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花束的時間
“總之,”經過了一番心理教育之後,稻垣家的長男先生坐在病床邊上,看了看自己不省心的弟弟妹妹,“以後,不管發生什麽,至少應該和我商量一下——尤其是和淺野學秀有關的事,聽見了嗎……結衣?”
“是、是!”
她急急忙忙地移開目光擡起頭,腦袋裏還在想哥哥那雙修長的被西裝褲包裹着的腿,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稻垣海:“…………”
稻垣真太郎:“……喂,我說你,想什麽呢?”
“沒想什麽,”稻垣結衣猛地回過神來,臉頓時有些發紅,“我知道了,哥哥。”
稻垣海盯着妹妹看了幾秒,長長地嘆口氣,索性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上次我問你們要不要跟我和小朝一起過生日,你們說還是在家裏或者和同學一起……那現在呢?結衣你至少得在醫院住一個禮拜,生日只能在這裏過了吧。”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選擇嗎?”真太郎涼涼地說,“不過,老哥你應該很高興吧,‘啊,不會再有傻小子拐走妹妹了’、‘反正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看誰敢行動’之類的——超疼的啊!”
稻垣結衣收回了掐在真太郎胳膊上的右手。
“幹得好,結衣。”稻垣海輕描淡寫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之後還要去研究所一趟。真太郎,今晚你就先留下吧。”
“好。”
真太郎應了一聲,而稻垣海則在又叮囑了幾句之後就徑直一邊看着表一邊匆匆離開了。
“……哥哥還真是辛苦啊。”
稻垣結衣看了看牆上挂着的鐘表,時針已經堪堪指到了淩晨四點。就連她現在都有些疲倦,更別提一天到晚都在忙研究的哥哥了;但盡管她身體乏力,大腦卻仍在興奮着。當然,這并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興奮,之前的事仍在稻垣結衣腦海中揮之不去。
“還在害怕?”稻垣真太郎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輕聲問道。
“可不是?”她故作輕松地笑了笑,“畢竟是我這十五年的人生中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了,能不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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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
這麽說着,稻垣真太郎的臉上少有地現出窘迫之色,往一邊撇過頭去:“我一直都會待在這裏的。”
稻垣結衣愣了愣,微微一笑:“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
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一直假寐着的稻垣結衣睜開了眼睛,她側過頭,看了一眼在旁邊陪同床位上安眠的弟弟。稻垣真太郎的呼吸平穩均勻,即使她在黑暗中盯着他看了半晌,也并沒有發現他可能要醒來的跡象。
太好了。
她掀開被子,動作盡可能放輕放緩地下了床。
只要她蹑手蹑腳的,拖鞋與瓷磚之間的接觸并不會造成多大的聲音,應該不會驚醒真太郎才對。
稻垣結衣擰開門把手,盡管現在已經将近是淩晨五點,走廊上的燈也亮着,卻并不見一位病人或醫生護士的身影。她暗自松了口氣,反手輕輕把門關上。直到她走到住院部的樓梯旁的死角處,背後是牆壁,而面前隔着窗戶就能看到後花園時,稻垣結衣才低聲說道:“殺老師,你可以出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即視感,一定是錯覺。
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稻垣結衣眼前就出現了一只巨大的穿着博士服的黃色章魚,不知是不是太過匆忙的緣故,他還叼着一根百奇棒。“咔嚓”一聲咬斷那根擁有巧克力塗層的百奇棒後,他才開口道:“稻垣同學找為師有什麽事嗎?”
她并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想起什麽般來回掃視着走廊天花板與牆壁的接縫處。
“如果是監控攝像頭的話,稻垣同學大可以放心了,”殺老師嘿嘿一笑,用觸手彎出一個“ok”的手勢,“為師已經運用自己高超的攝影技術和即時沖洗的照相機拍下了走廊上的景象,并把照片貼在了這裏的兩個攝像頭上,不會有人看到為師的。”
稻垣結衣:“………………”
這都是什麽時候完成的?
不過就算這樣,也速戰速決好了。
想到這裏,她輕咳一聲:“殺老師,之前的事謝謝你了。”
“哪裏有什麽謝不謝的,稻垣同學。”殺老師依然是那副笑容,卻全不見平時的輕浮,給人一種沉穩可靠之感,“擁有着這樣的觸手,卻無力保護學生的安危,那作為教師也太失格了。”
“而且,稻垣同學的表現值得贊揚。在那種情況之下,打電話向為師求救的确是正确的選擇:對方的實力難以預估,如果直接報警,警察既不一定來得及趕來,也不一定當得了他的對手。更何況,為師從電話裏你那邊的聲音和反應來看,那時候稻垣同學恐怕沒辦法述說具體情況吧。”
在聽到“聲音和反應”時,稻垣結衣僵硬了一下,面上現出淡淡的紅暈。
殺老師……應該不知道那時候發生的另一件事吧?
“因此,只有給極為關心學生安危的為師打電話比較妥當。為師擁有着二十馬赫的速度,可以迅速地确定稻垣同學的位置……不過,說到底,為師來得還是有些晚了。”殺老師像是沒注意到她的反應似的接着說了下去,看了一眼她打着石膏的胳膊之後,接着說道,“稻垣同學只傷到左臂真是萬幸,那個家夥,就連為師對付他都稍微有些吃力呢。”
“诶?”
稻垣結衣驚訝地感嘆了一聲,她還以為憑借殺老師的力量就可以比較輕易地制伏那個殺人犯,卻沒想事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那時候确實聽高木警官說,”她回憶着之前聽到的話,“警察還在搜捕那個犯人……殺老師,你沒抓到他嗎?”
“忸呀?!”殺老師就像是被戳到痛腳一樣一蹦三尺高,他悲痛地搖晃着自己的觸手,“稻垣同學!為師的觸手……那個人居然吃掉了為師的觸手!”
稻垣結衣:“………………?!”
她也是驚呆了,仔細聽殺老師把那經過說了一番之後,才明白過來。原來當時那個殺人狂被殺老師拖走之後,雖然身體被觸手捆綁得嚴嚴實實的,卻一口咬斷了塞進他嘴裏的那條,甚至還生咽了下去。
而在那以後,那殺人狂又像是重新獲得了力量一般,即便是殺老師,抓住他都費了點兒勁。
“但是,在那之後呢?”稻垣結衣納悶道,“不是還是抓到了他嗎?”
殺老師卻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疑問。
“稻垣同學,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擁有頂尖才能、或沒有足夠才能并自甘平庸的人之外,還有另一種人的存在。”他說道,“他們意識到,他們并沒有成為預期中的自己,又苦于沒有辦法使自己的才能達到登峰造極的水平,于是,借由某種渠道,從輪回中引出了前世的才能。”
“……前世的……才能?”
稻垣結衣喃喃地重複着,盡管她早就因為眼前這奇異的老師刷新了三觀,但在此時,從殺老師口中聽到的事物仍讓她難以置信。
“殺老師你說‘前世的才能’,可是那怎麽可能?”
“就算稻垣同學這麽說,你在遭遇并被那人糾纏的時候,應該也看到了吧。”殺老師提示道,“那些花瓣。”
話說這麽說……
一直到稻垣結衣重新回到病房裏,她還在回味着殺老師的話。
真太郎至始至終都沒有醒來的跡象,也許是因為她之前一直在手術室,他精神壓力也比較大,确認過她沒有大礙後就睡得很沉了。
按照殺老師後來說那些話的語氣,他以前應該也見過那些從輪回中尋找才能的人。
雖然殺老師沒告訴她,那個殺人犯被送去了哪裏;但她從殺老師那裏得知,他确實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似乎,是一個專門制裁這些罪人的機構?
“不過,這麽一想,稍微有點羨慕呢。”稻垣結衣笑了笑,“像我的話,除了臉就一無是處了,如果也能獲得那麽傑出的才能的話——”
她剩下的話被殺老師猛然變成赤紅色的臉給吓了回去。
“不可以這麽說,稻垣同學。這種才能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麽輕松的東西,”她的班主任嚴肅地說,“稍微一個動搖都有可能造成失敗,失敗的結果,就是失血過多而死。”
随後,他的聲音柔和起來:“稻垣同學,你,和e班的同學們,在為師看來,每個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的閃光點,每個人的身上,都潛藏着巨大的潛能。所謂才能與否,只是你們是否找到了正确開發與利用自身潛能的方式。”
潛能……嗎?
“小実琴,”稻垣結衣拉住旁邊的禦子柴実琴,“你覺得我身上有什麽閃光點嗎?”
今天,禦子柴実琴、不破優月和立花螢都過來了,原因自然是——為了慶祝稻垣姐弟二人的生日。
禦子柴実琴作為唯一到場的男性客人,很是被稻垣海打量了一番,最後還是朝美好不容易地打了圓場。
“閃光點的話,”禦子柴実琴思考了一番,眼睛一亮,“小結衣你游戲打得特別好啊!”
稻垣結衣:“…………………………”
這讓她又想起了他們倆結識的經過。
“……對不起,小結衣,”他看到她的胳膊,不由又一次嘆氣,“要是那天晚上我早點送你回去,或者再拖你晚一點,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稻垣結衣倒是完全不以為意,擺擺手道:“同樣的話小実琴你之前已經說過一遍了,而且我也說過了啊,根本不是你的責任。”
“但是——”
禦子柴実琴的聲音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衆人的目光幾乎是齊刷刷地轉向了進來的護士和她身後的……從衣服上的字樣看來是花店店員的人?
“稻垣小姐,”那位這幾天稻垣結衣最常見到的護士有些為難地說,“有人訂了花送給你,而且,訂花的人似乎說,必須要你收下才能離開。”
訂花送給她?
稻垣結衣愣在了那裏,遲疑了半晌才走近了幾步。
“八支……香水百合?”她不得其解,“為什麽要送這個給我?”
還沒等花店的店員解釋,對花語頗有研究的禦子柴実琴已經搶白道:“這個我知道哦,小結衣,八支香水百合的意思就是,深深的歉意與請求原諒。”
“……”
不是吧……
稻垣結衣走上前去,從花束間取下夾在裏面的小紙片。
“ag”。
借由剛才心下隐隐的預感,她知道了這是什麽。
——這是淺野學秀名字的縮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