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奴直到翌日辰時才醒。

白蓮花留書一封,道是早飯已備好,他帶着兒子去凡間采購食材,他們修為淺,腳力慢,來回又路途遙遠,只能早早動身,最早也得傍晚才能回來。

如此甚好。

血奴吃飯時把二毛也喂飽,抱着它先在血池轉悠了一圈。她一時手癢想劈點什麽,卻連一塊石頭都沒找到。

大白天,除了哨樓上當值那幾個妖兵,餘下衆人都在休息。血奴溜達到溟河黑水,隔河往修羅殿眺望。帝宮比夜裏更加安靜,仿佛連那些冰冷的磚瓦都睡了。

血奴回返的時候見屠不評站在他居所門外朝她招手,她快步過去拜見道:“徒兒還以為師父也就寝了,就沒過來請安。”

“為師淺眠,一向睡得晚。”屠不評道:“你卻如此嗜睡,恐怕是要日夜颠倒了。”

血奴打個哈欠道:“徒兒是被餓醒的,其實還想多睡一會兒。”

屠不評甚是無語。他招血奴過來是為傳她幾門功法。今早妖帝示下,命他傳血奴狐族功法,讓她消愁解悶,打發時間用。

血奴竊喜,跟着屠不評學了半日,學會幾種入門功法。

“回去勤加修煉,熟稔之後為師再傳你旁的。”

血奴領命退下,回屋栓門。

坐在床上理了理頭緒,權衡之後她掏出懷裏那枚丹,當先使用靈光攝精術。吸食半日那枚丹已小了一大圈,她比之前更覺身輕體健,這才開始修煉狐族功法。唔,果然事半功倍。

傍晚時白蓮花和明亮回來了。父子倆腳力不凡,大半天時間都消磨在人間,明亮對人間種種都很好奇,白蓮花領着他走了不少地方。

見血奴在空地上練功,明亮問她練得什麽,她也不瞞着。狐族功法雖多是邪術,入門這幾樣卻于她并無害處,白蓮花也便由着她練。

父子倆捎回不少零嘴小吃。血奴吃飽道是要回房打坐,修煉狐族的靜心之法。父子倆則道奔波一整日累了,須睡覺去。血奴不知二人古怪,巴不得他們睡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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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模作樣坐了一會兒,聽外屋響起鼾聲,血奴扒着門一看,床上那個醜八怪睡相十分……呃……風騷,看來更醜了。

血奴暗自唾棄一聲,把懷裏睡着的二毛擱進床下的籃子,免得它又來搗亂。然後她捏訣脫魂,出門等到屠不評動身,還是附在他冠上。

屠不評趕到修羅殿殿頂,妖帝還是在獨酌。與昨晚一樣的酒壇,一樣的酒碗,不同的是,他腿上趴着一只雪白的狐貍。看樣子他也比昨晚醉意更深。血奴還是附在他酒碗上。

血奴幾乎睡了一整日,今晚屠不評只奉上一張紙便告退。

妖帝舉杯淺酌,血奴看見紙上寫着,她昨晚吃飯的時候犯了健忘的病,道是要給二毛取個名字叫大毛,把鐵蛋子笑到了桌子底下。可見別人告訴她的不假,除了每月一大忘,平日她也有小忘,醒來好幾天才忘這一次,已算是好狀況了。

妖帝把那張紙舉了半晌,血奴看見他本來就不好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似乎有憎恨,也有憤怒。

“為什麽,到如今你還受那個人的劫力幹擾!”嘴裏吐出一句咬牙切齒的話,那張紙在他指間化作飛灰,他用力摔了酒碗。

酒碗碎成齑粉,餘力把殿頂撞了個窟窿,有男男女女的驚叫聲自裏面傳出。

妖帝膝上的白狐随即驚醒,縮着耳朵現出害怕。血奴被摔得身心俱震,頭暈眼花的附到一片瓦上,定神之後見十幾名妖姬妖侍自修羅殿中跑出,為首的是個比屠不評更加風流俊逸的男人。

血奴心知這個男人多半便是狐族之首兼修羅殿大總管狐王桑寒。

桑寒和衆妖姬都仰着頭,往殿頂上看是怎麽回事。

“滾!”妖帝抓起酒壇信手擲往人堆。嘩啦一聲響,驚叫連連之後,桑寒趕緊命衆妖姬噤聲,一行人躬身垂首,退回修羅殿,在殿外走動的妖姬妖侍們則在瞬間作鳥獸散。

仿佛整座帝宮都感受到帝尊的不悅,一時間除了陰風的嗚嗚聲,便是詭異的靜谧。

妖帝撫摸着白狐的頭,朝血池那邊眺望着。

仿佛想到了什麽美好的人事,他微微挑起唇角,面色漸漸變成溫和,甚至是溫柔。血奴費了極大力氣才把眼睛從他臉上挪開,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修羅殿之高讓她得以俯瞰血池,透過溟河黑水上翻滾的水氣,她隐約能分辨出每一間屋子,甚至矗立在哨塔上的那幾個妖兵,她也能看出他們穿着綠色的衣裳。

“呵!”妖帝忽然發出一聲嘆息,收回目光,支着頭側身一卧,把白狐攏在他胸前。

見他阖上赤紅如血的眼睛,似乎已經假寐,血奴下了修羅殿。在帝宮轉悠一圈,她聽見不少閑話。帝尊之怒讓底下噤聲,待他這麽一睡,底下人都紮堆咬着耳朵說開了閑話。

血奴把各種閑話一彙總,總結出一個大概的脈絡。

昨晚妖帝把欲奴趕走,掉頭便消了芥蒂,去承風殿臨幸了她。

欲奴不愧其名,簡直比最媚的狐貍精還能勾人,昨晚夜深人靜之時,幾乎整座帝宮都聽見了她的呻吟聲,極爽極*的樣子。伴着這個聲音,帝宮中的很多人都開始惶恐,因為這昭示着,她失寵了四五天便又要得寵了。以她之狠毒心性,會把遭受的冷眼冷待百倍歸還。

妖帝會有芥蒂,是因欲奴前幾日還是血尊的時候被人擄走一日,其間被人奸了又奸,玩爛了,然後又被送了回來。妖帝因此很不爽,不但廢了她血尊之名,改稱為欲奴,還好幾日都不理會她。

至于将欲奴擄走那個人,血奴聽說過,就是跟她有段情仇的——凡道琨瑤。

哦不,如今已經不能稱他為凡道,他是覺明府驸馬爺,大羅天上屈指可數的仙君之一,以及無極宮宮主欽定的繼承人,哪一個名頭拿出來都十分顯赫。

琨瑤擄走欲奴是為給他妻子報仇雪恥。

自從這厮嫁入覺明府,便将軟飯吃得極為順嘴,不但在短時間內塑成仙骨,修煉最上乘功法,鳳皇還請人多方關照他,且給他安排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差事,讓他幫助冥王去血河地獄禁锢地氣。

聽說事成可入仙界另半壁江山的老祖宗——晧睿仙師門下,承其衣缽,将來接任無極宮宮主,琨瑤這厮二話沒說便去了。

他前腳剛走便傳出嚴厲有孕的消息。世人皆傳嚴厲懷的是龍君迦昱的種。

不幾個月後,妖帝趁着嚴厲孕期多有不便把她從大羅天擄出來,先在她身上紮了三十六根喪魂釘,後在溟河黑水之畔的赤箭花叢中強上了她。

妖帝陛下器大活好,一杆肉槍讓嚴厲這個淫婦爽翻了,就是用力過猛廢了她肚裏的種。

本來妖帝打算以邪瞳操控嚴厲,讓她反戈仙道,成為他的利刃,順便把她豢養為禁脔,每天奸她十遍八遍,是龍君迦昱和無極宮宮主晧睿仙師潛入溟河黑水,趁妖帝不在将她救走。

被喪魂釘折磨時間太久,嚴厲的修為廢了泰半,在天上養到如今也沒恢複,再也不配稱為戰神。

至于妖帝為何要幹這種毫無底限的事,血奴在帝宮轉悠了幾圈,得出兩個版本的緣由。

一說當年妖帝帶領魔界和蛇族揮兵仙界,一路所向披靡,正要拿下大羅天之際,着了鳳皇和無極宮宮主晧睿仙師的黑心算計,被鳳族至寶炎之靈锢住先天本性,修為大損,事敗身死。

一萬兩千年後妖帝聚魂重生,卻不慎投了個仙胎,渡魂在東華帝君轉世之身的發妻肚裏。降世不久他的鬼母不幸殒命,東華帝君拉扯他長到弱冠,羽化歸位時帶他這根獨苗上天,敕他為紫陽少君。

彼時妖帝前塵蒙昧,只知自己性情與仙道格格不入,仗着老子是四方天帝之首,他初上天庭便名聲大噪,得了個混世魔王的诨號。唔,但是前頭得加上第二兩個字。

第一混世魔王正是淩霄殿上一品神君、鳳族殿下大神嚴厲。

仗着好大的本事,好大的來頭,嚴厲這厮在仙界橫行霸道也便罷了,妖、魔、神、鬼諸界高手被她打個遍,九千多年也未遇敵手。而她彼時尚且易釵而弁,除了幾個親近人,無人知她是個女人。

一天不容二魔。嚴厲不喜見妖帝風流濫情,妖帝則不喜見嚴厲仗着容貌天成搶他的桃花緣,二人水火難容,打打鬧鬧了幾百年之久,還互相贈了一個罵名,一個叫傻鳥,一個叫賤人。

後來妖帝不知怎麽得知嚴厲是個女人,又不知怎麽對她動了情,竟便真成了賤人脾性,沒臉沒皮的苦追她幾十年也沒得手,某日趁她酒醉欲行非禮,先辦了她才好談婚論嫁,被她迷迷糊糊就打散了元神,不得不堕入輪回重塑肉身。

這一入輪回,便是妖帝陛下求而不得、因愛生恨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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