宇。

宋飛宇發現大家都在看他，冷笑道：“為什麽我要說？我說了我前妻生氣怎麽辦？”

衆人還是看着他。

唐少空把手從口袋裏掏出來，輕聲道：“沒事，我不生氣，你說，我們是在哪裏分手的？”

宋飛宇沉默了，似是賭氣不想回答。

衆人仍是看着他。突然間，宋飛宇笑了，他的笑極其詭異，張大着嘴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宋飛宇的嘴越張越大、越張越大，張大到旁人甚至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嘴裏露出的森森利牙。

一瞬間他又閉上嘴，同時雙眼變得血紅，眼中滴出血來。

“我、也、想、當、宋、飛、宇！”宋飛宇張嘴大喊，同時向離他最近的唐少空撲去。

魏多和晉海被宋飛宇這樣子給吓傻了，但唐少空卻一點表情變化也沒有，在宋飛宇撲來的同時，手上飛镖穩穩一擲，正中宋飛宇胸口。

宋飛宇發出一聲怪叫，捂着胸口就要轉身逃跑，但才剛轉身，便被早就守在他身後的秦歡一個飛踢，踢得他飛出去。

宋飛宇飛出去，撞在氣球拱門上，一連壓破好多顆氣球。

唐少空走近時，他嘴角流着血，血紅的雙目怨怼的看着唐少空，斷斷續續道：“我……會……回……來……”

聽了這話，唐少空眉頭緊皺，一把拔出他胸上的飛镖。

鮮血濺起，“宋飛宇”死了。

“窩窩！”

正此時，宋飛宇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

衆人回頭，只見又一個宋飛宇從另一個方向遠遠的跑過來，邊跑邊喊着：“唐少空！唐少空你沒事吧！”

宋飛宇一跑來，其他人都退後了一步，唯有唐少空仍站在原地。

宋飛宇跑得氣喘籲籲，他看到拱門下躺着“宋飛宇”的屍體，又喊了一聲，整個人癱坐在地。

魏多遲疑道：“這是真的宋飛宇沒錯吧？”

唐少空點頭道：“是，不信歡姐再問一遍。”

“宋飛宇，你肩章有幾條杠？”

“三杠……”

“代表什麽意思？”

“我怎麽會記得？”宋飛宇喘着氣，“杠精、杠精、杠精，行嗎？你們現在在懷疑我是假人嗎？我他媽的跑過來都快累死了！”

原來宋飛宇剛才發現不對，立刻又要搭電梯下去，可電梯停在負三層後便不再動了，怎麽按都按不上來。

他沒有辦法，只好從電扶梯走。只是沿路上又是一堆假人，而且有幾段電扶梯中間還斷了，得用跳的。他挨了好幾下，跳電扶梯時還摔了，但他怕唐少空一個人和那假宋飛宇在一起出了事，因此疼得要死也一刻都不敢停留。

衆人把剛才的經過告訴他，他的氣息已經平穩了點，問道：“你們怎麽知道他是假的？”

秦歡笑笑：“我就不信你會記得每條杠是什麽意思。而且我回答你時随便說的，你也沒說不對。”

剛才她發現不對時，就見唐少空看了她一眼，頓時明白唐少空也知道這是個假人，因此先繞到了宋飛宇後面，找機會出手。

“哇，不過師兄你這下手也太狠了吧。”魏多嘆道，“說殺就殺，你都不怕這是真的宋飛宇嗎？直接把他的心髒都捅爆了。”

唐少空不以為意地笑笑：“殺錯就殺錯。”

衆人：好狠一男的……

衆人又說了幾句，待宋飛宇修整後便往展覽會裏走。

宋飛宇和唐少空兩人走在最後，宋飛宇忍不住又拉住唐少空，小聲道：“你該不會真到秦歡那時候才發現那個不是我吧？”

“怎麽可能？”唐少空翻白眼。

當時電梯關門時，他和“宋飛宇”都看到宋飛宇朝電梯跑來。這種怪事要是發生，真正的宋飛宇肯定第一時間擋在唐少空身前，就算動作不大，也會伸手攔一下。但電梯裏的宋飛宇卻是一動不動，這便讓唐少空覺得不對。

只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謹慎思考了一番。

“怎麽判斷的？”宋飛宇一臉好奇。

“當然是因為……”唐少空說到一半，想到說得太清楚不就正好承認自己一直依賴着宋飛宇嗎？但他看宋飛宇臉上帶着傷，新買的衣服又破了，那慘樣實在讓他于心不忍。

“因為……它不疼我。”

唐少空說完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去，不理會後頭一臉狂喜、滿臉傻笑的宋飛宇。

他心想，下不為例，就這一次讓你高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