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 宋紅英口稱姐姐,滿臉嬌羞地朝着姬繡虹福身一拜。
偏廳裏的婦人們皆停了說笑,看了過來,宋家小姐癡戀沈将軍的事兒早已傳遍鎖陽城,婦孺皆知,看今天這架勢,莫非已經過了明路?這姬氏也是個蠢的,家裏有這麽個身份高的妾氏,哪裏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只是,姬繡虹初來咋到,沈将軍雖位高,終究根基不穩,自然比不過邊城大戶宋家,根基深厚,更何況,還有懷化将軍撐腰,衆夫人們樂得看熱鬧。
眼見着這楊氏要借着勢頭欺負姬繡虹初來乍到,強逼了姬繡虹認下宋紅英,蕭氏面上一急,就要上前,卻被身邊二周攔了下來:“蕭姐姐且看着,看姬妹妹如何應對!”
蕭氏無奈,只得站定原地,頗帶焦急地看着。
姬繡虹并未側身讓開,受全了宋紅英的福身禮,盈盈一笑說道:“妾身有聖上欽封诰命在身,倒也當得小姐一拜,只是妾身出身鄉野,家中只得一個兄長,卻不曾有什麽‘妹妹’,這姐姐二字,卻還是免了的好。”
宋紅英聞言一愣,竟不想她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掃楊夫人的臉面,眼眸一轉,即時便紅了眼眶,委屈地看向楊氏。
那楊氏卻是老于世故,內宅裏厮混出來的,什麽心機沒使過?什麽人物沒見過?宋紅英這點子小伎倆在她眼裏哪裏藏的住?只是一則,此來卻是将軍交代了要姬氏認下宋紅英的,便是再不屑,她也要幫襯了宋紅英,二則,這姬氏一不行禮二不問安,自恃诰命身居四品見面便提宋氏掃她臉面,若不給她些顏色瞧瞧,倒顯得她膽怯了去。
是以,楊氏一見宋紅英如此做派,立時便滿臉心疼的摟了她小聲勸說兩句之後,擺出一副長輩模樣,語重心長地對着姬繡虹說道:“唉!年輕人心性小些,愛嫉妒也是尋常事,可你既受皇恩,身為四品诰命,便該擔起責任,為沈将軍打理後院,寬待妾室,撫育子嗣,據聞,你膝下只得一子,唉,沈将軍忠勇衛國,便是懷化将軍提起他也要贊一聲英雄的,竟想不到,膝下荒涼若此,你身為大婦,為将軍子嗣計,也不該掃了宋丫頭的臉面,這以後可如何相處?若以後整日介雞飛狗跳的,既擾的沈将軍無心公事,又于子嗣有礙,豈不是愧對聖上封你诰命的恩賜,姬氏你可知錯?”說着,楊氏失望地嘆道:“到底小門小戶的,見識短了些!”
姬繡虹聞言一笑說道:“多謝您操心妾身後宅,聖人有雲,見賢思齊,您這般賢良淑德,寬仁大度确是我輩楷模,懷化将軍府上有您這樣的賢內助,想必将軍膝下定然是兒女成群了的,宋夫人即使遠在京都,也必然是感激您的!”
別人,她或許不知,可懷化将軍府上一世就是京裏街頭巷尾的談資,她如何能不知道,別看這懷化将軍妻妾如雲,可膝下,只有宋夫人所出的一個姑娘,連個庶女都沒有!
“你!”楊氏聞言大怒,臉色都變了。
姬繡虹見此,面色一變,故作怕怕地環視左右,衆夫人紛紛垂眸回避,楊夫人善妒,恨不能,蚊子都是公的,偏偏又懷不上,這些年,為了求子都快瘋魔了,這在邊城誰人不知,這時候誰敢去為了個新來的官夫人去觸她的黴頭。
姬繡虹見此,只得收回詢問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小聲問道:“莫不是妾身說錯話了?若有不對的,還請您莫怪,即便懷化将軍膝下無子,有您這樣賢良淑德的妾室在,必然能做到兒女成群,您呀,必是個有後福的!”
說着,姬繡虹沖着那楊氏燦然一笑,一個妾室,你既敢插手我的後院,姑奶奶就敢當衆‘啪啪啪’給您打臉,即便不疼,也得臊一臊您那面皮!
牙尖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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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楊氏對姬繡虹唯一能給出的評語,今兒是奉了将軍的命令來的,就是用身份強壓着,也要讓她認下宋紅英,到那時,看你再嚣張!
“牙口雖利了些,到底出身鄉野,環境使然,我也不是那心眼小的,謝罪就免了,咱們呢,閑話莫說,你還是快些将你這妹妹領了去是正經,莫要愧對聖上對你的恩賜才是!”楊氏一臉淡然不與她計較的說道。
姬繡虹聞言燦然一笑,美目流轉,掃過廳內諸人,清脆的聲音說道:“我竟不知鎖陽城裏還有亂認親戚的禮兒!卻不知是哪家的道理,這不認竟還不成?敢問這位楊……”說着,極不好意思地說道:“方才稱您一聲楊夫人卻是不對的,是我對不住宋夫人,實在沒有這樣的規矩,楊太太也不合禮法……”說着,極為難地喚了一聲楊氏:“……敢問您一聲,不敢亂認親戚,卻成了有負聖恩,這卻是哪家的禮法,妾身卻是從未聽說過的,還請您解惑呢,想必在場的夫人也是不知的!”說着,盈盈美目一一掃過在場的諸位夫人:“若有哪位夫人知道,還請不吝賜教才好!”
衆人一默,卻不摻和其中。
宋紅英暗恨,高大健壯的身子故作楚楚可憐相,期期艾艾地叫了一聲:“姐姐!”
姬繡虹好似沒有聽到一般,笑看楊氏。
楊氏冷哼一聲,雖有些後悔不該直接對上這等牙尖嘴利的潑婦,卻也不會懼了她,正色說道:“枉你自稱大婦,聽說還是讀書人家出身,我勸你一句,以後還是跟着宋丫頭好好學一學,這妻妾和睦之道,不求你忠君為國,莫給沈将軍添麻煩,就是對得住他用軍功為你請封的诰命了!”
這話就嚴重了,楊氏也是被她惹急了,深恨了姬繡虹,若非如此,她萬不會如此不給人臉面。
宋紅英順杆爬,聞言,急忙曲膝一禮,羞紅了臉頰,大聲說道:“多謝夫人提點,妾身一定襄助姐姐打理後院,服侍夫君!”
楊氏聞言,滿意地看着宋紅英,點頭說道:“這才對!”
姬繡虹嗤笑一聲,說道:“既然這位……嗯,楊氏,說到大婦,妾身雖出身鄉野,自小家中母親也教過的,妾者‘立女’為之奴也,萬沒有與大婦姐妹相成的道理,這位……嗯,想必身份有限,不知道也是有的!”
那楊氏見此,面色一變,冷笑道:“姬夫人好利的口舌!”
說着,她責備地看着姬繡虹,語氣嚴厲地說道:“妾身雖無诰命在身,到底年長你幾歲,見你嫉妒如此,有違婦道,忍不住教你幾句罷了,姬夫人何必一再的出口傷人?”
“哦?妾身竟不知如何違了這婦道?竟到了您看不下去的地步?”姬繡虹諷笑地看着楊氏:“而且,”說着,她頓了頓,才接着緩緩地說道:“您說什麽出口傷人,妾身卻是不敢認的,只不過說句真話罷了!”
“你!”楊氏再一次氣結,轉而說道:“宋家丫頭雖然還進門,可名分早定,你因着嫉妒,當衆欺辱與她,可是守婦道麽?到底出身鄉野,識不得大家規矩,原也不該怪你,日後讓宋家丫頭多教你一些也就是了,宋家丫頭,你可不能目中無人,她再如何也是你的主母,你合該敬重才是!”
宋紅英忙點頭應道:“夫人說的是,妾身定不敢不尊敬主母的!”說着,朝着姬繡虹會心一笑,終于能嫁給沈含章了!
楊氏滿意地點點頭。
姬繡虹噗呲一聲笑了。
楊氏見此,不由得面含冰霜,冷聲斥道:“姬氏你若有話但說無妨,很不必作這等市井模樣,平白讓人看輕了去!”
姬繡虹聞言冷笑道:“這位楊氏……您這婦道來婦道去的,原來竟認為這宋家姑娘是定了名分的?妾身卻不知是何等名分?有何憑證?竟能讓一個未嫁大姑娘自稱‘妾身’,這究竟是哪家的大家規矩?哪家的婦道?莫非您也是如此定的名分?若是如此,我倒要修書一封,問一問宋夫人,是狀元家的家規如此,還是将軍府的規矩如此,一個姑娘家看上了哪個男人,當街就能自己定了名分的,我等鄉野之人竟是聞所未聞的!”
這話一出,便有婦人忍不樁噗呲’一聲偷笑出聲來,這宋家姑娘确實心急了些!
楊氏面上一僵,當即便羞紅了臉,她的可不就是當街賣布的時候,被懷化将軍看中納回家的,當着衆人,被一個小婦人如此打臉,如何能放過她去?
心思一定,楊氏面上一整,當即擺出當家夫人的威赫來,厲聲斥道:“如此牙尖嘴利,不守婦道,可是婦人所為?”說着,滿臉失望地搖頭嘆道:“為人婦者,合該善待切實,以貞靜為要,切忌口舌之争,切記!”不是夫人又如何?她就是要讓這姬氏,這滿城的大婦們看看,便是為妾,也能壓死她們這些大婦們!
竟是要強壓着她認下這宋紅英!
姬繡虹聞言冷笑道:“既如此,敢問這位……,閨中小姐滿大街的追着男人要做妾,尊的是誰家的婦道?”說着,只見她面上一整,肅生聲說道:“婦人以貞為行者也,宋姑娘如此恨嫁的做派,恕本夫人無法茍同,更不敢胡亂納入內宅,我沈家雖居鄉野,卻也識得些禮義廉恥,再則,妾身乃是聖上欽封從四品恭人,敢問這位……夫人是什麽品秩?能直呼妾身姓氏?”
楊氏聞言,面色一變,眼毒若箭,直射向冷笑的姬繡虹:“這倒是妾身失禮了,還請夫人勿怪!”
姬繡虹道:“不敢,聖上恩典,不敢不受!”
“你!”那楊氏氣急,卻又不好再說什麽,畢竟,王化之下,誰敢不敬聖上,只得另辟蹊徑:“即是承蒙聖恩,得封诰命,越發的應該輔助夫君,打理後院才是,宋家丫頭與沈将軍情投意合,你卻只是這般嫉妒,容不得人,豈不有負聖恩?”
姬繡虹聞言冷笑道:“家夫雖出身鄉野,卻也懂得禮義廉恥,斷不會做出與未嫁閨秀‘情投意合’的茍且之事,這位‘無品秩的楊夫人’如此敗壞家夫名聲,拼着這名聲不要,妾身也要上禀聖上,為家夫喊一聲冤的!”
“你……沈夫人好利的口舌,這整個鎖陽城裏,誰人不知宋家姑娘傾慕沈含章的?到了夫人這裏竟成了冤枉?豈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天有眼呢!”楊氏冷聲說道。
姬繡虹冷笑道:“這位‘夫人’卻也知道,是宋家小姐欽慕我家将軍,只是如此豪爽,愛追男人的小姐,我沈家卻是不敢要的,名聲總要顧的!”
“你?”宋紅英被說的漲紅了臉,見她擺明了是不想自己嫁入沈家,一時氣不過,便要過來與她撕撸,卻被嫂子趙氏攔住。
那趙氏面色一整,肅聲說道:“姬夫人慎言!家妹因為沈将軍壞了名聲,已是不幸,夫人還要雪上加霜麽?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姬繡虹聞言盈盈一笑道:“我竟不知外子做了什麽,竟能壞了宋姑娘的名聲?還請您教我!”
趙氏聞言一窒,吶吶的說道:“這……滿鎖陽城的人,誰人不知……”不知什麽?不知宋家小姐追着男人要做妾麽?
突然想起了什麽,趙氏眼前一亮,說道:“二月間,沈将軍傷了手臂,家妹不忍之下親自為之包紮傷口,男女授受不親,沈将軍不該為此負責麽?”
姬繡虹一聽這話,當即便笑了,她笑着問道:“我天朝将士雖勇,一場大戰下來,受傷卻也是難免的,蕭姐姐,我說的可對?”說着,她看向蕭氏。
那蕭氏連連點頭說道:“那是自然!”
姬繡虹聞言,轉頭看向宋紅英姑嫂二人,眉目含笑的問道:“聽聞宋家小姐最是個愛往軍營去的,既如此,敢問宋姑娘,這些年一共經過多少戰事,為多少傷兵包紮過傷口?家夫受傷那日又為幾人包紮傷口……若要負責的話,外子該排第幾位呢?”
這話一說,偷笑的人更多,笑聲也越大,偷笑間,還夾着竊竊私語,卻聽得有人小聲驚訝道:“那天我可見了,不少人呢,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怎麽嫁的過來?”
聲音雖小,卻也清楚地傳入了在場衆人的耳內。
趙氏的面皮青了又紅,紅了又紫,看着姬繡虹的眼睛裏能燒出火來:“你欺人太甚!”
那楊氏冷聲說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姬夫人,懷化将軍若知曉,只怕還要重賞沈将軍才是!”
拿大将軍壓人,姬繡虹冷笑道:“非我欺人,卻是規矩所致,不敢不從!”?