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兩輛警車，一輛面包車，再加上一輛GL8，在沒有路燈的山路間勻速行駛。
面包車內，李白桦的攝制組成員正在有條不紊的檢查機器。陶小桃和其他兩位男主播緊張的不停吸氣。來之前滿腔熱血義憤填膺，滿腦子想的都是替受害者伸張正義，将這些醜惡罪行曝光在鏡頭下，然後就是在報道播出之後名利雙收，被廣大網友熱情贊揚，被平臺力推，甚至能借此機會正式跻身娛樂圈幕後行業之類的好事。
可是當他們這一行人慢慢靠近羊村，在夜色的遮掩下，很多之前來不及思考或者不願意思考的問題紛紛湧上心頭。
那些羊村的村民愚昧無知，不認國家律法，只遵守宗族利益。
那些村民很有可能跟人販子沆瀣一氣，同流合污。
他們有可能暴力抵抗，甚至跟警方對峙起沖突。
有可能暴起傷人！
幾名主播回憶了一下前些年在網上曝光過的，被拐賣女性的家屬去山村救人，結果被村民活活打死的新聞。被熱血沖頭的腦袋漸漸冷靜下來，都開始緊張了。
李白桦冷眼旁觀，很理解這些年輕人的思維轉變，笑着安撫道：“放心，到時候你們三個就在大部隊後面，就算起沖突，警察和保镖都會保護我們的。”
當然主要依靠殷董事長派來的八名保镖。畢竟警察還有解救受害人這麽重要的任務，他們盡量別給警察添麻煩。
其中一名戰地記者轉行的攝影師笑着打趣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心理素質不行啊。這要是把你們扔到非洲戰場上去，一個個還不得吓到腿軟啊！”
三名主播都沒說話。
李白桦倒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封揚和殷厲。發現這兩位年輕人倒是很有意思——一個鎮定自若古井無波，一個興奮的仿佛自己是個懲奸除惡的大俠，總而言之都沒在怕的。
殷厲沒在怕的原因李白桦能理解。畢竟丫帶着八名保镖。職責所在，那八名保镖就算拼到頭破血流也絕對不會讓殷厲受到一丁點傷害。可封揚能這麽鎮定的原因李白桦就想不通了。
都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也許封揚天生就是那種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的類型吧。
閉目養神的封揚并不知道李導的浮想聯翩。他正在跟提前進村的霍嫣然溝通，想要知道羊村祖墳的具體位置——這次進村時間緊迫，封揚不希望橫生枝節，耽誤時間。
可惜越怕什麽越來什麽。一行四輛車進村以後，兩隊警察按照事先得知的消息到各家解救被拐的女人和孩子。攝制組成員則跟在後面偷偷拍攝。一切行動原本有條不紊。結果在進入其中一戶人家解救被囚禁的少女時，碰上了意外——
那家的婆婆半夜上廁所，迷迷糊糊地發現家裏進了男人，吓得大聲喊叫。
“來人呀！有小偷！快抓賊啊！”
一聲叫喊打破了村裏的寂靜。霎時間，周圍的人家紛紛亮起燈，男人們提着鋤頭，鐵鎬打開門。這才發現不光是喊人這家遭了賊，其餘幾家也出了事兒。
“我家媳婦兒跑了！”
“大寶，我們家大寶呢！”
“有人進村搶媳婦了！”
“你們是幹啥的？舉着的是啥東西？”
“不是什麽好東西，給我打！”
“不許動，警察！”
“把兇器放下，舉起手來！”
眼見情況不妙，執行公務的公安刑警們紛紛掏出槍/支和證件。為了确保受害者的安全，警方原本是想先把受害者悄悄接出村子，然後再考慮抓捕犯人的問題。以免出現嫌犯挾持受害者當人質的情況。卻沒想到行動一半被人撞破了。
看着眼前扛着鐵鎬舉着鋤頭情緒激動的村民們，警察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保護受害者和攝制組。甚至有經驗豐富的老警察鳴槍示警。
然而這些常年封閉在小山村，幾乎不與外界交流的村民們的野蠻暴力超乎執法者的想象。即便有警察鳴槍示警，這些村民竟然還敢扛着鎬頭一沖而上。
“警察怎麽了？警察也不能把我媳婦兒帶走。”
“把他們打出去！”
“把人搶回來！他們不敢開槍！”
“那還有個女的，把那女的也留下來。給俺們家老三當媳婦兒。”
人群中有人趁亂起哄。舉着鐵鎬鋤頭不由分說的往下砸。
“卧槽我的手機！”人群推搡間，兩位男主播的手機失手掉在地上。其中一個人險些被揮下來的鋤頭砸到腦袋。
危急之時，只聽一聲慘嚎。站在男主播身邊的封揚一把搶過村民手中的鋤頭，照着對方的肩膀狠狠砸了一下。
那村民只覺得一股巨力打在肩膀上，只聽“咔嚓”一聲，仿佛骨頭都被打碎了。一股劇痛從肩膀蔓延全身，村民痛的大喊出聲。
“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仿佛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封揚的抵抗立刻激起了村民們更加強烈的反擊。
霎時間，至少有三把鋤頭照着封揚的腦袋砍下去。站在一旁的殷厲和封飛臉色一變，握緊棒球棒猛地沖上來。還沒來得及幫封揚解圍，就見封揚揚起胳膊猛地一擋，右腿同時狠狠踹向襲擊者的腹部。一腳解決一個人，接連三位村民被踹的飛退三米才重重的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如此狠辣的出手看得衆人暗暗咋舌。被八名保镖保護在中間的李白桦搖了搖頭，怪不得封揚之前表現的如此淡定。有這身手，別說是深夜闖山溝，就算直接把人扔到非洲戰場上，估計也不在怕的。
沒有人注意到，但凡被封揚打過的人，身上都留下了一絲厲鬼印記。
而封揚過于狠辣的出手也徹底震住了想要暴力執法的村民。那些人不怕警察，是因為他們知道，警察執行公務的時候不會對他們做什麽。就算帶着槍也不敢把槍/口對準無辜的人民。
可是封揚不一樣。他上輩子跟厲鬼厮混了二十來年，見慣了動辄暴起殺人的厲鬼或者惡人。在他眼中，沒有無辜者或者弱者之分。只要敢對他出手，都是敵人。
而且封揚出手太狠。一鋤頭砸下去，一腳踹下去人就不動了。怎麽叫都叫不醒。烏漆嘛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死了。
這夥村民仗着人多勢衆敢跟警察撒潑，但真要讓他們豁出命去攔人，他們又不敢了。
說到底，只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法盲無賴。真碰到硬茬子，不用別人開口，他們自己就慫了。
人群漸漸的退散開。甚至不敢接近封揚三米之內。警察見狀，趁勢上前收繳了所有村民手中的兇器，場面終于控制住了。
“卧槽！老大你太帥了吧。可惜連無線網都沒有，根本沒辦法直播。這要是能搞個現場直播，以老大您現在的英勇身姿，點擊量紛紛鐘能突破一個億。”縮在所有人中間，被大家保護很好的陶小桃一臉興奮的說道。
“開閃光燈，把這些人的嘴臉都拍下來。”原本還想低調行事，看來也沒必要了。封揚幹脆吩咐攝制組成員就地拍攝，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拍攝。
機會難逢，李白桦立刻指揮團隊成員抓緊時間拍攝。殷厲趕緊湊到封揚身邊一頓亂摸，緊張兮兮的問道：“你沒事吧？剛剛沒受傷吧？”
落後半步的封飛被擠開了，只能無奈的看着自家弟弟被別的男人一頓揉搓。
“我沒事。”封揚順勢摸摸殷厲圓滾滾的板寸。掌心紮紮的，癢癢的。
殷厲一臉懵逼。帶隊的刑警隊長走過來，笑着說道：“小同學身手不錯嘛。今天晚上多虧你當機立斷。”
他們行動時雖然佩戴槍/支，但不到最關鍵時刻，還是不能輕易開槍。就算先動手，也要顧慮事後會不會被人投訴暴力執法。畢竟他們要面對的并不是證據确鑿的犯罪嫌疑人，而是很可能“無辜”的村民。
現在網絡媒體那麽發達，林子大了什麽樣的鳥都有。執法部門經常會受到輿論的監控，行事不得不謹慎一些。再說這次行動還有拍攝紀錄片的人舉着攝像機跟在後頭拍攝，聽上面領導的意思，這次紀錄片很有可能送到國際參展，那他們作為公務人員，執行任務的時候就要更加謹慎。千萬不能把臉丢到國外去。
封揚也知道，自己一夥人的存在影響了警察們正常執行公務。一般情況下，警方絕對不會同意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有攝像團隊跟拍。也不知道殷董事長跟當地警方是怎麽溝通的。不過封揚很有身為累贅的自覺。
“我這也是正當防衛。誰讓他們先對我動手呢！”封揚笑着說道。
刑警隊長有心安撫見義勇為的小少年，也笑着附和道：“你在受到攻擊的時候只還擊了一次。确實屬于正當防衛的範疇。”
至于封揚還擊的力度是不是有點大了。在場衆人都沒吭聲。畢竟封揚當時面對的可是鋤頭和鐵鎬的圍攻，稍有不慎就要丢掉半條命的。他們有錄像作證。小年輕緊張一點，下手重了，那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躺在地上哀嚎的村民，這幫法盲連暴力抗法的事情都幹得出來，估計連正當防衛這個詞兒都沒聽說過。
眼見場面已經控制住了，封揚主動提出：“我想去羊村的墳地看看。”
一幫人滿臉驚恐的看過來：“老大，你想幹嘛？”
李白桦和警察們也勸封揚冷靜。咱不能因為被人圍攻了就去挖別人家祖墳洩憤，這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封揚滿臉黑線：“我就是過去看看。順便取個景。我覺得這些村民之所以如此愚昧無知，除了故步自封困守深山不與外界交流，還有很大的一個因素就是他們堅持遵守這些封建落後的宗族制度。視祖宗家法大過國家律法。而宗族祠堂和墳地的存在恰好能将這些封建落後的宗族制度具現化。”
仗着現場衆人都沒有陰陽眼，反正也看不到他和厲鬼的布陣，封揚冠冕堂皇的扯大旗。
一心想要拍個能在國際上拿獎的紀錄片，不斷想從各種角度挖掘題材內涵的李白桦導演心中一動，覺得封揚的想法很有意思。當下帶着兩名攝像跟在封揚身後。殷厲見狀，也帶着兩名保镖跟上去。
封揚扭頭看着殷厲，淡淡的問了一句：“你怕鬼嗎？”
“什麽意思？”殷厲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以為封揚是想拿墳地的事情吓他，說不準還要給他講兩個鬼故事什麽的。當下梗着脖子說道：“不怕。”
“是麽？”封揚笑容深邃，意味深長的說道：“那就好。”
那就好？
殷厲狐疑的看着封揚的背影，莫名一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